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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将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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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那几个闲汉慌忙爬了起来互相搀扶着离开之后,那男子朝着车厢里面看去,笑道:“向来只见女子随身带着香囊手帕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女子随身带着匕/首的。”
迎春收起匕首,微微躬身对着他施了一礼,说道:“多谢侠士相救。”
迎春见这人凭着一条鞭子便将几个大汉抽得还不了手,心里便以为,对方多半是个游侠儿之类的人。因此,才以侠士称呼对方。
那男子听了这话,爽朗的笑了起来:“侠士?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般称呼我。哈哈,有意思……”
迎春听他笑了,便仔细的打量起他来。一看之下,才知道,自己怕是猜错了对方的身份。他一身飒爽夹杂着几分儒雅,穿着打扮也透着贵气。看起来,倒有几分儒将的感觉。但见他身材颀长英挺,一套宝蓝色箭袖穿得优雅又高贵,十分的适合他的气质。腰上束着巴掌宽的白色玉带,显得他的腰极细,堪称鹤势螂形。他发色和眉色都很是浓黑,皮肤透着健康的小麦色。一双丹凤眼尾部的深深痕迹,直扫入到鬓角里去。可真是,好一名俊雅英挺的俏郎君啊。
男子见迎春打量他,便朝着她拱了拱手,说道:“在下姓秦,行伍出身。”
原来真是一名将士……迎春点点头,再次谢过:“多谢秦将军相救,实在是不胜感激。”
“小事而已,不值得娘子多谢。告辞了。”他冲着迎春点点头,拨转马头,嘚嘚的远去了。骑着高大黑色骏马的他的背影,从容优雅,煞是好看。
等人都走了,那车夫才连滚带爬的上了马车,战战兢兢的对迎春说道:“这位夫人,并非小人不管,实在是管不了啊!他们先前将小人的肚子踢得,到现在还在痛……”
迎春微微蹙了蹙眉,道:“此事也怪不得你,你继续驾车吧。”
车夫闻言连连道谢,顾不得自己身上还痛着,马鞭一甩,车轮骨碌骨碌,再次朝着前方驶去。
让我们把时间往前推一段,推到早上贾迎春刚刚出门之后。
孙府老夫人居住的祥和院里,墙角一棵栀子花树开出了碗口大的洁白花朵。馥郁的香气,笼罩着整个院落。这棵栀子花树有些年头了,还是孙绍祖父亲在的时候种下的。孙老夫人对这棵树十分爱惜,常年亲自浇水施肥剪枝,不假他人之手。
此时,孙老夫人正与孙绍祖坐在花树旁边的窗户底下,说着话儿。
孙老夫人身形瘦小,皮肤黄褐色,满脸都是皱纹。藏在皱纹里面的一双三角眼,倒是凌厉非常,闪着烁烁的精光。她抚摸着孙绍祖绑着布条的胳膊,满脸愤恨:“这贾迎春真是活腻歪了,竟然敢对自己的夫君动手,看我怎么收拾她!——来,儿子,喝碗人参鸡汤,补补气血……”
孙老夫人只生了一儿一女,因此对孙绍祖这根独苗宠爱非常。若不是她一意娇惯着,或许,孙绍祖也养不成如今这副暴戾性子。
孙绍祖一口喝干净青花小瓷碗里面喷香的浓汤,而后放下碗,说道:“老太太你可别去,儿子瞧着贾迎春那副样子,竟像是撞客着了一般。这几天,暂且不要去理睬她。”
孙老夫人撇撇嘴,说道:“哪里就有那么容易撞客着,你说她疯了,我倒是还能更相信一点……”说到这里,她眼神一动,压低嗓子说道:“儿子你说,贾迎春她,是不是真的有些疯了?”
自从孙家老太爷去后,家里不过是看着光鲜,内里,其实已经是一日不如一日。孙家老夫人连自己的嫁妆都贴了一些出来,因此一心想要娶个妆奁丰厚的儿媳妇,拿儿媳妇的嫁妆来补贴孙家。原本以为贾迎春身为一等将军唯一的女儿,贵妃娘娘的堂妹,嫁妆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谁知等人进了门,才知道贾迎春竟然只有一千两的压箱银子,其他陪嫁的布料家具首饰,也十分简薄。如此一来,孙老夫人便深恨贾迎春。一心只想等儿子弄死了她,再娶一个嫁妆丰厚的儿媳妇。因此,孙绍祖对于贾迎春的虐/待她明明知晓,却装聋作哑,根本不过问。任凭贾迎春在她家里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眼看着离死不远了。谁知道,如今竟然来了这么一出……
我儿子打你杀你都是应该的,你竟然敢对我儿子动刀/子,真是不想活了!
孙绍祖听了孙老太太的话,不以为然:“好好的人,哪里有那么容易疯?我看就是这段时间打她打得太狠了,俗话说狗急了还要跳墙,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呢!我看啊,她就是急了,才跟我动了刀/子。”
孙老太太暗恨儿子不知道打蛇随棍上,只得自己将话说明白了:“我知道你也嫌弃她了,想重新娶个新鲜的。你是我肠子里爬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如今她就算没疯,那也是疯了。本朝规矩,妻子丈夫有一人被送入疯人塔的,视为和离。你细想想,她到底还是那贤德妃的妹子,咱们家也不好做得太过。若是她自己疯了,那也怪不到咱们头上来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孙绍祖闻言,瞪大了眼睛道:“老太太的意思是……”
孙老太太脸上露出带着几分诡谲的笑意来:“听说贾迎春一早就出了门,咱们这就去找疯人塔的掌事,请他到家里来。等贾迎春回来了,你上去刺激她几句,还怕她不露出疯狂的样子来么?到时候,她进了疯人塔,你也就自然可以再娶了……”
孙绍祖这才弄明白自己母亲的心思,当即抚掌喜道:“还是老太太主意多,甚好,甚好!”
孙老太太笑成了一朵霜打的菊花:“赶紧吃饭,吃完了,就去找疯人塔的掌事去……”
疯人塔的掌事姓李,他自己的这个职位,只算个从九品,在偌大的京城里根本连官儿都算不上。但是他家里是个大族,本家叔伯,官职最高的也做到了正二品,还是个实权的职位。因此他见到兵部候补孙绍祖的时候,倒也不卑不亢的。闻得孙家儿媳妇贾氏疯了,他脸上露出怀疑之色:“此事当真?”
李掌事性子执拗,又有些目下无尘。要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还是个从九品小官儿了。人性本恶,其时厌恶妻室便假借人疯了的名头要将其送入疯人院的人,也不是没有。孙绍祖恶名在外,因此听了他的话,李掌事便有些半信半疑的,没有立即答应要将贾迎春抓进疯人塔里去。
孙绍祖道:“自然是真的,若非如此,我怎会来寻掌事?”
李掌事沉吟了一下,道:“你这样空口白话的,我也难以确定。不如就去你家一趟,看看再说。”
孙绍祖拱手道:“那就麻烦李掌事了。”
再说这一边,迎春与司棋下了马车,掏出荷包来付车钱。那车夫摆手道:“小人害得夫人受了一场大惊吓,哪里还敢要银子?”
迎春道:“你们赚这几个辛苦钱也不容易,不必再推辞了。”
闻言,车夫便将银钱收下,感激的说道:“夫人好心,将来一定会有好报的。”
迎春微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看着破旧的马车嘚嘚远去,迎春转过头来,带着司棋进了大门,朝着自己的院子方向行去。刚一迈步走进院子,便一眼瞧见孙绍祖坐在院子葡萄架底下的石桌旁边,仿佛正在等着她的样子。
迎春眼睛一眯,停下了步伐。司棋暗忖这位一定就是那孙姑爷了,当即便低下头去。但是一双眼睛里,闪烁着仇恨的火花。
孙绍祖眼睛一转,迈着方步走到迎春身前,笑嘻嘻的说道:“夫人回来了?这是去哪里了?”
迎春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便没有答话。眼角余光,却暗暗在四处扫视着。
孙绍祖见迎春没有回答,便凑近了她,低声说道:“不过一日不见,怎么我瞧着你竟然变得好看了许多?这皮子,啧啧,又白又嫩,好像掐一掐就能掐出水来,不由得让我怀念起,从前我拿着鞭子抽在上面的时候,那种感觉,真是难以言喻……”他一边像是耳语般的低声说着,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迎春,眼里露出淫/秽和猥/亵的光来,看起来十分的恶心。
迎春尚且可以稳得住,站在她身后的司棋,却是咬了咬牙,陡然抬起头来。迎春连忙拉住她的胳膊,说道:“稳住,不要冲动。”
司棋的手紧紧的攥成拳头,终于还是暂且忍住了。
孙绍祖见迎春没有拿出匕首露出之前那种有些疯魔的眼神来,不由得有些失望。一眼瞧见站在她身后的司棋,眼珠一转,又道:“这是你从哪里找来的丫头?比起绣橘来,颜色是差了些,不过也还不错。说起绣橘,老爷我不由得就想起那天她在我鞭子底下痛哭挣扎的样子,怪好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