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星君工作组》鲸屿Freya

17、楼主陆离

　　一觉睡到日薄西山，镜尧昏头昏脑爬起来，胡乱洗漱了，叫上强行蹭饭的玦明神君就往楼下走。

　　到得门外，果然已有马车在等候。良意到得早，骤然见了玦明神君，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本能地要行礼，又碍于在大街上，挣扎了半天才别别扭扭折中道：“参见公子。”

　　镜尧看着她浑身不爽利的模样，同情地拍了拍她的肩。

　　这时候另两人也下来了，风峦远远地就面皮抽筋，龇着牙从玦明神君背后比口型，镜尧看着仿佛是说：“你和他什么关系？”

　　镜尧以口型隔空回过去：“你才和他有关系。”

　　一抬头看见玦明神君带着探究，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赶紧闭了嘴。

　　彦宁倒是乐呵呵的，跑上前来道：“玦明叔叔，您怎么来了？我听说前些日子，您邀镜尧姐姐在南陌宫住了一阵，您是专程来找她的对不对？”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欠收拾吧？

　　镜尧眼一瞪，刚要示意彦宁少说两句，便听玦明神君答：“不，我是来捕一只毕方鸟的，只是恰好与司命星君相遇罢了。”

　　语气平静，毫无异样。

　　镜尧克制地舒出一口气，先前那点迷蒙的困意此刻半分都不剩了，为防这群孙子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连忙打断了他们的寒暄，招呼他们上车出发。

　　马车穿街过巷，不多时便停在青楼前。

　　眼下时辰还早，远没到青楼生意最红火的时候，大厅里只有零星几桌客人，台上几个舞姬随乐声扭动着腰肢，也不如何热情。

　　早上见过的那位管事满面笑容地迎上来，见了玦明神君，略微一怔，随即又堆起笑来，“这位公子仿佛有些面生，不知可是……”

　　后半句还没出来，玦明神君忽然开口：“我是她的兄长。”

　　……谁？

　　镜尧愕然回头，就见玦明神君挨在她身边站着，此刻正半低着头看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

　　所有人俱是一僵，除了管事恍然大悟将他们往楼上迎，“哦，怪道眉目间有些像呢，原是小的眼拙了。诸位贵客这边请。”

　　这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随便两个人都能看出像来。镜尧恶狠狠瞪着玦明神君。怎么不说是父女呢？！

　　罪魁祸首却似无知无觉一般，面对她凶神恶煞的目光，十分不在意地轻挑了一下眉，周遭顿时传来一阵轻轻的抽气声。

　　公平地讲，这人虽然在镜尧眼里极为可恶，但那张脸还是非常具有迷惑性，此刻几个姑娘正远远地望着他，拿帕子掩了半边脸，眼睛里都快滴出水来了。

　　镜尧陡然心情恶劣，从牙缝里道：“大哥，请吧。”

　　身后三人齐齐一个哆嗦，玦明神君倒相当受用一样，低笑一声，迈步上楼去了。

　　昨夜没有细看，今天才发现这青楼家大业大，他们随着管事七拐八弯，才到了一间雅间，内里陈设清雅，却又不失气度，比昨天他们饮酒的那间不知高出多少，镜尧猜着，这恐怕是老板私用的，平日并不拿出来待客，就和她上辈子在天香楼的专用小雅间一样。

　　一想到天香楼，她的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那一幕，琴师玦明从朱红栏杆后面遥遥地望向她，那一眼，悲凉中透着厌恶，活像一根冰锥，要把她洞穿一个窟窿一样。

　　她不由打了个寒颤，压下那种异样的感觉，同时心里升起一股子气。要不是风峦他们几个没良心的，她现在早就回到红鸾殿里舒舒服服写戏本子了，何至于发生这一串糟心事。

　　可能是她的神情太过狰狞，管事小心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客官见谅，可是小的哪里怠慢了？”

　　她一愣神，这才发现另几人都已坐下来，只有她还呆站着。

　　“没有没有，是我一时走神。”她一边打哈哈，一边赶紧坐下。

　　管事的方才一笑，“诸位稍坐，小的这就请楼主过来。”

　　酒菜虽未上，但桌上瓜果茶水一应俱全，风峦来的时候其实没醒透，刚想倒杯茶提提神，就被镜尧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你干嘛？”他嗷一声叫起来，吃痛甩手，“我今天哪里惹你了？”

　　镜尧神在在抓了一把瓜子，眯眼笑，“今儿看东西重影，手滑了，真不好意思。”

　　在风峦摸不着头脑的嘀咕声中，她埋头专心地嗑起瓜子，心里却忽然冒出一个想法——其实在玦明还是凡人琴师的时候，相比现在高高在上，谁也惹不起的上神，倒是可爱很多，虽然那时候他整天冷言冷语的，像是和她有仇一样。

　　“镜尧姐姐，你想什么呢？”彦宁轻声问。他总觉得镜尧今天，仿佛有些心事。

　　镜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今天老是七想八想的，她寻思着自己年纪也不大，还没到怀旧的时候啊。

　　她囫囵两句掩了过去，拍拍手丢下一把瓜子壳，回头打量了一下房间。昨夜来时，她总觉得背后仿佛有人在盯着她，今天却没有这样的感觉，细想起来，昨晚果然是有蹊跷吧。

　　这时，门被人轻推了开来，外面传来管事的声音：“楼主到了。”

　　众人闻声起身迎他，镜尧刚刚站直，见到那张从门扇间露出的脸，心头却忽地咯噔了一声。

　　嘶——这楼主怎么如此……妖孽。

　　眼前的男人长身玉立，一袭黑底织暗金长袍，领口直开到胸前，露出一大片白皙肌肤，那张任谁看了都不能不失神的脸上，一双凤目勾得人心没来由地一荡。

　　“在下陆离，见过诸位贵客。”

　　他的声音也动听得出奇，声线低柔惑人，像一坛馥郁的酒。

　　在镜尧还愣神的时候，却是玦明神君率先开口：“我等今日叨扰了，多谢楼主设宴款待。”

　　这一句方才让镜尧找回了一点神智。她看了看脸色如常的玦明神君，颇感离奇，没想到他竟也有和人相互客气说场面话的这一天。

　　“哪里，原是鄙楼待客不周，惊扰了贵客，诸位不怪罪已是在下的大幸了。”那名唤陆离的楼主浅浅一笑，请了他们坐下，自己才施施然落座。

　　镜尧扫了一眼桌边的人，除去玦明神君看不出如何，其余几人均有些愣怔，目光迷茫，不自觉地落在这位楼主身上。

　　她不由在心里感叹，从前只听说女子红颜祸水，没想到眼前这位竟然有过之而无不及，有这样一个楼主在，怪不得这青楼门庭若市了。连他们几个当神仙的，尚且一时失神，可想而知凡人如何能招架。紧接着她又产生了些许挫败感，自己当年名下的青楼生意不如这家红火，难道问题是出在她这个老板姿色不够吗。

　　她这边胡想，那边陆离已经亲自替他们满上了酒，宽大衣袖下修长的手指捧起酒杯，又将人的眼晃了一下，“在下管教无方，向诸位赔不是了。”

　　镜尧看着他仰头一饮而尽，眉头微紧了一紧，也将酒饮入喉中。

　　刚才有那么一忽儿，她觉得这人与昨夜从楼上俯视他们的那个影子有几分像，但再仔细一瞧，却又不敢确准了。说到底，昨夜那个身影她也只是偶然瞥见一眼，压根没有看清脸，事后回想，越想越记不分明。

　　假如真是这个陆离的话，事情就变得更加古怪了，他眼看着官差将他们抓走，再派管事的大清老早去保他们出来，还特意设席把他们请回来，这会是在做什么打算呢？

　　而假如不是他的话，那人又是谁？

　　镜尧想了一会儿，毫无头绪，她原本酒量还不错，可能是昨夜熬了一宿的缘故，多喝了几杯酒，再加上雅间里燃着一种味道很特别的香，一时竟稍微有些上头。

　　却说这陆离请他们来，仿佛当真只是吃顿饭一样，酒过三巡，不见他说出什么要紧的，反倒是和喝大了的风峦相谈甚欢，开始讲起这长安城里的风土人情，还有近些日子的轶事来。

　　镜尧顺道听了一耳朵，都是些皇帝的哪个妃子和皇子私通，谁家百岁老太死而复生一类的事情，不用想也知道，十有八九是她的红尘簿被南海小世子捡到胡写一气后惹出的乱子。

　　原本倒没什么，但因为玦明神君在旁边，虽然他只默默饮茶，连菜也不吃几口，镜尧还是由内而外地感到一种别扭。自己疏漏闯下的祸事被他听去了，不舒服，想起正是他把她扣押在南陌宫大半个月，害她自暴自弃遗落了红尘簿，更不舒服。

　　于是她索性假称要解手，溜出雅间透气去了，俗称尿遁。

　　此时楼里已经逐渐热闹起来，站在走廊上，便听见隔壁雅间里不断传来欢声笑语，从楼梯旁挑空的地方看下去，更见大厅里人头攒攒，莺歌燕舞，一派靡艳景象。

　　镜尧闲逛了一阵子，待到想回去时，才发现一个问题——这青楼太大，雅间造得又九曲十八弯，她找不着路了。

　　她刚想着找个楼里的人问问路，就见前面闪过一个少年，看模样像是跑堂的小厮，埋头走得飞快，于是紧赶两步上去，刚开口道：“劳驾……”

　　那少年一回头，却猛然“啊——”地一声大叫起来。

　　玦明：叫哥哥。
镜尧：啊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