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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君姓予我姓 ...

  •   余氏,归闲居。
      曲折游廊,青砖瓦漆,飞雪掉落在归闲居的屋檐上,木质的栏杆边是结了薄冰的池塘和光秃的树。
      相比于屋外的寒风凛冽,归闲居屋内倒是无比的安宁,镂着翠竹的熏炉让整个屋子都暖和起来,梨花木做的案上工整地摆着笔墨,木墙上挂着副没裱的江南采莲图,边角微卷。
      案后坐着的人神色微凝,长的与余清欢有三四分相似。
      他沉思半晌,低声开口道:“你就叫谨?可曾有姓?”
      余清欢怀中的谨此时已洗尽了身上的灰尘,套上了余清欢年少时的水绿斗篷,露出原本粉雕玉琢的脸,整个人看上去都亮了几分,至少不像是茶楼前那个随时就会倒下的小可怜了。
      谨眨了眨黑的过分的眼睛,摇头。
      “那你是从哪里来的?”
      这次是抱着余谨的余清欢发的话:“父亲,方才带他沐浴时我找人探过了,阿谨虽然有内力,但所修的并不是我们的剑法,到更像是——”说到此,余清欢明显感受到余谨浑身紧绷,心下明了,继续说道,“到更像是谢氏修炼的巫毒之术。”
      “谢氏?”案后的人正是余清欢的父亲,也是余氏的现任掌门余春堂,即使是他,听到谢氏也不由得有些惊讶。
      “是的。”余清欢答道,在他怀里的余谨不安地抬头看了看他,正对上了他眸中摇曳的星云,又迅速低下头去了。
      “何出此言?”余春堂问道。
      余清欢顺手揉了揉在怀中乱动的余谨,表示安抚,说道:“我在村中茶楼听说谢氏有分家家主来南境,前些天暴毙身亡了,随后就被屠了满门,这孩子可能是什么贵人,被救出来了。”
      余春堂面色有些沉重,许久才开口道:“谢氏分家在南境被屠一事我们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知情,你能确定消息确实吗?”
      “不能,我只是在茶楼中听说。”余清欢如实回答道,即使是和亲父亲说话,也是一副凉薄的样子。
      真是令人疑惑,这么冷漠的人儿,当初为什么要带回余谨。
      余春堂叹息道:“罢了,我待会派人去核实,小谨可愿意留在归闲居,在这里住下?”后半句是对谨说的。
      他也只是随口问问,也没指望谢家的人肯留在归闲居这种小地,哪怕这还是个懵懂未开的孩童。
      谨使劲点点头,死死抱着余清欢。
      余清欢抱着他,一脸莫名。
      谢氏向来心高气傲,鲜少与各大修仙世家来往不说,平日里更是连正眼都不给他们一个的,更别提拜入别家门派了。
      余春堂到底是见过风浪的人:“你要知道,进了归闲居可就不能在随意出去了。”
      谨颔首示意他知道,一双墨色的眸子熠熠生辉,他开口道:“我喜欢清欢哥哥。”可能是太久没说话的缘故,嗓音有些沙哑,他的尾音特意拉的很长,生怕别人听不到一样。
      余春堂哑然失笑,只当是小孩子的戏言:“小谨可有字?”
      谨又不说话了,摇了摇头。
      “那就字尽浊吧?洗净污浊,方可求道。”
      余尽浊。
      这是他的新生。
      屋檐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有惊鸿飞踏过屋檐上的雪绒,振下一片白。
      屋檐下,几个黛蓝道袍的少男少女正趴在门口偷听,即使什么也没听到,也不减丝毫兴致,
      于是余清欢带着余尽浊从余春堂的书房退出去的时候,差点被门外偷听的师弟师妹们撞上。
      师弟师妹们一看见余清欢出来了,立刻叽叽喳喳围了一圈。
      “师兄,他到底是谁呀?”带着白玉花簪的小师妹先问上了。
      此话一出,各种问题就砸了过来。
      “师兄师兄,我们的糖葫芦呢?”
      “还有我的切糕!”
      ……
      余清欢不说话,冷脸抱着余尽浊快步走向自己的卧房。
      “看看你们!又把师兄弄跑了!”一开始提问的小师妹嗔怪道,抬手样装着要打他们。
      “师兄不是一直都是这么冷漠嘛。”剩下的人嬉笑着散开,点点蓝色缀在白色的雪地上,又是一番喧闹。
      见四周无人了,余清欢的表情才慢慢柔和下来,就好像刚才在众人面前的孤傲少年是另一个人一样。
      他问:“你当初为何不说话?”
      余尽浊趴在余清欢胸口,声音还是有些沙哑,他闷闷的说道:“我很渴,而且不值得。”
      他们的问题,不值得我开口去回答。
      余清欢听到余尽浊的回答,先是一愣,然后笑道:“哪有什么值不值得的,还是要多开口来的好。”
      余尽浊没理他、没抬头,低头看着脚下的木板,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一声低低的“嗯”被少女尖锐的声音盖过去了。
      “师兄!我们的吃的呢!?”方才带着白玉花簪的小师妹找了过来,远远的就喊开了。
      接着她一路小跑着过来,脸红扑扑的喘着白气,一双杏眼盯着余清欢发亮。
      余清欢有些无奈道:“放在村里了,没有带回来。”
      “为什么不带回来啊?”少女向来口直心快,明明余尽浊就站在她前面,脑子也愣是没转过这个弯来,问的余清欢有些尴尬,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余尽浊:“是为了带我回来,没法拿那么多东西,所以就没带回来。”
      少女像是才注意到余尽浊一样,自知失言,也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双眼睛乌溜溜地转着,好奇地打量着余尽浊。
      余清欢也有些意外地看向余尽浊,他着实没想到刚才还一脸冷漠地说着“不值得”的小孩子,转眼就会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
      而当事人却像没事一样,说完这一句之后继续盯着脚下,恨不得把木地板盯出个洞来。
      半晌没人说话,少女有些不开心的撇了撇嘴,然后对着余清欢撒娇道:“师兄,你明天再出去一趟,顺带把我也捎上呗。”
      “这……”余清欢有些犹豫。
      归闲居的弟子没有通行令牌是出不去的,他身为未来的掌门人,自然是有的,但也不怎么使用。这次频繁外出也是因为特殊情况,长老们姑且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是再带一个出去,也不知长老们该怎么评价他了。
      “这什么这呀,要不是因为他,我们今天就能拿到吃的了,说到底也算是师兄你的错。”少女平时就没人特意教过礼数,再加上一点也不会看人脸色,因此无理取闹、胡搅蛮缠起来倒是一把好手。
      “不是,是我的错。”余尽浊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着少女,看的她心里有些发毛。
      少女咽了一下口水:“好好好就是你的错,都怪你…不对!也要怪师兄!”
      余尽浊垂下眼帘,嘴角弯起的弧度似是在自嘲:“都说了是我的错,我本不该出现在那的。”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少女有些急了,伸手就要去推余尽浊,却被余清欢拦住了。
      “余疏竹。”余清欢的声音头一次带上了些怒气。
      被唤作“余疏竹”的少女立刻一个激灵站好,不敢吱声了。
      “余疏竹,你已经十一了。”余清欢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你不应该因为这件事跟尽浊吵的。”
      “可他也没小我几岁啊。”余疏竹有些不满的嘟哝着,手有些不自然地扯着衣角,有点委屈。
      她第一次这么被师兄教育。
      雪又大了,和风一起呼啸着乱飞入长廊,站在长廊上有点冷。
      余清欢问道:“我问你,入门的时候师傅都教了你什么?”
      一瞬间,他又回到了那个不苟言笑的大师兄,墨发被风吹起,神明般高高在上,似乎连短暂的目光停留都是种亵渎。
      “要尊老爱幼,我们手中的剑是为了保护旁人才会出鞘,而不是为了仗势欺人。”余疏竹一边拖长了声音说着,一边抠着自己的佩剑,不敢和余清欢对视。
      “这不就对了吗?”余清欢揉了揉余疏竹的头,帮她把发簪扶正,“不要和尽浊吵,他还小,好吗?”
      少女重重地点点头,跑开了。
      她没从廊子走,直接御剑冲进了雪里,白色的大雪瞬间掩盖住了黛蓝的衣角。
      在门内御剑,还是在下雪天,要是被抓住了可是要关禁闭的。
      余清欢失笑,几乎可以想到余疏竹被关禁闭后急得跳脚的样子了。
      少女的本性并不坏,只是从来没有人教过她什么是礼,又没接触过什么人情世故,率真中不由得就带上了些娇蛮和无理。
      他低头对余尽浊说道:“你别介意,余疏竹稍微蛮横了点,但是不坏。”
      余尽浊点点头,然后问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嗯?”余清欢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年龄。”
      余清欢抚着他的头蹲下身来笑问道:“怎么了?你今年多大?”
      余尽浊瘦瘦小小的,比余疏竹矮了半个头有余,顶多也只有八九岁的样子,余清欢理所当然地就以为他比余疏竹小了。
      “我今年也十一。”
      余清欢动作一僵,也不知该怎么回话。
      实在是太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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