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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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厢房外守着两个婆子,谢缜将门推开,里面空无一人。
床帐垂落,流苏散了一地,谢缜掀开帘子,锦被簇拥着的,睡的沉沉的。谢缜伸手贴在她额头上,还有些许薄汗。
自然,还是活生生的。
谢缜这才完全放下心来。
他拍了拍姜似练的头,对方毫无反应,连沉缓的呼吸声都没有丝毫变化。
谢缜又喊了她几声,听她呢呢喃喃的问,朱朱儿,早上吃什么。
谢缜可气了,一伸手,把人从被窝里捞了出来。
姜似练睁开眼睛,含含糊糊的看了一眼谢缜,认出是他来,反而更放下心来,就这么坐着,又闭上了眼睛。
片刻,姜似练半梦半醒中,软绵绵的道:“我一夜没睡,好困呀。”
谢缜气笑了:“我也一夜没睡!”
姜似练:“为什么啊?”
谢缜道:“还不是找你?”
谢缜冷笑:“难为你,这种境地,别人给你一张床,你居然真的敢睡下?就不怕睡梦中,不明不白的被人杀了?”
姜似练脑子一团浆糊,把他的话反应了好几遍才听懂了:“也没真想睡,我哪有那么大的心啊?本来只想靠着枕头养养神,谁知道睡过去了。她家的枕头,也太软太香了。”
她突然顿住:“你怎么来了?”
谢缜:“路过。顺便给自己定了个亲,成吗?”还哪有那么大的心,刚才睡的猪一样的,不是她?
姜似练:“…… ……嗯?定亲?我听不明白。”
谢缜拍拍她的脑袋,伸手给她紧了紧罗袜,穿好绣鞋,在前面蹲下身:“上来,不明白算了。你还是小孩子,不需要明白那么多。”
李延迹才说了几句,余夫人便知他能医余绛的病,将人扣下。
谢缜背着姜似练出去,与沈西窗汇合。
沈西窗松了口气:“你再不出来,我就要放火烧庄了。你妹妹,没事吧?”
一行人都是骑马来的,这个时节,大家都是单衣简行。谢缜找人借了两件外裳,把人护在怀里,拿衣裳遮的严严实实。
“她没事。幸好,余夫人还算顾念当年旧情。只是……我怕是做错了一桩事。”
沈西窗问:“什么事?”
谢缜半晌不曾言语,末了摇摇头:“没事。人救回来就好。相较起来,其它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他自然能与沈西窗一同杀进去,就算山阴候府的爵位不要了,也无所谓。但这丫头,却容不得半点闪失。
余夫人只要迁怒,念头一转,就能要了她脆弱的一条命去。
说起来,她有今日之灾,也全是因他而起。
所以谢缜急了,未曾思量清楚,就提出迎娶余家小姐。
姜似练回家去,说要吃饺子,饭吃到一半,头扎进盘子里睡着了。
醒过来,已经黄昏了。窗纱外,金光朦胧。
院子里有人说话:“朱朱,我听崔妈妈说,你家三姑娘小时候打过猴儿,说连猴子都怕她,是怎么回事?”
朱朱道:“不是猴子都怕她,是那时候几个姑娘年纪小,去庙里上香。二姑娘非要去后山看桃花,结果,猴子把二姑娘的糕点抢了,还抓着她的头发不放,差点把她给拽下山去了。大姑娘拿棍子撵,还戳到二姑娘脸上了。我们姑娘急了,就伸手把猴子给拽了下来。”
谢缜:“……你们侍女守在一旁,怎能让姑娘犯险?”
朱朱愣愣的道:“我要保护三姑娘的点心啊!”
谢缜:“…… ……”
姜似练挑了支珍珠簪,随手挽了几下头发,披了件衣裳,便开了窗,倚在窗前笑笑:“谢表兄!”
谢缜“呵”的一声:“昨夜,我好心好意去寻你,你的侍女,还骂我王八蛋。”
姜似练谴责的望向朱朱:“朱朱,你怎能这样说话?实在冒失无礼。”
朱朱冤枉了:“不是我,是绵绵骂的。”
姜似练:“胡说,绵绵一向懂事。”
朱朱:“真不是我。绵绵要去找你,表少爷不带她,她就气疯了,大骂表少爷王八蛋。”
姜似练感动道:“果然,还是我绵绵忠心。”
朱朱:“……小姐,你太偏心了!”
二人一里一外,谢缜隔着窗架上摆放的秋海棠,与她说话:“李延迹已留在余府,为余小姐调理身子。我也与余夫人说好,她再不会对你纠缠。你放心。只不过,余小姐此次‘病危’,余府对外也会传,是李延迹李神医的功劳。”
这就是要完全将姜似练摘出来了。
姜似练点点头:“余夫人倒并非不念旧情。但是,她不是最为看重,余小姐的闺誉,甚至不惜把那么多大夫都灭口了,怎么这时候,又不在意了?”
谢缜默了默,含混道:“可能,她突然想通了吧。毕竟,什么闺誉名声,也都没有命重要。也或许,她抱着软绵绵的小外孙,心里喜欢,其它的虚名,什么都不要紧了呢?”
谢缜说完,就见姜似练面露疑惑,但又不住点头。
这小模样,真的怪敷衍的。
面露疑惑,自然是不赞同他说的。但大概觉得,自己连夜救她,不好意思反驳,就尴尬的拼命点头了。
谢缜哭笑不得,突然道:“对了,你还记得许家公子,许生白吗?”
“就那个蚕宝宝?”姜似练点点头,“记得啊。”
谢缜道:“说起来,人家可是因为你,还遭了无妄之灾。”
等姜似练得知原委,微微张开小嘴,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他真的为了救我,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摔的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了?”
谢缜点头:“真的好惨。今日一早,许府来人接,血赤麻糊的,趴在软塌上抬回去的。”
“这样啊……”姜似练斜靠着,懒洋洋的抚弄花叶,“虽然没帮上什么忙,但我是不是也应该去探望探望人家?”
谢缜:…… ……
“你如今是本性毕露了,瞧瞧你这忘恩负义的劲儿!”
谢缜又道:“你若去瞧,自然是要备礼。许家什么都不缺,许生白又是无妄之灾,只怕许老夫人会有些微词。我看,不如备几样点心小食,就说是你亲手做的,更显诚意。”
姜似练也觉有理,倒也没有假人之手,而是和朱朱绵绵一起做了一道菊花叶丸子羹,另做了两道清爽的点心。
许老夫人果然避而不见。
谢缜与许生白寒暄几句,许生白连连挣扎着要起来,被身边一个年长的侍女笑着又按了回去。
谢缜也道:“你就别拘礼了。三妹妹是来探望你,要是连累你伤口又裂开,只怕老夫人以后,都不许我们再上门了。”
姜似练福了一礼,见他这么惨,不由暗暗思虑——这许生白虽是富家公子,却难得没有骄矜之气,倒有几分难得。
遂真心道:“许家兄长,见不平而出声,高义令小妹钦佩,也要多谢兄长负伤报信,我才能平安脱险。”
许生白苍白的脸一红,连忙道:“应当的,应当的。”又道,“其实,我也恰好有点饿了,姜姑娘做的丸子羹,一定很好……”
姜似练刚把羹汤取出来,那侍女便笑眯眯的过来接了,瞥了一眼,对许生白道:“公子,我拿出去问问,可要忌口,您这伤,还吃着药呢。”
许生白慢慢道:“我自己就是大夫,不知道能不能吃?快拿来吧。菊叶,我有点口苦,你去老夫人那,帮我要一点山楂糕来。”
菊叶依然慢吞吞的,见许生白眼神越发凌厉,才将瓷盅一搁,甩帘子出去了。
许生白温和笑笑:“闻着就很爽口,姜姑娘做的这是什么汤?”
姜似练:“菊叶丸子汤。”
许生白:“…… ……哦。”
谢缜借故出去了片刻。
屋子里就剩下许生白,和远远坐在屏风一侧的姜似练,以及门神一样的朱朱。
许生白喝了几口汤,滋味的确不错,清新爽口。他这两日,因为忌口,什么有滋有味的东西都不能吃,又喝了不少药,嘴里都是苦的。
这道汤,的确开胃爽口。
他刚吃了几口,发觉朱朱瞪着黑圆的眼睛,望着自己手里的汤盅,冷不丁嘴里一整个肉丸子,就一口给吞了。
这口丸子,烫到心里去了!
许生白闷着嘴,不愿意在小姑娘面前失态,勉强忍着,好长时间,这股疼终于过去了。
许生白松了口气,刚喝了一口汤,又被烫的一个哆嗦。
姜似练慢慢饮茶,托着茶碗的手上抬,遮住了微微弯起的唇角。
第二日,许府遣来一位颇有身份的管事婆子,问菊叶丸子汤的做法。
姜似练亲自写了一遍,让绵绵送过去,还另外附赠了一份玫瑰茯苓糕的方子。
当天夜里,晋州送来两封书信。一封是姜府大夫人许莲君给姜凊的书信,另一封,则是姜家二姑娘姜聘婷写给姜似练的。
姜凊道:“你母亲的信,是写给我的。但与你息息相关,你先看这封吧。”
姜似练看到一半,忍不住嘴角抽搐。信中说,晋王孙谢昉有一次醉酒,突在夜宴上大放厥词,口口声声称,必要将晋州第一美人姜似练,收为笼中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