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线管理协会》青天收雨

149、【第六章】梦中的自杀者

　　六年后，1951年。逃城。
　　这座位于西伯利亚北极附近的监狱极其巨大，而且寒冷。

　　黑衬衣青年抱着身穿白裙的年轻女子，走在逃城里。

　　他以前没有来过这里。他不知道这座监狱一共有几层。现在整座监狱被上下颠倒了。他们现在应该是在三层，原来装蓝宝石的那个屋子。往上走时二层的迷宫，往下走是无尽的楼梯。

　　楼梯很长。

　　不知道会通向哪。

　　她太过虚弱，没办法再走路。他横抱着她，她的手臂纤细柔软，环绕在他的脖颈上。

　　他知道她现在完全失忆了。而他一直待在二楼的迷宫里，所以他并没有收到影响。刚刚那股水从天花板被倾泻下来，他几乎被淹死。

　　现在她什么都忘了，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他是谁。

　　其实即使不失忆。她的记忆也一直是不完整的。六年前，1945年冬天，她终于逃出孤儿院地窖。逃走之前，有人清洗了她的记忆。所以她都忘了。

　　但他都记得。
　　自始至终，都记得。

　　当时炸毁地窖的不是别人，正是他。

　　那时他已经成为了赏金杀手，技术精湛，杀人无数。那一年，他忽然接到了一笔生意。伦敦的雾都孤儿院里，有人在地窖里囚禁孤女，提取血液，惨无人道。
　　当然有没有人道，杀手杰克是不在乎的。只是当他看到那个孤女的名字时，顿了又顿。有点熟悉，有点陌生。

　　三年过去了。那年她十五岁。他十八岁。
　　他最终接下了这单生意，炸毁了地窖，持枪射杀了里面的所有身穿白色实验袍的纳粹实验员。

　　实验室中央，那张狭小的铁床寂静在那。他没有走过去。

　　等硝烟散去后，他并没有看见她的尸体。

　　到处都找不到她。

　　忽然猛地震动。地窖里有人拉响了手榴弹。他不知道是谁。但眼前一暗，灯泡啪地炸碎。他几乎被埋在地底。

　　他找遍了每个角落，都没有找到她。地道塌了。他手上，身上都是血，从地道里爬了出去。

　　终于看到她了。

　　少女没有穿鞋，赤脚跑在雪地里，单薄的破旧的布裙，发了疯地跑，踉踉跄跄。不知道要跑到哪去。

　　他没有追上去。

　　他从地上爬起来，拔掉切进皮肤里的灯泡碎片。站起来，背靠在已经一片废墟的地道口，手伸进风衣口袋里，想拿一根烟。忽然摸到了几颗糖。糖果的年头有点久了，冷冰冰的，有点黏在口袋底。

　　那是三年前，他杀死自己亲生父亲后得到的第一笔赏金。彼时少年拿着一钱袋的钱，走在伦敦大街上，转了又转，走进了一个蛋糕店。推开店门，糖果甜腻气味扑面而来。少年用那些钱买了糖。

　　她说过，她想吃糖。

　　后来她也说过，她想要一朵雪绒花。

　　但那些雪绒花，也和那些糖一样。

　　没能送出去。

　　只好枯萎，腐烂在了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