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大陆旅行日记》江优

7、巡逻者

　　我是埃里克城65号人贩据点的一名巡逻者，日常工作简单而枯燥，就是不断地沿着某条路线来回走动，看看有没有出现什么可疑人物和突发情况，必要时为组织充当一下搬运工，除此之外，就只剩下发呆了。

　　这份工作虽然无聊得让人生闷，被人知道了还会遭人唾骂，但还是很轻松的。
　　组织位置隐蔽，很少出现什么乱子。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从中午开始我的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就好像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

　　刚才罗布趁着老大不在，偷溜出来加餐，我和他简单地交流了一下，他说地下室里的孩子们都安安静静地睡着，没有什么异常。罗布这个家伙吧，虽然平时喜欢偷懒睡觉，可也从来没放跑过一个小孩，今天应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老大今天心情看起来也挺不错的样子，临走前还乐呵呵地说今天晚上有一笔大生意要谈。
　　还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呢？

　　我的身体机械地在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路线上走动，思维却越来越发散。突然间灵光一现，不由得想到了一个惊悚的可能：难道厨娘又准备在我们的晚餐里加死老鼠？

　　“吱呀——”地下室木板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我低下头，警惕地朝着那个方向望过去，却一时间有些呆住了。
　　只见地下室的门板被推开，一个娇小的女孩慢吞吞地从下面钻了出来，她的头发是漂亮的栗色，分成两股扎在耳下，在四周昏暗的烛光下流动着柔顺的光泽，精致的容貌配上她无害的神情使整个人看起来乖巧又可爱。
　　在她完全走上来后，我才发现她的胸前抱着一个白盘子——这是我们大伙儿吃饭时专用的食盘。
　　她从地下室走出后马上就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因为身高差距，她抬起头怯生生地看着我，眼神如可怜的小鹿，素白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当她抬起头的那一刹那，就好像有天使的羽毛飘落到我的心间，弗利西真神在上，这真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一个小天使了。

　　———下面，请巡逻者独自花痴5分钟———

　　“那个，”小天使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软软糯糯，好像含着一块甜蜜的糖果，有种说不出的好听，“我是罗布叔叔的侄女，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睡着了。刚刚叔叔把我叫起来......我说我肚子饿了，叔叔就说让我跟着你去厨房领些吃的。”
　　说完，她把手中的食盘高高托起，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准确无误地表达出“求投食”的信息。

　　她说得没头没脑，我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大概是那些人负责拐人的时候没注意拐到罗布这小子的亲人身上了，罗布作为看守者在那群孩子中发现了她，一时没多想给她喂了解药。
　　这个小姑娘可真倒霉，老大一定不会把她放走的。毕竟她这么可爱，一定能卖上个好价钱。
　　而且，万一把她放出去，走漏了消息可怎么办。

　　此时地下室里传来罗布骂骂咧咧的的声音：“这叫什么事儿啊，唉，让她好好吃一顿吧。等老大回来，我一定跟他要讨个说法！”
　　罗布也明白我们的规矩，这大概是要拿这件事换好处的意思了，唔，到时候罗布应该就能把上次欠我的酒钱还给我了，那笔钱虽然不多，但还是能够潇洒几天的。不过前提是不去流莺街，要是去那儿，一晚过去估计我还得再贴上点儿。

　　听到下方传来的骂声，我心里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殆尽。也是，她是今天才到的“新货”，如果没有解药，只怕她还要昏迷个两三天才能醒来。
　　说起来，罗布这小子的内心还真是矛盾啊，明明喂了解药，却还是放弃了救她出去的念头。

　　“我好饿啊。”
　　小天使昂着头还在等我的回话，我放下警惕，有些怜悯地看了这个还不清楚自身状况的小女孩一眼，弯下腰摆出一副和蔼可亲的笑容：“小妹妹，跟哥哥过来吧。”

　　小天使的头耷拉一下，视线游移着向上挪了一点，我顺着她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地往头上捋了一把，没发现什么异常，毕竟自从我头发中间掉光后，已经不生虱子了。

　　“好的，谢谢......”
　　当我疑惑地回看过去的时候，小天使又恢复了之前那个单纯可爱的表情，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厨房并不远，正好在我的巡逻路线范围内，直走过去再右拐就到了。小天使腿比较短，得小踏步才能跟上我的速度。路上，她好奇地问我：“这里是哪里啊？”

　　我看了她一眼，她注意到我的目光，眼圈红了一点，像是有些委屈地说：“刚刚我问罗布叔叔，他很凶地骂了我一顿，叫我不要多说话。”

　　“你叔叔说得对，好孩子要听大人的话。”我没有多言，只是觉得自己的良心隐隐作痛，好像在谴责我此刻的所作所为。

　　很快就到了厨房，这里阴暗的角落长满了菌丝青苔，食物腐烂的气息和汤中冒出的香气夹混在一起，味道古怪。
　　负责我们晚饭的厨娘穿着一身灰扑扑的衣服，围裙上都是油腻脏污，她正站在几乎有半人来高的大锅旁拿着大汤勺搅动。
　　如果她把衣服换成黑色的长袍，再戴个尖顶帽的话，这个场景真像街边传奇小说里描述的一个片段——邪恶女巫正在熬制一锅奇奇怪怪的汤药。

　　“呀，有老鼠！”身旁小天使惊呼一声，小幅度地跳了起来，一道灰色的影子倏地从我面前闪过，朝着厨房里面奔去。我无动于衷，因为我已经预见到了它和我同样悲惨的命运。
　　果然，厨娘听见小天使的叫声，随手把手中的汤勺一扔，向前迈出一步，一脚正踩在那四处乱窜的灰鼠上。
　　她的身手还是像之前一样矫健。

　　厨娘弯腰拎起血肉模糊的死鼠，走至厨案旁，在砧板上麻利地将其肢解。同时，她还用余光向着门口的我示意：今天你们可幸运，晚餐可以加块肉了。

　　啊，我的预言果然应验了。
　　为什么厨娘和那群小子总是对死老鼠情有独钟呢？
　　这种东西吃起来不会觉得很恶心吗？
　　要不还是跟老大提议一下改善大家的伙食，在里面加几块肉吧，免得一群人逮着什么耗子壁虎蛇都开心得跟过复生节一样。

　　“你在干什么？！”厨娘的厉喝声打断了我的多愁善感，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站在我身旁小天使已经跑到了大汤锅前面，站在一张小板凳上，好奇地探头探脑。
　　她被厨娘的呼喝声吓了一跳，站立不稳，差点一头栽进“咕噜咕噜”冒着泡的汤里。

　　她手忙脚乱的向后一跃跳下凳子，小碎步“啪嗒啪嗒”跑到我们跟前。
　　小天使磕磕巴巴地解释：“我饿了，这个汤......好香......”说完，还用求助的眼神看着我。

　　“好了，她只是个小孩子，你这么凶干什么。”我笑着打圆场。

　　厨娘狐疑地看了小天使一眼，问道：“这个小女孩是谁，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她是罗布那小子的侄女。”我随口解释了一句，不准备在小天使面前说太多，还是让这个她晚一点知道这些残酷的真相吧。

　　所幸厨娘也没有追根究底，只是不耐烦地将她挥开：“还没到吃饭的点呢！这时候跑过来，不是添乱吗？”

　　小天使被她赶走，很明显地长舒了一口气，看样子她是被厨娘凶巴巴的样子吓到了，躲在我身后。
　　虽然可以看出她很害怕，但她还是从我身后探出一个头认真地解释道：“我肚子饿了，就让这位大......哥哥陪我来拿些吃的。”
　　小天使叫我大哥哥的声音真好听啊！我的内心顿时如春暖花开，连晚饭加餐的郁闷也消失不见。

　　厨娘闻言，有点不高兴的样子。但她还是蹲下/身拉开食物柜的门，翻找一阵后拿出几片面包丢到小天使手中的餐盘上，没好气地对我抱怨：“怎么又来了，你去跟老大说一声，食物不够了。”

　　老大给的伙食费虽然不怎么多，但顿顿都是黑面包加青菜汤的话，应该是绰绰有余吧？我看着厨娘臃肿的身材，觉得自己找到了真相。
　　不过这个厨娘据说是老大弟弟女朋友的阿姨，估计我反映上去也得不到什么结果。

　　拿好食物后，我和厨娘告别，再把小天使送回了地下室入口，小天使看上去像是饿坏了，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捧着手上的面包，低头盯着它们看个不停，可是她很乖，并没有做出路上就拿起来吃的这种失礼举动，我已经很久没看见过这么乖的小孩了。

　　进去前，她用甜甜的声音地说了声“谢谢哥哥”，就抱着盘子进了地下室。
　　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啊，我由衷地希望她能被卖到好一点的地方，比如那些因为无法生育想领养孩子的富裕家庭。

　　不过大概是不行的。
　　她太漂亮了，那些贵族老爷一定会像我一样喜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