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今天复辟了吗》深山柠檬

5、第 5 章

　　第二天，蒋芸婕就交代下去，贴身伺候的依旧是金铃银铃，其他不甚要紧的事情，基本上都交由杏雨飘雪来管理。

　　杏雨担忧的偷偷问崔嬷嬷：“嬷嬷，以前公主从不让咱们管事的，如今这是什么意思啊？”

　　崔嬷嬷眼珠子转了一圈，冷笑一声说道：“昨日公主去了大公主那儿，估摸着是瞧见大公主那儿井井有条，回来也想摆一摆公主的谱了。我呸，真以为皇上封她做长公主，她就是最尊贵的公主吗？姓蒋的早就没了，也就她没脸没皮的活着，还要咱们皇上精心养着……”

　　杏雨忙点头不屑的说道：“嬷嬷说得对，可怜咱们，本来入宫有个好前程的，跟着她……切，还真拿自己当主子呢！”

　　飘雪眼神微闪，只劝慰道：“不管怎么说，既然已经入了宫，做了宫女，自然是长公主说啥，咱们就做啥的……”

　　她觑了觑崔嬷嬷的眼色又道：“更何况咱们是崔嬷嬷带着的，说起来咱们差事没当好，外人怕是要说崔嬷嬷没教好呢。”

　　崔嬷嬷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飘雪说得也没错，现如今公主的生辰也要到了，皇上要设宴，这个当口咱们委屈些也无妨。”

　　不过数日，蒋芸婕的生辰宴便到了，她恍惚想起前世，在皇后身边的她如坐针毡，没一会儿便拉着楚芷娴跑到成妃那儿去了。

　　成妃那晚格外的温柔，后面对她更和善了。前世十岁的她不懂，如今多活了十八年，她还有什么不懂的？那晚皇上是怎样申饬皇后，又是怎样夸赞成妃的？

　　想着想着，蒋芸婕心中一阵烦闷，今天，她会见到楚哲瀚的。她止不住就眼泪往下流，前世太子哥哥护着她，可她做了什么？她被黎尉撺掇着，一味想杀了他夺位。

　　今生今世，她再也不要打扰他的生活。太子哥哥，只希望你能安稳一生，早早的生出皇子，早早的稳固朝纲。

　　想到楚哲瀚会与旁人生小皇子，蒋芸婕的心如同被针扎一样疼，前世直到她死，才知道原来她早就爱上他了。可爱有什么用？她不能嫁给他，她不愿意再来一次，再次成为他的累赘。

　　崔嬷嬷带着四个大宫女，将蒋芸婕打扮成一个欢喜娃娃，大红的衣裳，衬得她尚未长成的小脸格外好看。许是怕大殿的灯光，显得她脸色不好，崔嬷嬷把她两个脸蛋涂得红扑扑的。

　　蒋芸婕瞅着镜子里的自己，前世她此刻还病着，没注意自己的模样。现下实在是有些接受不了，她取了帕子想要擦掉两坨红脸蛋，崔嬷嬷一把按住她的手。

　　“哎呦公主呀，这样擦才好看呐，今天是您的生辰，您是主角，一定要大红才好看。”

　　蒋芸婕怔怔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默默的把帕子放了回去。虽然此刻她模样不出众，但丑一点，楚哲瀚看中她的可能性就更小一点。

　　生辰宴上，皇上带着后妃皇子公主们坐在东面，朝臣命妇家眷们则坐在西面。开始便是从皇上开始，一个一个的给蒋芸婕送礼物。

　　蒋芸婕端坐在皇后身边，眼睛不自觉就红了，楚哲瀚坐在皇上的旁边，她不敢看，又忍不住去看。

　　皇后语气和善，照顾周到，与平日冷淡的模样相去甚远，让她又想起前世。

　　那时候皇后已是太后，召她去祥安宫，字字泣血：“芸婕，我俩是相看两生厌，可再怎么样，我们做了十年母女，又算是六年的婆媳，就着这些情份……不，不论我，在你心里，总觉得我待你不好。只说哲瀚，他对你如何？他是天子，为了怕你受委屈，到如今无任何子嗣。你呢？你做了妃子已经六年了，竟还是完璧之身，你这是要他绝后吗？”

　　楚哲瀚一向是对她好的，她跟着成妃楚哲恺对抗他，失败之后，他为了保她，力排众议纳她为妃；后来他有了皇长子，那孩子死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是她做的，她倔强着不替自己辩白，就这样，他也不肯伤害她半分……

　　蒋芸婕兜自红着眼眶，压根没注意到，对面的旧臣瞧见她这副模样，看向皇上的眼神就带着审视与不满了，而皇上又是恼怒又是着急，频频看向皇后。成妃见状，心中暗笑，忙推了推楚芷娴。

　　楚芷娴身子还没大好，有些恹恹的，却不得不打起精神，隔着楚芷漪向蒋芸婕说道：“二姐姐，二姐姐，你是不是太累了？不然过来我这边，我母妃给我弄了个新奇玩意儿呢。”

　　蒋芸婕置若罔闻，想到伤心处，泪水都要落下来。

　　西面坐在最前列的右丞相窦名扬再也忍不住了，站起来走上前，对着蒋芸婕行了礼说道：“长公主殿下，可是近日过得不太顺心？”

　　蒋芸婕这才回过神，愣了片刻，面前的老臣已年逾七十，恪尽职守，前世后来他连床都起不来，也要人抬他到年宴上，问一句：长公主今年可顺心？

　　蒋芸婕抿着唇思索片刻，开口问道：“窦丞相，我想请教一件事。”

　　窦名扬忙低头应道：“长公主殿下想问臣，直接问便是了，老臣愚蠢，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蒋芸婕点点头说道：“今年年初湛州雪灾，死伤多少？”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楚炎真的脸色便难看起来，他上位四年，有个风吹草动，便有流言说是他夺位之过。年初雪灾更是如此，那些迂腐不化的老臣，恨不得指着他的鼻子说是上苍要惩治他。蒋芸婕提起这件事，是当面打他的脸啊！

　　窦名扬老老实实的说道：“湛州雪灾，死五十九人，失踪二十三人，伤……不论轻重两百余人。”

　　蒋芸婕又问：“我记得，我周岁那年，东北也发生过雪灾，死伤几何？”

　　全场一片静谧，半晌，首辅唐国欣站出来说道：“九年前东北雪灾，死两百三十八人，失踪五百余人，伤无定数。”

　　蒋芸婕抬眼看了看他，他是唐亭民的父亲，是人人交口称赞的好官，可前世他对自己，从来都是疾言厉色，哪怕自己与唐亭民自幼一起长大，交情甚好。

　　蒋芸婕笑了声说道：“首辅大人好记性。”

　　唐国欣躬身行礼继续说道：“当年臣赶到时，死伤遍野，一个快死的妇人努力的爬到我身边，衣不蔽体，只求我给她一口吃的，去喂她那早已死透的儿子……我永生难忘，我……怎能忘？”

　　他语言悲戚，在场的女眷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蒋芸婕仿佛没有感情，只面无表情，又对着窦名扬说道：“湛州乃要塞，东北则地广人稀。窦丞相，你说说，难道九年前那场雪灾，比之今年要大得多吗？”

　　窦名扬哑口无言，抬头看看这个年仅十岁的幼女，这个先皇仅剩的血脉，他已到古稀之年，衷心了一辈子，纵使家里后继无人，他也不敢走，如今看来，他的不敢，是不是错的？

　　面前的十岁稚童，他一直努力想要保护着的孤女，涂着红艳艳的脸蛋，仿佛努力向大人靠近一般，却难掩稚气，可她眼神坚毅，语句铿锵，她分明——长大了。

　　蒋芸婕继续说道：“雪灾如何，我也没去看过，东北一场雪灾，我只模模糊糊听说，可今年这一场，我却知道得清楚。天灾伊始，湛州官员快马加鞭送了信，皇上当日便下令，命太子殿下与首辅大人，带着数位大人立时过去赈灾。即便如此，皇上仍不放心，连夜安排军队救灾。我记得，在场诸位大人多多少少都协助组织民间救援……”

　　她没有说完，可她的话回荡在大殿内，久久不能散去。前朝后宫，谁没听懂？

　　窦名扬仿佛松了口气一般，跪下说道：“天佑大齐，我大齐在皇上的引领之下，必将繁荣昌盛！”

　　后宫前朝，全都急忙站起身，走到前面跪下来山呼万岁。

　　皇上满意的看了眼蒋芸婕，咳嗽一声说道：“我们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黎民百姓不至于流离失所。长公主生辰本该开开心心的，可她心系百姓，也是我大齐之福啊！”

　　朝臣们又忙呼公主千岁，一时间大殿内外激昂澎湃，那些平日不和的朝臣们，如同至交好友，仿佛忘了私利一般。

　　楚哲瀚看着蒋芸婕，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也是在这大殿只上，父皇拉着她的小手，摸摸他的头说道：“瀚儿，往后，这就是你妹妹了，你要记得，护她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

　　然后她细声细气，缩手缩脚的站在那儿喊了声：“太子哥哥。”

　　他瞧见她面上虽是胆小的模样，手却紧紧的揪着衣角，眼神里分明都是倔强。

　　他忍不住想，是父亲害她没了家人。以后，他要做她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