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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世纪婚礼(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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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景烁的认错态度非常良好,“那啥,要不车先放这我送你回去吧,保证明天给你四个轮子上上下下全换新的。”
李成成张着嘴,还沉浸在偶像破灭的巨大打击里,难以回转。
司机倒是意外地很好说话,景烁认错时都已经做好了被追究责任的准备,没想到他居然答应了:“行。”
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景烁转头跟李成成说道:“我打电话给老板娘关门,你也要回去不?”
李成成:“......啊?”
“我说,王哥看样子今晚是不准备来了,我跟老板娘打个电话直接关门好了,你住哪,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走我走。”李成成总算是反应过来,“我就组边桑,没关系,嗦哥你先走吧!”
放往常烁哥要这么问,李成成保准欢天喜地蹭上去了,然而现在他心里还留着点难言的悲愤,甚至还有些许被大人残忍破坏幻想世界的小孩的委屈之情,只想快点回家大哭一场祭奠自己死去的青春。
景烁也不再客套:“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天眼永远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凝视着地面,来自人类的危险是不会有的,除非失去理智否则没人会在星际时代的宜居星上做这种事情。他说这句话不过是因为雪下得太大,修车行里暖气充足,小孩儿穿得比较少,容易冻感冒。
“我姿道。”李成成还在垂头丧气,“嗦哥拜拜。”
景烁跟老板娘打完电话,锁上店门,带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司机走下门前的台阶。
围巾大概裹得有点厚,司机看不见脚下,一步一停有点像只企鹅。
“我扶着你吧。”景烁朝他伸出手,“你要去哪里?我开车送你过去。”
司机摇摇头,坚持自己走了下来。雪还在下,晶莹的碎玉落在他长而微翘的睫毛上,又在蝉翼轻震后被甩了出去。
直到脚踏实地,司机才回答他的问题:“新怡小区。”
景烁一愣:“缘分啊,我也住那。”
“嗯。”司机轻声应和了一声,跟着他坐上副驾驶位。悬浮车的动静很轻,颤动后就升了起来,缓缓向着大马路滑行而去。
景烁把自动路线设定好,车内空调启动,眼角余光看见司机脱掉帽子,甩了甩一头柔顺的黑发,又将脖子上卷着的围巾一圈圈取了下来,露出一张俊美而又熟悉的脸。
这张美人脸转过来正面朝着他,面无表情地说,“7栋22号,多谢。”
缘分,景烁自个儿也住那一栋。
还是同一层楼,同一个号。
这人貌似好像似乎一定就是他今天刚娶回家,明天就要一起去拿红本本的老婆,昔年好友轩辕波涛的直系后裔,光耀帝国的皇太子殿下,轩辕煜城。
景烁沉默了很久很久。
轩辕煜城也沉默了很久很久。
悬浮车自动行驶的速度逐渐加快,雪花敲打在前挡风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清脆声音。
一片沉默里,最后景烁决定先行认错:“对不起,我没按时回去。”
他觉得自己过往十八年在这个世界上认过的错,都没有今天一个晚上认的多。
轩辕煜城终于不再盯着他看了,而是转回身去,舒舒服服地靠着坐垫,语气还是那样清清淡淡的:“我没给你发消息,也算是不对。”
他也不是什么被从小娇宠着长大,受不得一丝委屈的小少爷。事实上光耀帝国的皇室属于君主立宪下的虚位元首,没有实权只能当个吉祥物的那种,穷的要命,就连满街的玫瑰花藤都是国家出钱给放,老皇帝这才安下一颗担心破产的心。
他想起成年那天父皇将自己喊进书房,拉着他的手苦口婆心地劝道:“儿啊,等你有朝一日嫁进富贵人家里,一定要记得好好帮衬帮衬自己的弟弟妹妹。”
那时第一次见到未婚夫资料的太子殿下反反复复核实了很多遍,这才确定真的没有拿错:“可是父皇,你特码给我找的老公也是一条穷狗啊!”
但他没有拒婚,也懒得拒婚。早在母后怀孕之时,天师道掌门风擎天就专门来帝都星见过父皇,说他命格有异,极阴极寒,应该是落在鬼胎上的,而不该进入人世。若为人,则年不过三十必夭。他劝说帝后早些放弃这个孩子,以免到老还要遭受丧子之痛。
但帝后没有听,他还是被生了下来。帝后担心长子太虚,特意给取了个霸道总裁的名字招招阳气,风擎天也不忍见小太子过早夭亡,给了一块玉佩让他放在身上,说是好歹能够挡上一劫。他虽然从小就比同龄的男孩瘦弱,但依旧健健康康地长大。
除了会见鬼之外,都没什么不好的。
轩辕煜城坐在车里看车外,每一片雪花都带着一线游离的黑气。雪花不停地往车窗上撞,玻璃上聚集的黑气也就越来越多,越来越浓,最后遮住了整片窗面,只有街道上灯笼微弱的光线照射进来,混沌的黑雾在红光中张牙舞爪。
猛地闭上双眼,他抓住帽子,将其重新戴回到头上。
景烁见到他的动作,把空调打得更高了一点:“冷吗?”
轩辕煜城摇头,他所感受到的寒冷是温度所无法驱逐的。
见他还在继续蜷缩起来,景烁不再试图旋转空调旋钮。他曲起一根手指,轻轻在上面弹了一下。
整辆车上的黑雾都骤然一颤,紧接着溃散开来。光明瞬间回归,玻璃上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只是轩辕煜城一直低着头,团起身子没有看到。
温度迅速回升,等到甚至开始感到热起来的时候,景烁伸手拍了拍老婆的肩膀:“到了,下车吧。”
两人一个固守元阳早就超凡入圣,一个至阴致寒从未热情起来过,尽管景烁的公寓里只有一间卧室,新婚第一天,洞房花烛夜的小两口躺在床上,每一具都仰面朝天躺的规规矩矩,不像是结婚,倒像是要合葬。
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景烁起得很早,他跟老板娘请了假,要带轩辕煜城去领实体证。大概是爬起来的动作有些过大,原本睡在边上的青年也迷迷糊糊翻了几个身,困顿地撩起一只眼皮盯了他一会儿。他睡熟以后就不再保持那种僵硬的姿势了,反而有些霸道地把自己摆成了“太”字型,景烁被一晚上踢醒了好几次,最后忍无可忍用被子将其缠起来,下半夜才成功安稳度过。
本来还有点起床气,但看着名义上的老婆迷茫而又难得温顺的目光,景烁在他柔软的黑发上薅了一把,大度地决定不再跟他计较:“起床吧,我们早点去,免得中午人多。”
轩辕煜城缩了一下脑袋,张开嘴想说点什么,却听见床头柜上传来通讯仪的呼叫声。景烁没有将这个世界的通讯腕带随手戴在身上的习惯,再说也没什么人会跟他联系,干脆在家里到处乱放。
光幕在腕带上方打出来,显示通话联系人:老板娘。
“嗯?”景烁有些讶异地接起通话。
“小景,你知不知道王力国去哪了?”通讯一接通,对面就传来老太太焦急的声音,“他昨晚到底回来了没有?”
景烁皱起眉头:“没有。他不是去打牌了么?”
轩辕煜城彻底清醒过来,爬下床准备去洗漱。景烁朝他扬扬下巴,示意自己左边衣柜里有新的洗漱用品。
“可他七点钟就走了!”老太太声音里带着点颤音,“我本来想着找他家里人通知他别来了,结果人家说他晚上也没回去。”
除了好赌博,王力国其实没什么别的爱好。他抽烟喝酒,但都没有瘾,由于赌博离婚后,据说房子也判给了妻子,自己现在和爹妈住在一起。
这就奇怪了,这么大一个中年男人,还能跑到哪里去?
“早知道我就不答应他了。”老板娘颓丧地说,“我老是心软,人呐,年纪大了就开始心软。想当年我孙子刚毕业那会儿......”
她开始絮絮叨叨自己的心软史,景烁一边听一边收拾房间,叠被子抹平床单。安慰完老太太挂了电话,轩辕煜城已经洗漱好出来了。他还是穿着昨天的那一套,很怕冷似的将自己整个人都埋在绒毛里。不过袜子倒是换了新的,跟景烁的是一对,绿色驯鹿和红色驯鹿,棕色的长长的角从边缘冒出来。
“失踪?”他声音还是冷冷淡淡的,还挺提神。
不知为何又想起昨夜里带着黑气的雪,莫名感到有些不安。
“不太确定。”景烁皱眉将腕带转了几圈,最后还是套在了手腕上,“毕竟成年人了,能去的地方多得是。”
还没到24小时,又不是未成年,只能先等等看。要是今天晚上还没见他出现,那就可以报警了。现在他家里人怀疑他偷偷去找前妻,毕竟两人在王力国没沉迷赌博之前还过得挺幸福美满,最后离婚闹上法庭,实际上心里也不好受,一年多了也都还没有再婚。别人不知道,但王力国身边的人一直清楚,他还是想要有朝一日能够复婚的。
大清早就出了这档子事,仿佛给接下来的行程都蒙上了一层阴影。轩辕煜城出门的时候仰头望天,雪花还在继续飘落,但地面上的积雪却没有继续变厚,昨晚上看到的黑气也全都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