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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救赎 ...


  •   夏听雪半个月的陪伴工作没能如约完成。
      第十一天时,老爷子便安心地阖了眼。

      她以素昧平生的姗姗的名义,在老爷子临走前,宽恕了他的负罪感。

      刘先生和刘太太对她感激涕零。
      这件事了却,他们也得到了宽恕和救赎。

      江度全程也在。
      出了房间,他问夏听雪:“难过吗?”

      她眼圈红红地默认:“爷爷对我很好。”

      “我是说,你会因为欺骗别人的罪恶感,而感到难过吗?”
      江度总是全心全意地在替她着想。

      他现在甚至有点儿后悔,当时不应该暗地里把她推荐给刘先生。
      要帮她解决燃眉之急,他还能想出一千种别的办法来。

      江度想到就脱口而出:“你冒充别人,宽恕了另一个人的负罪感。那谁来宽恕你?”

      他那样爱怜她,不由自主就懊悔起来。
      光是这样简单一想,他就心如刀绞。

      夏听雪却有些不敢置信地望向他,表情复杂。

      她在思考这个问题,也在考虑眼前的他。

      江度设身处地,在替她着想。
      这个认知一形成,夏听雪的心底,仿佛被埋进了一颗蠢蠢欲动的种子。

      良久,她才从陌生的情绪中抽离出来,拿腔拿调地回答他的问题:“活着的人,比死去的人更痛苦。我帮的,是刘先生和刘太太。这样一想,我可以开解我自己。”

      宽恕是对生者的救赎,对亡者而已,反而没太大的意义。

      想明白这一点,夏听雪可以救赎自己。

      她说完便漫不经心往前走。
      江度落在她身后,踟蹰不前。

      他脑海中盘旋起一个问题——那谁来救赎罪该万死的他?

      夏听雪么?
      可他是当年绑架她的人之一啊。

      她会宽恕他么?

      ……

      三天后,老爷子举行葬礼。

      赵彬居然又厚着脸皮来参加了。
      可这一回,他还带来个不速之客,高大建。

      高大建对上次的事还怀恨在心。
      二十万的彩礼钱他不能白花,夏听雪这个弟媳妇,他必须要带回去。

      赵彬是个鬼心眼,并不打算自己出手,而是安排高大建伪装成司机,让他去抓夏听雪。
      他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好好解气一番。

      葬礼结束,刘先生请司机将夏听雪送回去。

      江度殷勤地跟在她屁股后面当小尾巴,自己有车不坐,非要赖她的车一起走。
      夏听雪拗不过他,只好随他上来。

      高大建见状脸都白了,默默拉低了帽檐。

      车子从墓园这一片山区开出去,平稳行驶。

      江度关心她:“之后有什么打算?”
      她也不瞒他:“等拿到酬金,把房租和欠款还上,就想办法去上学。”

      “上学?”
      “是啊,我想请刘先生帮我说说话,让我进大学当旁听生。”她无奈一笑,“像这样四处讨生活,毕竟也不是个办法。”
      她连高中都没念完。

      江度顿了顿,煞有介事道:“这几年,辛苦你了。”

      夏听雪慢慢才觉出味来,面色发窘。
      生怕他后面接一句——以后跟了我,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可他的思维,比她想象的更怪诞。

      “中间有想我吗?”江度突然转过脸来,满脸认真,甚至眼神里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

      心脏像被这句话击穿,夏听雪顿口无言。

      怎么、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江度看起来比她还害羞,透明耳骨一圈都染了红,却仍要固执地表达自己的心意:“我有很想你。每天每天,无时无刻。”

      可惜他无法说服自己去见她。
      在没有足够的资本前,他在她眼皮子底下呼吸,都是对她的一种亵渎。

      夏听雪受不了,难为情地捂住眼睛,低声喝他:“你、你闭嘴!”

      她要羞愧死了。
      明明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却几次三番表现得像个恋爱中的无脑小女孩。

      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样的对话,听在高大建耳里,就像炸药的导火索。
      他快被气炸了。

      车身都轻微一抖。

      江度立马警觉起来。
      哪怕高大建立即低下了头,遮掉面容,他也觉察出了不对劲。

      这条回程的盘山公路,并不是他们来时的那一条。

      他试探性让司机停车。
      高大建自然不肯,反而加快了车速,彻底暴露了身份。

      江度摸出一支钢笔。

      他冷厉着表情,眼神变得阴戾,下意识单手捂住夏听雪的眼睛。
      不能吓着她。

      另一手则稳准狠地,将笔尖扎进了高大建的肩膀。

      夏听雪几乎能感觉到血液的飞溅,呼吸加紧。

      高大建惨叫一声,下意识猛踩刹车。
      江度眼疾手快开了车门,先把夏听雪推搡出去。

      “快跑!别回头!”歇斯底里的大吼声,伴随着他的动作从喉咙里挣扎而出。

      在这一刻,江度心中汹涌而起一股铺天盖地的、熟悉的绝望感。

      三年前,他放她逃离匪窝时,几乎是一样的天崩地裂。

      可惜那时候,他只能装成不会说话的哑巴。
      连和她说“再见”的机会都没有。

      没多几秒,江度便和高大建扭打在一块儿。

      旁边就是个斜坡,下面是盘山公路的另一段。
      江度一掌挣开高大建,手心不慎被一块锋利的石头割破了。

      好在高大建不敌,立马骨碌碌要滚下山坡,可临了却拽住他的一条腿。

      江度费力踹他一脚。
      谁知他自己也被高大建拖了下去,身子一阵天旋地转,头晕目眩。

      他想起当时,因为私自放夏听雪逃走,他被其他绑匪打得遍体鳞伤,直接从后山扔了下去。
      真是一模一样的眩晕感。

      身体里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同时啃噬他的血肉。
      痛不欲生的滋味连绵不绝,密集而来。

      江度知道这样滚下去,自己并不会死。
      只会被夏听雪怜悯、同情。

      想到这里,他甚至有种畸形的满足感和慰藉感。

      能为她毫无保留地付出,这起码可以代表,他在她面前不是一无是处。

      江度又想起了那个问题——谁来救赎罪该万死的他?

      他现在知道答案了。
      并不需要。

      他不要夏听雪的宽恕和谅解。
      他只要她的怜悯。

      可怜可怜他,看一眼他。

      他会乖,会听话。
      会永远热切地望着她。
      会默默守护在她身后,等待她的回头。

      就在这一刻——
      “江!度!”夏听雪大喊他的名字,冲过来扑在地上,死死抓住了他的手。

      “抓、紧、我。”
      嘶哑艰涩的三个字,却有撕碎悲情的庞大力量。

      江度大张着眼角,错愕又惊喜地凝望她。

      他对她感恩戴德。
      心底如同春回大地,万物复苏。

      ——她回头了。

      ……

      后续情况,江度交给了助理徐灵书去解决。
      高大建和赵彬,一个都逃不了。

      刘先生听说发生这样的意外,深感抱歉,第一时间赶来探望。

      江度只有手上割破这点皮外伤,而夏听雪更是毫发无损,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刘先生这才安下心来。

      江度全程有些心不在焉。
      等回到刘家,他故意支开了夏听雪,对刘先生恳切道:“刘老师,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您帮忙。”

      夏听雪回头看他了。
      所以他打定主意,要不顾一切,到她身边去。

      ……

      葬礼结束后,夏听雪的工作也就正式结束了。

      刘先生按照约定,给她支付了20万酬劳。
      夏听雪趁机提出想要当旁听生的请求,并表示可以少收点酬劳。

      刘先生一听完,就婉拒了她的请求。
      江度拜托过他,绝对不能答应。

      夏听雪难免失望,可也不好为难刘先生,只能铩羽而归。

      晚上,江度和夏听雪在刘家大门口分道扬镳时,觉察到她萎靡不振,忍不住关心她。

      她三言两语解释完。
      江度表示:“需不需要我帮忙?”

      夏听雪眼神落到他受伤的手上,那里已经缠了一圈纱布。
      她倏然想起白天惊险的那一幕,心里的愧疚感蹭的冒出来,怎么也压不下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想办法就好。”她快速摇头,垂着头不敢看他。“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小心伤口。”

      江度倒不勉强,打了招呼就走了。

      夏听雪这才抬起头,远远望着他离去的车尾,眼睛通红。

      她还是看不懂,江度对她的信任感从何而来。
      可仍旧热泪盈眶。

      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夏听雪才艰难地移动步伐,往最近的公交站走去。
      一路回她的出租房。

      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受了惊吓,导致她疑神疑鬼。
      她总觉得有人在跟着自己,不由地加快了脚步,赶紧跑回去,锁好房门才安心。

      接下来几天,夏听雪每天都会出门。
      可那种被人尾随跟踪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她每天都要提心吊胆。

      不过也有好事。
      有了那20万,她不仅交上了房租,还一口气解决了舅舅家的债务问题,彻底跟他们断绝了关系。另外还提前缴清了爸爸下个季度的医疗费。

      她总算有了一段可以喘口气的时间了。
      接下来就开始琢磨上学的事了。

      夏听雪现在换了思路。
      去不了大学,那她就回高中重念高三,光明正大考进去。

      可她要想重返校园,学籍、家庭关系、各项证明,还有能承接她插班的新学校,这些都是问题。
      她几天内跑了好几个普通高中,校方都表示无能为力。

      正当夏听雪发愁时,刘先生突然联系上她,表示可以帮忙,让她到全市最好的高中一中插班学习。

      夏听雪很诧异,刘先生怎么知道这件事。
      可她话还没问出口,刘先生便先感慨地笑了声,和盘托出。

      ——是江度想借他的名义,帮她而已。
      ——还有上次冒充姗姗的事,也是他在中间牵线搭桥。

      一整晚,夏听雪都是魂不守舍的状态,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
      她想回家,双脚却不知不觉走到了□□门前。

      她在门口站了半晌,还是没有进去。

      夏听雪打算回家。
      可没走多远距离,那种被人尾随的恐惧感又冒了出来。

      这一次,她几乎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

      听说,这附近晚上会有跟踪狂魔出没。

      夏听雪心中害怕,飞快跑到前面光线充足的拐角处。
      跟踪她的人,果然也加快脚步追了上来。

      她看准时机,等那跟踪狂魔冲过来时,直接用矿泉水泼过去,让他睁不开眼。
      然后抄起一根木棍就往他身上砸,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可这跟踪狂魔似乎是个脑袋缺根筋的。

      他半点都不反抗,只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牢牢遮住自己的脸。
      头发和肩部、背部,全是湿淋淋的一片,反而有些可怜。

      夏听雪顾不上多想,赶紧就想逃。
      可当她瞥到那跟踪狂魔缠着纱布的一只手时,脚步戛然而止。

      “江度?”她试探性叫出这个名字。

      果然,蹲在地上的那人,条件反射下就肩膀一抖,露在外面的半圈耳朵,倏然红得彻底。
      他挪动脚尖,缓慢地调转方向想逃,双手还不忘继续掩耳盗铃般挡着脸。

      夏听雪这下,终于确认了这个“跟踪狂魔”的身份。

      她也跟着蹲下来,凑过去,轻轻拉他的衣袖。
      她抱着玩心,还用手指戳他湿漉漉的头发,笑着打趣他:“给我瞧瞧,这是哪个坏蛋啊?天天跟踪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企图?”

      江度抱着脑袋还要坚持否认,拼命摇头。
      他闷声闷气的声音,从双臂下被挤出来:“不是坏蛋。”

      他小心翼翼地抗争。
      生怕被她误解、被她讨厌。

      他不要在她眼里成为坏人。

      等了等,见夏听雪不吭声,江度更是焦灼,迫不及待想澄清自己:“不是跟踪,是保护。我要保护你。”

      最近发生了那么多糟糕的事,他实在担心她。

  • 作者有话要说:  别怂,前面都是甜的,后面才开始虐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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