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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九只妖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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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等到姬现扶着已经完全跑不动的孟茜回到原地的时候,众人大致缓过了劲来。
——除了已经丧失战斗能力的池念和还在卫生间里纠结头发的晋遥。
汪仲夏吹响了哨子。
“这才跑几圈啊累成这样,真是垮掉的一代,别担心,还有好东西等着你们。”说着,汪仲夏仪式感十足地扯下了旁边小推车上盖着的布。
触目可见一堆分量十足的实心球。
“老师你这是在谋杀吧!”干瘦的具思危已经摇摇欲坠了。
汪仲夏说:“我这是为了你们好。你们平时穿着那么麻烦的校服又很少运动,当然要在课上保证你们的运动量。没有体力整啥啥不行,对不?”
“我们又不是五中那群死读书的!身体健康着呢。”
汪仲夏恨铁不成钢,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这群不争气的小鸡崽们。
“就你们这样的,要真遇上大逃杀,连跑毒都跑不出去。”
“谁跑啊,坐车啊!”学生们一阵哄笑。
“安静!”汪仲夏提高了嗓门,顿时鸦雀无声。
小鸡崽子们拿了实心球去沙坑边上集合。
毕竟还是十五六岁的活泼年纪,即便刚才还在嫌累,但很快又找回了精神劲。
孙悠悠把手里的实心球刨来刨去,朝体育馆的方向看。
晋遥还是没出来。
他该不会把自己脑袋洗秃噜皮了吧?
以他那个洁癖程度还真有可能。
“你还好吧?”孙悠悠又看向池念。
“没问题!”似乎是刚才受到了太大的打击,现在的池念意外的很激动,吓了孙悠悠一跳。
说着,排到了池念。
她连预备动作都没有,朝空中随手一扔,沉重的实心球就像颗全垒打的棒球一样,飞向高空,消失在了众人视野之中。
现场瞬间安静,不管男女全都惊掉了下巴。
这还是刚才那个八百米都跑不下来的柔弱少女吗?
扔完之后,池念也没管其他人,而是转向孙悠悠,挑衅般地扬了扬下巴。
“快去捡回来!”汪仲夏出乎意料的大发脾气。
“切。”池念闷闷不乐地跑去捡球。
“下一个,孙悠悠。”
孙悠悠站到线前,摆好架势。
女生们大多为了保持风度随便扔扔,像池念这么用力过猛的只有一个,孙悠悠是处于中间的那一类。
球刚要出手的时候,手臂突然一阵锥心的酸麻,孙悠悠手上一松,实心球便实在地砸在了脚上。
“啊!”孙悠悠不由痛呼出声,跌坐在地上。
一是猝不及防,二是位置砸得不好,痛彻心扉。
“砸到哪儿了?”汪仲夏连忙问道。
“脚背前边,还有脚趾头……”孙悠悠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往四周看,却发现跟自己算是交好的池念跟晋遥都不在。
姬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过来,“老师,我把她送去医务室。”
“麻烦你了。”
姬现半蹲着,朝孙悠悠伸出手,逆着光的他美得像是乙女游戏的官配CG。
孙悠悠痛得顾不上拒绝,借力站起,全身的重量放在了没有受伤的左脚上。
却未料到下一秒,姬现打横抱起孙悠悠,轻而易举。
周围传来低呼声,全是女生们对公主抱情节的艳羡和男生们对姬现隐藏的大力气的佩服。
孙悠悠有些不好意思,试图挣扎,“挺远的,你抱过去会很累。”
“不累,你很轻。”姬现的话总是恰到好处。
孙悠悠确认道:“真的没关系吗?”
虽然她身材确实算苗条,可肌肉含量大,体重算不上轻。
姬现笑而不语,只是轻松地托了托,孙悠悠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稍稍腾空。
孙悠悠小时候因为某些原因,打架干活都没少过,压根没做过公主梦。
如今众目睽睽之下享受这种玛丽苏待遇,倒也不坏。
也不知道孟茜是不是鼻子都气歪了呢?
孙悠悠炫耀般地看向孟茜,却看到孟茜两手搅在一起,放在身前,面无血色。
这哪是气愤嫉妒的表情?
看起来倒是更像害怕、担心着什么。
孙悠悠不解,不过她也只看了一秒,姬现就抱着她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池念跑了大老远捡球回来,看见的便是这一幕,心里格外的不爽,手上力气不由自主地加重。
“池念!”汪仲夏低喊。
池念低头一看,要不是对方提醒,自己手里的实心球已经有了点轻微变形。
虽然他嫌孙悠悠罗嗦又麻烦,但好歹也是他要保护的人,哪容得你一个不知哪里窜出来的阴险家伙染指!
他把球往旁边一丢,就要追上去,却被汪仲夏拉住了。
“其他人继续,小心扔球的时候松手不要太早,不然也会像刚才那位一样伤了脚。”汪仲夏用眼神警告池念,“池念,跟我来一趟办公室。”
池念气鼓鼓地,却还是听从了汪仲夏的指令。
体育老师的办公室格外宽敞,到处摆着杂七杂八的锻炼器械。因为正是上课时间,办公室只有他们俩,正方便进行一些隐秘的对话。
“你来的时候答应过我什么?”汪仲夏一脸严肃。
池念一言不发,只安静地看着汪仲夏。
汪仲夏是狼人养大的普通人类,拥有习惯妖怪种族的生活方式,也能理解人类的思维方式。长久以来一直作为人类与妖怪之间沟通交流的调和者。
池念因为还未成年,又是濒临灭亡的稀有种族,融入人类社会的时候被安排了汪仲夏这个监护人。
汪仲夏叹了口气,“妖怪在融入人类社会的时候都要隐蔽自己的气息,为什么?”
“因为暴露气息等于将把柄暴露给对手。”
“你还知道啊!”汪仲夏气得发笑。
妖怪和神明的生存都依托于来自人类的信仰之力。
神依靠的是信奉,而妖依靠的是恐惧。
信仰丰厚的种族得以长存,信仰微薄的种族面临消亡,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然而不管是信奉还是恐惧都是有限的,有多少人就有多少信仰之力。
妖怪增强己身信仰之力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直接吞噬灵力深厚的人类,而另一种则是吞噬比自己弱小的妖怪。
神为了保护人类,确保自己的生存,制订了妖怪不允许杀害人类的规则,一旦被发现,该妖怪会同时被神和拥有战斗能力的人类“御史”共同追杀,至死方休。
但神和人类并不干涉妖怪各族的自相残杀。
相比之下,同类相杀的性价比无疑是更高的,这也是为什么妖怪之间尔虞我诈,连自己真正的身份都捂得严严实实。
但池念毫无疑问是个例外,他非但没有遮掩自己的气息,还大摇大摆地挑衅人类和半妖。
汪仲夏也是今天回来之后才知道了这些事情,气的够呛。
汪仲夏微眯着眼睛,那道伤痕显得越发狰狞。
“你想死吗?”
“在我达成约定之前,我不会死。”
“为什么这么招摇,你不是毫无想法的人。”
“……”
池念保持沉默。
他讨厌说谎,谎言总是一个套一个,没完没了,他宁愿闭嘴。
“让我猜猜吧。你要保护那小姑娘,可你不知道她的威胁到底来自何方,所以你宁愿暴露自己来成为众矢之的,来让她避开危险。”
全中。
池念说道:“反正我不会死,至少在她寿终正寝之前不会死。”
汪仲夏不屑,“就靠你那两圈都跑不下来的弱鸡体力?”
池念无言以对。
这能怪他吗?只能怪人类在编撰传说的时候不够有想象力!
妖怪的种族特性是依靠自古以来流传的相关传说决定的。
他是九头鸟,振翅可飞千里,所以他双手力量强大且能够瞬间移动较长的距离。
因为很少有九头鸟在陆地奔跑的传说,所以他在奔跑的时候耐力极差。
因为九头鸟的前身是神鸟,所以世间百鸟全都听从他的号令。
诸如此类。
“汪叔,她可能要恢复记忆了。”池念难得的不安溢于言表,“我只是想让她远离妖怪这边的世界,没想到在我之前,她已经接受了很多次的记忆修改。我和那家伙的修改方式完全不同,就在她脑内形成了冲突。”
“如果冲突不消散,她的健康会受到影响,但一旦消失,那也就意味着她从前受到的记忆修改也会完全一笔勾销。她的确很聪明,适应力也很强,但一次性接受那么多的记忆错乱,我怕她疯掉。”
人是多愁善感的生物,想象力丰富,因此才诞生了信仰这种奇妙且强大的力量。
但这力量也是双刃剑,一旦产生差错,很容易伤害到原本就脆弱的人类心灵,加速生命消亡。
“汪叔,我该怎么办?”
池念本身年纪就小,加之从有记忆开始就被关了起来,直到最近才放出来。
要真说对妖怪的理解,他是远远不如常常游走于现世的汪仲夏的。
汪仲夏沉吟片刻,“你知道梦魔吗?”
“梦魔?”
“梦魔是源于西方传说的妖怪,通过吞噬梦境为生,是唯一能够毫无副作用消除人类记忆的种族。”
池念和那个迷之人物的修改记忆只是在那基础上进行修改,并不能完全消除,这就会导致不同人修改的记忆会产生逻辑冲突,从而引发人类的思维混乱。
而梦魔不同,只要力量能压制人类,他们就能随心所欲吞噬掉人类的记忆。而如果只是记忆缺失,人类的大脑会倾向于自行补全,所以不会引发混乱和冲突。
然而或许是因为这项能力过于bug,梦魔大多短寿,且战斗能力孱弱,是个既强又弱的微妙种族。所以梦魔会比其他妖怪种族更擅长隐蔽自己,能游走在人类意识世界中的他们是最难寻找的种族。
“现在没有时间……”谁知道要找到一个梦魔会花多少时间?
就算是找到了,以梦魔狡猾利己的性格,要让他们答应帮忙简直比登天还难。
汪仲夏说:“我的线人告诉我,明实就有梦魔。”
“真的吗?!”池念眼前一亮。
“但他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梦魔,只有靠你自己了。”
池念悬在喉咙口的石头终于颤巍巍地落了地,虽然还不能完全放心,但好歹是有个方向了。
而沉浸在思考中的池念,一不小心就忘记了刚才还吃的飞醋。
保健室
明实的保健室非常宽敞,光是供人躺着休息的病床都有八张,各自用帘子隔开,互不打扰。
姬现把孙悠悠小心翼翼地放在病床上。
“把鞋脱了吧,得看看伤成什么样了。”
孙悠悠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平时她也穿单鞋凉鞋,双脚经常露在外边,但是像这样脱了鞋袜搁在别人面前还是不太一样。
尤其是刚刚上了体育课,出了很多汗……一定会有味道。
“别担心,我有点感冒,什么都闻不到的。”
被他这么一提醒,孙悠悠反而更紧张了,脸都涨红。
姬现哈哈直笑:“哈哈哈我开玩笑的,快脱下来吧,应该肿了,裹在运动鞋里也很难受吧?”
无奈,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
孙悠悠乖乖脱了鞋子,修长匀称的脚掌luo露在外,脚背上那团红肿异常刺眼。
不看还好,这下一看,孙悠悠居然觉得更痛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哎呀,这可严重了。我还以为不会有这么严重的。”姬现有些苦恼地挠了挠额角,“怎么正好保健老师不在,我去找人,你躺下休息一下,等着我!”
说完,姬现一眨眼就跑不见了踪影。
估计老师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回来,孙悠悠依言躺下休息,肿得老高的脚背稍微舒服了一丁点。
虽说她的体力消化了刚才体育课的任务,可一旦躺在床上放松下来,孙悠悠顿时觉得犯困起来。
既然已经受伤了,下节课应该可以理直气壮地不去上课吧?
这么想着,孙悠悠的意识越来越模糊,最终陷入了睡眠之中。
一条白蛇从保健室纯白的窗帘后无声地探出头来,嘶嘶地吐着信子,散发着危险的信号。
床上的少女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睡得越来越熟,呼吸平稳。
细小精致的白蛇静谧地爬行,沿着病床栏杆,爬到了孙悠悠的脚边,露出了尖锐的毒牙。
它做出攻击的动作,瞬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的脚上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