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心》执珪

3、☆、第3章

　　☆、第3章

　　高二期末考结束，学校给放了半个月的假，两周后陶千凛就要进入考前一轮复习。回家几天倒也没闲着，他坚持每天做语数英综一整套模拟题，熬到凌晨三点多才睡，一觉睡到中午，把作息都打乱了。

　　11点半的时候陶千凛迷迷糊糊睁眼，爬起来去厕所放水，然后躺回床边打游戏，玩了几把都顺利吃鸡。没什么意思，打开微博不抱希望地刷新了一下——“等等等等~”。
　　5分钟前@明灭V更新了动态：【刚吃饱，有点犯困，来聊五毛钱的。】

　　【[酸][酸]新来的，斗胆问一下，大大的本职工作就是画师么？】
　　【卧槽卧槽我刷到什么？？？】
　　【我明年高考，目标国美，老婆你能鼓励我一下吗？】
　　【呜呜呜呜第一次这么靠前[跪了][跪了][跪了]不知道说啥，就问问老婆中午吃的什么吧】
　　【跟老婆聊天是直接给钱吗[doge][二哈]】
　　【老婆你什么时候再出画集昂？嘤嘤嘤嘤想买……】
　　【前段时间好像在做毕设，现在是毕业了嘛。】
　　【老婆是国美的啊啊啊啊我酸了！！！】

　　明灭挑了几条靠前的评论回复。
　　@明灭V：【应届生，是画师。】
　　@明灭V：【老板请吃的日料。】
　　@明灭V：【进考场后跟监考老师说你是明灭的粉……老师也不可能给你加分的。所以，继续努力吧。当你足够优秀，梦想会向你低头。】

　　求鼓励的网友立刻评论：【我在做梦吗？？老婆真的翻牌了！！！！！旋转跳跃我停不下来】

　　陶千凛再次刷新，明灭最后挑了一个回复。
　　@明灭的明明灭灭：【喜欢老婆两年多了，老婆你会一直当画师吗？】
　　@明灭V：【会一直画下去，只要画不死，就往死里画。】

　　别的不提，这种“只要xx死，就往死里xx”的句式，真特么……土，陶千凛心里想着，换了个睡姿，闭目养神。
　　十几秒后，他又打开手机截屏、马赛克，只露出【当你足够优秀，梦想会向你低头】。最后，设置为手机桌面。

　　下午一点才吃午饭，陶千凛翻出压箱底的《高考英语3500词》，一边吃一边记。如果说数学全靠刷题巩固，那么英语更重要的是语感和单词的积累。背了两个小时的单词，陶千凛又做一份专题训练。

　　快四点的时候，丝丝的妈妈打来电话：“千凛，丝丝说你要续租房子，你不住校了？”
　　“嗯，明年要高考，我想换个安静的地方学习。”陶千凛道，“婶婶，有什么问题吗？”
　　婶婶道：“丝丝马上升初中，那房子不租就要退，我肯定没问题。不过，你跟你爸妈商量了吗？”
　　人家比总统还忙，没空接见他。陶千凛笑了笑：“多大的事，我能做主。婶婶，方便的话，麻烦你跟房东提一句。别等过段时间他再租给别人了。”
　　婶婶道：“方便方便，自家人就别客气了。对了，你就快高考了，我看要不请奶奶照顾你？给你做做饭，加强营养。”

　　叔叔是刑警，婶婶是护士，平时根本顾不上丝丝。为了丝丝读书，老房子换了新屿一中附近的学区房——三室两厅的，等着丝丝小升初，让奶奶也住进去，继续照顾丝丝。
　　陶千凛听出婶婶只是客套一下，并不拆穿：“我都快成年了，不用辛苦奶奶。还有我爸妈那边，我会跟他们说的，你跟叔叔就放心吧。”
　　婶婶感慨：“我们家千凛长大了，真长大了！”

　　被明灭翻牌后，陶千凛的嘴像是偷偷开了光。下午才向婶婶保证会跟爸妈商量租房的事，晚上爸妈一起回来了。
　　爸爸提着菜，妈妈拎着水果，陶千凛做梦似的看着这一幕。
　　他用力捏了一下腿。艹……真特么疼。

　　“傻站着干什么？过来接一下。这孩子！”爸爸笑骂。
　　妈妈揽着他的胳膊往里走：“别听你爸的，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等会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陶千凛牵了下嘴角，难以置信地盯着两人，好半天“嗯”了一声。

　　准备饭菜的时候，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妈妈在厨房炒菜做饭，陶千凛跟爸爸看电视聊时事。不多时，饭菜上桌了，爸爸兴奋地开了瓶红酒。

　　“开酒干什么，哎？哎！别给儿子倒酒！明年就高考了，喝酒伤脑。”
　　爸爸皱眉道：“动不动就高考高考的，儿子没压力也被你喊出压力了。是不是？”
　　陶千凛看了一眼妈妈：“没那么严重，压力就是动力。今天爸高兴，我就喝一小杯。”
　　妈妈叹气：“随你们吧。”

　　爸爸到底是有所顾忌的，给陶千凛倒了半杯：“儿子，想好考哪了吗？”
　　陶千凛道：“嗯，去北京。”
　　“好样的！”爸爸笑问，“喜欢清华，还是北大？”
　　“等考完出分数再说吧。”陶千凛道：“现在的成绩刚刚够线，无论哪个学校都选不到太好的专业。就看拼一年，能不能有突破。”
　　爸爸想了想又问：“真不去国外？”
　　陶千凛道：“真不去。高考这个体验绝无仅有，既然我有能力挑战清北，为什么不试一下。”
　　“踏实，敢于挑战，像我哈哈哈哈，”爸爸跟他碰杯，“爸爸祝你心想事成哈。”
　　“谢谢爸。”

　　吃饭声窸窸窣窣，陶千凛听在耳里却觉得比《命运进行曲》都特么感人动听。

　　出神片刻，又被妈妈拉回来了：“你婶婶给我打电话，说你要续租她那个出租房？”
　　陶千凛道：“对，正要跟你们商量一下。学校是六人寝的，男生吧，做什么动静都大，我就打算搬出来备战高考。”顿了顿，“你们觉得呢？”
　　爸爸刚要发言，手机响了：“我接个电话。”说着便去了卧室。
　　妈妈顿时变了脸色，思绪倒是没断：“那个地方离三中挺近的，安静，又能节约时间睡觉学习，嗯……我支持。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想吃什么东西、需要什么学习资料就去买。”
　　爸爸回来了，接着说：“啊对对，你妈说得对！缺钱了就开口，爸爸马上给你安排好！”
　　陶千凛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杀气腾腾的眼神，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暴雪将至前，总是异常的安静。然而陶家的其乐融融，表象到一捅就破，连当晚都没熬过去。
　　家里隔音好，吵起来的时候声音不算太大，陶千凛在做英语单选，尚且能平心静气做下去。

　　“当着儿子的面你就不能忍一忍？那个狐狸精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王华萱你讲话别太难听！什么狐狸精不狐狸精的？”
　　“她勾引人家老公就是狐狸精！”
　　“……人家有名有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你们老总那些事！我没管你，你少来管我！”

　　陶千凛戴上了耳机。

　　“我跟他怎么了？怎么了！要不是你出轨在前，我会……”她说不下去了，转口道，“他早就离婚了，那个狐狸精呢？绿着她老公，还花你的钱，脸真大！”
　　“我愿意给她钱花！碍着你的事了？别忘了我们已经分居两年多了，财产自由，离婚也就是一个绿本子的事！”
　　“现在就离！”
　　“走！”咚一下，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
　　“你小点声！别被儿子听见！！！”
　　声音当即压低了：“王华萱我跟你说，要不是看在儿子的面上，我会回来？我跟你回来？！”
　　“我知道你早就厌烦我了，你忍忍，等儿子高考结束，我马上……”

　　话没说完，外面咣一声响，然后是轮子触碰地板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两人急匆匆走出卧室，便看见提着行李箱下楼的陶千凛。

　　妈妈追上去，手足无措地问：“儿子，这么晚了，你去哪？”
　　爸爸拦住他：“千凛，别耍小孩子脾气！”

　　陶千凛微不可查地后退一步，低声笑了笑：“我小孩？对我是未成年！幼稚！那拜托你们成熟一点好不好？一见面就吵架，不管什么大事小事破事都能吵起来！”
　　“不吵不能过日子了？啊？”
　　“快二十年的夫妻了比大街上迎面走过的陌生人还不如！”
　　“你们回来干什么？别回来了！”
　　他大吼一声：“不回这个家还能清净一点！”

　　咣——
　　他一脚踹翻了箱子。

　　“千凛你这、这……”爸爸尴尬地看着他。
　　妈妈边哭边问：“儿子你去哪？”

　　陶千凛抹了一下眼睛，弯腰拉起箱子，快步走到门前：“你们爱找狐狸精就去找，爱找老总也去吧。”
　　他开了门，眼睛被帽檐遮住，看不清表情，瘦高的身体隐藏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尊雕塑。
　　“这个家你们都不想要，我也不要了。”

　　好久不见夜半的新屿，高楼大厦灯火通明。海浪从远方气势汹汹赶来。出租车行驶在环岛路上，能听见浪花击岸的声音。

　　姜爱戴着耳机跟田晗通电话，一边弯腰铺床：“嗯，铺好就给他打。走了一天累死了。”
　　田晗问了一句。
　　“东西明后天应该就能送到。”姜爱轻笑着问：“什么时候工作？老板，你这么快就想榨取我的剩余价值了？再休息一个星期好不好？嗯，挂了。”

　　房东说得没错，室内的确不需要开空调。不过姜爱回来后忙好半天，早就大汗淋漓。她快速冲了澡，又打开小电扇对着后背吹风。
　　窗前放置的白水已经温凉，她就水吃了药，随后拿来手机，播出一个号码。

　　“嗯？”听筒传出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
　　姜爱笑了笑：“我以为你会气我不告而别。”

　　通话的人是田晗的哥哥田立，也是姜爱的咨询师。外在变化和内在变化都要向他坦白——这是田立的要求。很显然，姜爱没做到。

　　“怎么会，我哪敢生金主爸爸的气。”田立的声音总是那么温柔。
　　姜爱道：“我没性转吧，是不是应该喊金主妈妈？”
　　田立轻声笑了笑：“真没生气。你选择回去，我很高兴，说明这几年我做的不是无用功。”

　　海风呼呼拂面，往远处瞧是黑洞洞的夜海，她的眼睛比海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