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夭》夭夭阿

25、第 25 章

　　眼泪干了，想想以前，又流了出来，不断循环反复。不知过了多久，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只剩内心的那一阵阵难受。

　　我用手背抹抹留在脸上的泪痕，便抬起头来。

　　林睿笔直地站着，见我抬头，便递来一张纸巾。

　　我苦笑：“眼泪都给哭干了。”

　　“拿着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有了。到时候，不一定有人给你递纸巾。”他将纸巾塞到我手里。
　　“谢谢你哈。”

　　林睿推着我往前走，带着些许的内疚：“谢什么。我本想带你散散心，却让你更伤心。”

　　“他迟早都会来的吧”，我转头，努力地挤出笑容，“置之死地而后生，是吧？”

　　林睿看着我，从前探究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沉默起来。

　　“其实，这样子挺好的。我多么希望，他能伤害得彻彻底底，这样我就有了抽身的力量。他若是出轨了，我倒能迅速起来。可我们当时分手，是彼此磨尽了耐心。而我毫无防备地提出来。你知道吗？他最后的温柔，就是跟我断得一干二净。如果说，我们藕断丝连，那他才是渣男，才是彻底毁了我的一生。他比我聪明，知道从此断了，不至于毁了那一段美好的从前。他，到底是一个好人。”

　　我喃喃自语。不知是说给林睿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林睿忽然之间停下来，坐在花坛边上。

　　“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心理医生么？”

　　“你觉得我会知道么”？我翻了个白眼，“往往这么问的，被问的一般都不知道答案。不过是你们的抛砖引玉。”

　　“我挺羡慕你父母的。我的母亲呢”，林睿看看天空，“从我懂事起，我父亲身边的女人总是一个接着一个。我母亲呢，终日以泪洗脸，整日整日地哭。最后患上抑郁症，自杀而死。临死前的一晚，她告诫我，自己离开后，也不要去恨自己的父亲。她爱他。我真的难以理解，明明是那个男人的错，这样的男人值得么？”

　　林睿对我苦笑：“连我也不能成为她的安慰。”

　　“有的时候吧，爱与恨并不是分离的。一切也不是说斩断就斩断”，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有点可笑，如此不得力的安慰，我有点哽咽地补充道，“对不起啊，我自己都千疮百孔，不知道怎么温暖你。”

　　林睿站了起来：“你觉得我是想用自己的苦难好让你觉得自己也是蛮幸福的么？只是想告诉你，与自己和解很难很难，要用很长的时间，急不来的。”

　　“我想，我应该可以的。你说呢？”我问他。

　　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去问一个类似于陌生人的人。或许潜意识里的我知道，心理医生的他会明白，我要的不过是别人的肯定。那么高傲的我，在小希那儿卑微如尘，奋不顾身地挽留；想捡回那么一丝丝的自尊心。

　　而这肯定，无论是来自何人，只要是肯定，于我而言，便是莫大的鼓舞，便是新的开始。

　　林睿没有马上回答我。过了小半会儿，他说道：“嗯，你可以的。”

　　果不其然，不管真假，我都很开心。

　　这么一折腾，天也快黑了。

　　林睿低头，抬手看了看手表说：“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看着前方。

　　远远地，便看见捧着盒饭的母亲。说来也奇怪，就像喜欢一个人，对于母亲，我总能迅速地从人群之中辨认出她的身影。

　　偏爱文学的我，矫情地将其归为母女之间的缘分。

　　“嗯？”他疑问。

　　“我眼眶还红么？哎，要不你推我去洗手间瞧瞧？”我紧张起来。

　　“哭的时候，怎么不考虑这事儿？”他约莫是瞧见了我的母亲，偏偏反问道。

　　“算了，还红也没办法。只当最后一次罢了”，我向我妈挥挥手，“妈，这儿呢。”

　　母亲稍显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看这情景，我开口解释道：“在上面待得都发霉了，所以我让林睿推我下来散散心。”

　　“黄姨。”林睿打招呼道。

　　“麻烦你了，林医生。”

　　“既然黄姨来了，那我便先走了”，林睿微笑道，随后转向我，“回头再联系。”

　　我迟钝地点点头。

　　林睿走红，母亲便说道：“我推你上去，鸡汤，得趁热喝。”

　　“不如就在这儿吧，长椅那边不是有灯光么？我们到那边去，好不好？”

　　病房太小，我怕母亲发现自己的异常。尽管她知道我情绪低落，可我还是不想让她知道，她的女儿又哭了。

　　“那就依你的吧。”母亲温柔道。

　　捧着汤，喝一口，清淡却不失香味。“嗯，有点凉了？”我喃喃。

　　“是吗？我尝尝。”母亲小小地喝了一口，“也没放进去多久啊，这保温盒可能坏了。”

　　母亲抬头看我，略有歉意，笑着说：“明天让你爸爸重买一个。”

　　看着母亲笑时，已微微略显的眼角纹，迟钝的我忽而明白，聪明如她，又怎会不知道小希来过呢？或者说，没有她的允许，他又怎能知道我的情况，偏偏就选定了这一天。

　　想到这儿，眼睛又微微湿润，我吸了一下鼻子。大大地喝了一口：“妈，没关系的。凉得刚刚好，真好喝。”

　　“是吗？再让我尝尝”，母亲探过头来，“你爸贪吃想喝，我都没让他喝呢。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

　　我抬头以瞥，却看见树后的那一个人。

　　发现我的目光，他的眼睛里多了一分的惊慌，手脚不知放哪儿好。

　　我失笑，记忆里的身影。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到底是好人一个，还是放不下心。

　　我看着他，微笑地轻轻点头。

　　走吧，小希。我知道你从未放下过她。你的责任尽到了。

　　我的梦也该醒了。从前是不愿醒，到不得不醒，再到如今的释然，人生那么长，只当打了个盹，做了一个不近情理的梦。

　　他转身，我依然微笑着。再见，便是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