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光》宁夏３３３

23、最好的时光

　　幸福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你对她的要求过高，她便遥不可及，你若对她的要求简单，她又触手可得。我的要求不高，所以觉得幸福。
　　我和向北并不时常见面。他的生意刚刚起步，却有了一个不错的开始，每日里忙得恨不能将一个人掰成两个来用，而我，最近也是连着几个大项目招投标，累得连喘息的机会也没有。所以，我和向北并不常见面，偶尔的约会要么在他的小铺里，要么在我公司附近的小饭店，见面也是匆匆忙忙的，说不上几句话，这个时候就觉得这座城市实在是太大了，约个会至少也要花上一个多小时，倒是怀念从前在学校的日子，只要走上几步，想见的人就近在咫尺，现在怎么见个面也这么辛苦呢？
　　但我是开心的，虽然身体很累，但精神上却很轻松，是愉悦的，我知道向北这些年经历了很多，远不象他所说的那么轻描淡写，看着他努力工作的样子，看着他匆匆向我跑来的身影，我觉得自己躁动不安的心便渐渐沉静了下来，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充实，这样心安理得。
　　因为没有时间见面，我和向北最多的联系方式是短信，也不是什么特别的话，不过是寻常的“吃过饭没有”“天凉了加件衣服”，却也能让我觉得心暖暖的，看着这样的短信，唇角也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我正看着短信发呆，谢宁宁突然凑了过来，笑得有点贼：“莫总，你是不是在恋爱？”
　　我一愣：“怎么这么说？”
　　“因为你脸上有光彩了，以前你的脸色有点灰，现在却是整张脸都亮了起来，而且——”谢宁宁指了指我的嘴：“以前是向下耷拉着的，现在是往上翘的，我经常看到你看着手机笑，一定是恋爱了。”
　　有这么明显吗？我想否认，但唇角已不自觉地又向上扬起，谢宁宁指着我笑：“你看，又笑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也笑了，是呵，我在恋爱，我很幸福，根本无法掩饰，笑容，不正是最好的证明吗？
　　恋爱中的男女，总是专注于对方，心无旁骛，其他的事，其他的人，不自觉就淡了，忘了。这些日子，我竟然从来没有想到过林夕。如果不是突然见到了，只怕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会想起他，我就是这样自私。
　　与林夕的见面很突兀。我拜访完客户出大楼，而他，迎面向我走来。诺大的大堂，仿佛就剩下我们两个人，我们直直地向对方走去。我表面上看起来镇定自若，心里却是又慌又乱，与向北的复合，我们两个人的幸福，让我在林夕面前愧疚不已。
　　我的眼睛虽然望着林夕，实则眼神根本不敢与之对视，我的眼神飘忽，林夕却与我相反，他深深地凝视了我许久，终于脸上浮起淡淡的笑容：“莫凡，你看起来很幸福。”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看起来有这么明显吗？如果可以，在他面前，我宁愿将所有的幸福都掩饰起来。我的头垂得很低，希望这样就能将脸上的幸福隐藏起来，我的声音低不可闻：“谢谢你。”
　　林夕脸上的表情更淡漠了，笑得云淡风轻，想说什么，却终于只是简单的两个字“再见”。
　　他的背挺得笔直，仿佛知道我在身后看他，他就维持着这样的姿势，步履蹒跚，却很坚定地往前走，在电梯前，他站定，他的身形微微地有些颤抖，我以为他会转身，但他最终还是没有。电梯门开后，他走了进去，然后转身，我们面对面，因为隔得太远，他的脸变得有些模糊，我看得并不分明，但是，一种莫名的忧伤，就算不看他的脸也能感觉得到，很清晰。
　　和林夕见面不过短短几分钟，但那种淡淡的忧伤，很长一段时间一直笼罩在我的心头。理智上我告诉自己这不是我的错，但是情感上，我很难完全把自己撇清。我觉得自己更象是一个叛逃者，自己逃到了安全的地方，却把他孤零零一个人留在了原来的地方，未来的生活越是幸福，只怕自己的愧疚与自责也越是深重。我明白感情的事没有对错，亦无法勉强，但林夕离去时僵直的背影却总是浮上心头，挥之不去。
　　我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乱得很，幸好招标项目暂告一段落，并不用加班，于是早早地回了家，晚饭胡乱地吃了些，收拾完便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想不到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我睡得并不沉，所以手机一响我便立刻惊醒了。是向北。
　　虽然并不常见面，但每晚的电话却是必不可少的。我现在习惯临睡前和他聊几句，其实也就是闲话家常，说说每天发生的事情，难得向北能将很寻常的事情说得活色生香，妙趣横生，他的电话倒是成了我生活中必不可少的消遣。
　　每晚必打的电话向北从来不固定时间，他说这样才会让我永远充满期待，永不厌倦，不过再晚也不会超过十点，我和他都不习惯晚睡。今天的电话来得有些迟了，十点差一刻，向北的声音很响亮，带着浓浓的笑意：“丫头，今天过得好吗？”
　　不好，其实一点也不好，但我却一个字也没有说。虽然向北的声音显得中气十足，笑得也很爽朗，但是透过听筒还是能够隐约地听到他打哈欠的声音，虽然声音短促，又很快用手捂住了，但我还是听到了，一定很累了吧？
　　我和向北聊了几句，便催促他挂电话：“累了吧？明天周末顾客肯定很多，早点休息吧，我明天中午过去，你想吃什么？我做好了带过去。”
　　“番茄炒蛋。”向北的声音很低，却听得我一震。
　　我神思恍惚，仿佛回到了当日，我第一次做菜给向北吃，最简单的番茄炒蛋，我却是弄得一塌糊涂，蛋炒焦了，番茄没熟，最要命的是把糖当成了盐，一盆西红柿炒蛋甜得能腻死人，我吃了一口就吐了，向北却笑着吃完了一整盆，我良心发现，饭后抢着洗碗，争执中，向北的唇轻轻地刷过我的脸，如羽毛般飘浮，却将我们两人都吓傻了。后来，我们红着脸傻乎乎地对望了许久之后，再然后，很自然地，向北主动，我踮起脚配合——我们接吻了。向北的唇很柔软，甜腻腻的，有番茄炒蛋的味道。
　　我不自觉地，象当初那样，低声道：“向北，我爱你。”
　　我们重逢之后，我是第一次说这三个字，向北似乎愣了愣，听筒那端沉寂了一下，很快便又听到向北的声音，低柔的，如果冻般柔软的声音：“我也爱你。”
　　两个人很有默契地都沉默了，听筒里似乎只有两人的心跳声，我，很奇怪地，在这个时刻响起了林夕，然后不能自已地问了一个问题：“向北，你会爱我多久？”
　　我有些害怕，如果，有一天，我象林夕一样，只是一个人停留在原地，怎么办？
　　听筒那端异常地沉默，我才惊觉自己给向北出了个难题，一个人怎么知道会爱另一个人多久呢，世界上最难控制的不就是人心吗？就算当初爱得死去活来，爱情依旧可能会有冷却的一天，我当初也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不再爱林夕，可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连我自己也没有办法控制。
　　我想要向北给我什么样的答案呢？或者我想要的是向北的一个承诺，但是，这样的承诺又有什么意义呢？我这样问，是对向北没有信心，还是对自己？
　　向北沉吟了片刻，正要开口，我飞快地抢在了他前面：“我不想问这个问题了，换另外一个。”
　　向北似乎有些意外，这不象是我的个性，所有的问题我向来都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是非曲直一定要弄个明白不可，从来没有半途而废的，象今天这样硬生生地将问出的问题收回去更是从来没有的事，向北沉默了片刻，再开口时语气显得刻意地轻松：“女人哪，就是善变，你到底想问什么？问吧。”
　　其实不是女人善变，是成熟了，不再想什么说什么，是胆怯了，对未来，对自己，仿佛再也没有当初的自信与执着。
　　我原本只想随便问个问题，有一股欲望却突如其来，甚至没有经过考虑，我便脱口而出：“这些年，你爱过别人没有？”
　　到底没有忍住。虽然向北告诉过我他没有女朋友，但是，可曾爱过别人？我终究不能释怀。
　　我知道自己的个性，忍得了一时，忍不了一世，这问题在我心中纠结着，并不是我刻意不去想便可以忽略的，我知道现在问并不是时候，但既然问出了口，收也收不回来了。
　　我觉得象是把压抑着自己的重负转嫁给了别人，整个人变得轻松起来，我凝神静听，等待着向北的答案。
　　向北并没有让我等太久，他的回答迅速果断：“没有，我爱过的人只有你一个。”
　　我并住了呼吸，先前放松下来的心因为这一句话，又提了起来，跳动得剧烈异常，我觉得满心欢喜，又觉得有些羞惭，我这样算不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向北的声音温柔异常：“丫头，我不知道自己会爱你多久，那不是由我来决定的，你想我爱你多久我就爱你多久，我就是这样爱你的。”
　　我不知道这样的话别人是不是会相信，太过煽情，所以听起来有点不真实，但只要是向北说的我便相信，到此刻——
　　我才真真正正地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