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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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猫，我变得不那么自私了。
——卡尔·拉格斐】
“快，上车。”阎王说着，不由分说地直接把何明澈拽上了警用摩托的后座，而黑白无常也分别跨上了一黑一白两部越野摩托。
何明澈讶异地看了看这些被他们停在街边垃圾桶后面的摩托车：“你们是骑这个来的啊？地府警察也开机车的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阎王冷冷地道。
“不公平啊！不公平！让我上车！我也要坐摩托车！”小九气急败坏地嚷嚷。
“别嘟嘟了，小肥猫，你们四只脚跑得不要太快。再说你这么胖，我怕你坐上来以后机车连开都开不走。”白无常说。
“我宣布我不喜欢你了！”小九一边跟在他们的机车后面颠颠地跑着，一边大声地抱怨。“下届铁牙城选举别想我给你投票！”
枉死城的路不平，加上隔一会就来一下的地震，何明澈坐在警用机车的后座上直被颠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不得不偷偷用手捂着自己的嘴强忍着恶心，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吐在车上，那样的话阎王可能真的要马上反手一个过肩摔送她回母树。
这场不正常的、持续的地震，很明显让整个枉死城都慌张了起来。平时路边紧锁的民居的大门现在都纷纷打开了，形形色色的街猫纷纷慌乱地冲出来逃命。路上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何明澈冷得牙关瑟瑟打战，同时也为街猫庞大的数量感到震惊——要不是这场地震，她没想到枉死城的弃屋、街道、下水道、垃圾桶里，竟然隐藏了如此之多的流浪猫；他们慌不择路地从自己的藏身之处里跑出，何明澈他们被裹挟在街猫大潮里，身不由己地往城外逃去。
“怎么有这么多流浪猫？！”她忍着从耳边呼啸掠过的狂风，大声地问道。
“问问阳世界那些遗弃和散养猫的人类吧。”阎王回答。
枉死城已经陷入了混乱。何明澈不得不紧紧地抱住阎王的腰，不然就感觉自己马上要被甩下机车。她担忧地回头看一眼跟着自己逃命的小九他们，又看看四周受惊狂奔的街猫们，惶惶然不知所措。
大地的震动时而剧烈，时而缓和；枉死城原本就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弃城，所以就算是缓和的时候，也依然时不时有松脱的石头从高出被震落。有躲闪不及的街猫被砸中，痛苦地在街道上翻滚嚎叫。
目睹着一切的何明澈惊慌而煎熬。她下意识地觉得自己想做点什么，但又完全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有一种无能为力的脱力感。
忽然，在众多仓皇逃窜的街猫当中，她瞥见了二子。她曾经偷偷地去给她送过罐头，所以马上认出了她淡淡的三花毛色、妩媚温柔的眼线和蜡黄的尖耳朵。她竭尽全力护着自己的四个儿女，跌跌撞撞地逃跑，躲闪不及被飞奔的街猫撞了一个跟斗，她嘴巴里叼着的蜜赤一下子甩了出去，落在几米远的小巷楼梯下面。
同时，二子的后背也磕在了小巷的墙上。墙头原本就摇摇欲坠的石头被这一撞，迅速坠落下来，砸在了她的后腰。二子被这么一砸，疼得半天没有爬起来；但刚摇摇晃晃地起来了，马上挣扎着向蜜赤那边跑去。就在这个时候，大地震颤得更厉害了，石头砖块簌簌落下，她根本没办法靠近蜜赤跌落的那边。
“妈妈！妈妈！”蜜赤哭喊。
何明澈差一点从机车上站了起来。但她马上眼尖地看见街道的那头有一个矫健的身影正在迅速靠近，正是那只白鼻梁的三花母猫阿喵。她速度奇快，感觉上只消两三步，就从街道的那头来到了二子身边，何明澈暗地里松了一口气。
可没等她这口气松到一半，大地又开始剧烈地晃动。为了防止被晃倒，阎王被迫停车；而四周的房屋像是被捏碎了骨骼的巨人，纷纷倒塌；阿喵面前的墙倒了，她虽然敏捷地倒退两米躲开，却被迫停下了脚步。
这场大震持续了足足七八秒钟，何明澈紧紧把住阎王的机车，眼睛都不敢睁开，感觉机车都要被晃翻了。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目瞪口呆地看见蜜赤刚才待的地方已经裂开，哪里还有蜜赤的身影，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裂口，像是一张血盆大口把这只幼小的奶猫吞了下去。
“哎！”她急得大喊道。
二子冲着那道裂缝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何明澈第一次听见这样的猫叫，感觉自己的心都揪作了一团。
但裂缝中依然能听见蜜赤隐约的惊惶哭喊。阿喵尝试着向裂缝里探索；但刚才四周有好几座房子和好几堵墙塌了，能走的路和不能走的路都被堵住，她试着越过这些废墟，可一脚踩上去马上塌陷，几次尝试都告失败。二子本身体弱，后腰又被砸伤，死命挣扎着靠近那道巨大的裂缝，又被阿喵扯着尾巴拖了回来。
“危险！你不要去！”她口齿不清地说道。
何明澈觉得自己没法再这么看下去了。
“阎王！阎王爷！放我下来！等我一分钟！”她焦急地拍着阎王的背，“我……我看见我认识的流浪猫了，她——她带着孩子受伤了！”
阎王回过头来吼道：“放弃吧！枉死城里那么多孤儿寡母的街猫，你都救得过来吗？”说着，她转动了把手，重新发动机车。
但何明澈仿佛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她只消往后一退，就轻巧地跳下了警用机车，飞快地往那道大地裂缝跑了过去。
“你干嘛？！”阎王气愤地说，“回来！”
看见迅速跑过来的何明澈，并不认识她的二子害怕地往后缩了缩，而阿喵则是一愣：“猫……猫选之子？”
来不及跟她们好好打个招呼，何明澈手脚并用地爬过了倒塌的废墟，来到了那道裂缝前面。这个时候人类在阴世界的便利之处就显现出来了：在阴世界，人类的体型要比猫小得多，也轻得多。猫跳上去绝对会压塌的废墟，何明澈就这样从上面爬过去，废墟纹风不动。
她伸头向下看，蜜赤正蹲在坑底泪眼汪汪地看她。她拖着一只小后腿，应该不是摔瘸就是被砸伤了，没办法跳上来。虽然疼痛，但这只小猫还是没放松对陌生人的警惕，泪眼汪汪地呲开锋利的小犬牙冲着她发出嘶嘶声。
“小猫咪，你还好吗？”何明澈大声地问，“我这就下去救你上来，你别咬我啊！”
说干就干。但这坑还挺深，她估摸着应该有两三米，但坑壁凹凸不平，她掂量了一下，应该能找到落脚点爬上爬下。何明澈知道自己虽然干啥啥不成，但毕竟大学四年曾经是射箭社团的成员，拿过省里的奖，学习不行，臂力还行，这种距离爬一两个来回应该没有问题。她小心翼翼地摸着坑壁往下挪，心里祈祷母树给点面子，这个时候千万不要再来一次地震。
万幸的是，直到她的脚碰到地面，四周仍然风平浪静。她拍了拍身上的土，看着坑底的蜜赤，咧嘴一笑，伸出手去：“猫咪，没事了，来，我送你上去。”
蜜赤害怕地往后一缩，疼痛和惊恐使她“哈——”地亮出了稚嫩的犬牙。
“你怕我？”她温柔地说，“没事，你怕的话这样吧；你看我转过身去了，你踩着我的背，我托着你上去，好不好？你妈妈在上面等你呢。”
蜜赤看着她，犹豫地点了点头。
何明澈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蜜赤犹犹疑疑，拖着受伤的后腿，小心地爬到了她的背上。何明澈试了试，这小猫咪大概才刚满两三个月，不重。她心里有了底，轻轻托着她的腰，慢慢往上送。
好巧不巧，就在这时候新的一波地震开始了。托着蜜赤的何明澈顿时被震得左摇右晃，头顶的尘土和碎石哗啦哗啦地往下落。害怕蜜赤被落石砸中，她不得不马上把她抱下来，护在胸口。
但蜜赤受了惊，四只小爪下意识地拼命挣扎。她锋利的指甲钩进了何明澈的肉里，疼得她全身一个激灵。但为了避免蜜赤被落石砸中，她咬着牙硬是护着她一动没动。
“好疼啊，小猫咪。”她苦笑着说，“别动！马上就能出去了！”
震动只持续了几秒钟。等到周围重新风平浪静，何明澈又背对着蜜赤站好。
“来吧。”她说。
这次没有出什么意外。何明澈成功地把这只泪眼汪汪的小猫咪送到了地面上，虽然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等她也爬上地面的时候，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衣服的前襟刚才被蜜赤的爪子都划破了，多了好几个血洞。
“人类！”阿喵隔着坍塌的石墙冲她吼道，“你不怕死吗？！”
“怕啊！”何明澈毫不客气地吼回去，“没见到我的手抖得跟帕金森一样吗？！所以快来把她接出去啊！”
“妈妈，妈妈。”逃出生天的蜜赤咧着小嘴哭着，拖着受伤的腿想要向二子颠颠地跑过去。
正在这时，大地又晃动了起来。何明澈一把抱住正在往前跑的蜜赤，不顾她的挣扎把她护在身子下面。
“猫选之子！”阿喵忽然失声叫道，“小心！”
何明澈抬头看时，目瞪口呆地看见一块半人高的巨大石头，正从旁边还没完全坍塌的房顶上向自己这边滚落下来。
“不好！”何明澈这次的反应很快，但完全来不及抱着蜜赤逃到有掩体的地方去了；她只能在心里暗叫这回必死无疑。她紧紧闭着双眼，人却依然弯下腰护着蜜赤一动不动。
“何明澈——”她听见远处的小九哭喊的声音。
“妈，小九，对不起，我可能回不去了——”此时此刻，她拔凉的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两秒过去了。
五秒过去了。
何明澈心里疑惑为什么死亡宣告时间这么长，不由自主地睁开了眼睛。
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头顶被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抬起眼来的时候那块巨大的落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无踪——或者说，它被拦下来了。因为映入何明澈眼帘的，并不是枉死城灰蒙蒙的天空，而是一头硕大到可怕的怪兽。他的体型跟觉醒以后的小九差不多大，不同的是他狰狞的面孔上突出两只弯刀一般的长牙，样子有点像史前的剑齿虎，身上却覆盖着长长的的皮毛，深深浅浅的红色如同燃烧着的火焰一样在空气中安静地飘动。
蜜赤吓得缩成一团，何明澈傻住了一般看着这头巨大的怪兽，腿肚子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
“我，我我，”她呆怔了一会，磕磕巴巴地说，“大兄弟，我觉着，我可能……不太好吃。”
燃烧的巨兽低头看着她，一双鹰一样的目光扫在她头顶。何明澈能感觉到他身上扑面而来的热浪。她敢肯定，如果他再靠近她一点，这热量把她整个人点着都不成问题——毕竟她现在离着他好几米远的距离，已经觉得身上炙烤得可怕了。
“何明澈，”巨兽开口了，“娑婆神已经沉寂，阴阳两间的魂潺流开始混乱；你可愿意出手阻止这场浩劫？”
“您……”何明澈呆了呆，“您认识我？”
“我们见过面。”巨兽说。
“您是……？”猜到眼前的巨兽可能是某只猫的觉醒体，但何明澈极力搜索了脑海中跟他长得稍微有点像的猫后，发现毫无头绪。
“——八炎火。”
听见这声冷冷的回答，何明澈转头，看见阎王正在废墟对面负手而立。
“幸会。”八炎火说，“没想到您也在这里。”
“平等王还好吗？铁牙城的阎罗王向她问好。”阎王抬头，凛厉的目光似乎要把巨兽戳个对穿。“平等王的使者，八炎火。”
“栾老师的——”何明澈吃了一惊，“你是……你就是那只折耳猫？”
“不错，是我。平等王派我来见你，何明澈。”
“见我？”何明澈茫然地看着他。
“八炎火，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阎王逼视着巨兽八炎火，“这场地震，还有魂潺流的混乱是怎么回事？你们对母树做了什么？”
“抱歉，我只能告诉阎王阁下，这场地震是魂潺流的暴走导致的，并且完全在平等王的意料之外。娑婆神不知为何忽然沉寂，引起了魂潺流的无序波动——具体原因平等王也正在调查。要阻止魂潺流的暴走，关键在于你身边的猫选之子，何明澈。”八炎火缓缓地说，却对最后一个问题避而不答。
“我？”何明澈低头看看自己，一脸茫然。
八炎火继续说道：“母树确实出了事。这次魂潺流的暴走并不仅仅在枉死城发生，现在所有的地府之城，都在经历这场灾劫。如果任由魂潺流继续混乱下去，阴间和阳间的裂缝将会产生，阴阳两界的界限会被打破；到时候连阳世界，也都会接二连三地发生地震、海啸、火山喷发一类的天灾。如今——”
忽然，阎王的手机响了，她皱着眉接起来，那边传来崔判官惊慌失措的声音：“阎、阎王大人，城……城里地震了，一直在震……！怎么办……我们要怎么办？牛头马面在维持城里的秩序，但我怕很快就压不住要乱套了！钟馗大人他已经去……”
“马上疏散民众，开放所有避难所，冷静点。”阎王说。
但是电话开始一个接一个地打来，何明澈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切，连远处的黑白无常，都开始接到下属的报告电话，大概是因为阎王的电话已经打到占线了。
“阎王大人，血池城地震了，我们——”
“报告！孽镜城发生连续地震！秦广王下令紧急疏散！”
“无常大人，你们在哪里？阎王殿下在哪里？！磔刑城……”
“混蛋！”阎王骂了一句，何明澈看出了她眼中不可遏制的怒气，却依然保持着冷静。
“看到了吗？阎王阁下。”八炎火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马上控制暴走的魂潺流，才有可能阻止地狱和阳间的崩毁。是要按我说的做，还是放弃拯救，选择权在你们。”
“你说吧，要怎么做。”阎王咬牙切齿地道。
“啸铁玄猫。”八炎火说，“只有啸铁玄猫，才能控制母树暴走的魂潺流。”
“黑茶……？”何明澈眼睛一亮。“对哦，栾老师跟我说过，啸铁玄猫可以控制魂潺流的走向——”
“但是要压制所有暴走的魂潺流，即使是啸铁玄猫，不觉醒也是做不到的。而能给啸铁玄猫提供压制整个地狱魂潺流的灵魂容积的人类，只有你，猫选之子。”
“混账！你们到底对母树做了什么？”阎王恨恨地说。
“无可奉告。但是我说过，这次魂潺流的暴走完全在平等王的意料以外，信不信随你们。”八炎火道，“平等王如今也是不得不赌，她把这一局全押在了‘猫选之子’身上。赢了，大家平安无事；输了，阴阳两界同时崩毁。何明澈，阎王殿下，你们意下如何？”
“我难道还有选择吗？”何明澈惆怅地自言自语。
她转头看着阎王，见到她脸上全写着愤恨和懊恼，却又无可奈何。
“去吧，何明澈。”阎王低沉地说，“看来我也是，不得不赌一把了。”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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