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浩荡》春鱼

5、糖糕小贼

　　小船漂在菡萏湖上，龙长歌周围是买回来的东西，自己仍旧坐在船的正中间。竹苍明划着船，眼里全是笑得开了花的龙长歌。他眼神挪到龙长歌腰间时，那柄梨花木扇正别在那里。之前的记忆涌入脑海，竹苍明想起那阵香味，脑袋就发疼。

　　“长歌，你这扇子怎么来的？”等阵痛过去，竹苍明问出他想知道的事情。

　　“这个啊，”龙长歌抽出扇子，慢慢展开说，“是我小时候被师父捡到，在我手中抱着的。”扇子完全打开的时候，扇坠泛起淡淡的光芒，香味飘散开来。龙长歌举起扇子，献宝似的给竹苍明看。

　　“好看不好看。师父总说我有仙缘，天生就有这些好东西跟着。”

　　竹苍明别开脸，不敢看。这下龙长歌生气了，说：“明明这么好看的扇子，你怎么连看都不肯看。”

　　“我鼻子不太好，这扇子香气扑鼻，闻着有些难受。”竹苍明解释道。

　　“这东西还有香味？我怎么没闻到……”龙长歌不相信地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的确什么味道都没有。

　　她从来没听谁提起扇子的香气，连师父师兄都没跟她讲过。本以为扇子是父母留下的普通信物，难道这扇子也有神奇的地方。苍明哥哥看起来非常害怕地样子，还是先收起来吧。龙长歌这么想着，赶紧收好扇子。

　　船头推开天蓝色的湖水，一层层的波纹在湖面荡漾开。几朵白云倒映在湖面上，荡开的水波惊动水中的鱼，鱼尾拍出一阵水花，就隐去了身影。龙长歌好奇，将手慢慢伸到湖水中，反被冰冷的湖水激得一激灵。她委屈地收回自己的手，惹得旁边的竹苍明开心的笑起来。

　　小船慢慢游荡到村边的渡口，两人带着买回来的年货，一路欢歌笑语往家里走。

　　路过苏家门口，苏敏正在站在门口手打糍粑，看到两人的开心玩笑的样子，还插嘴问：“小妹出门玩的怎么样？”

　　龙长歌想到之前船上苏敏取笑他们，跑过去送了苏敏一拳头。小孩子打人也没力气，倒像是赌气，鼓起的双颊看起来十分可爱。

　　苏敏揉着自己的手臂，笑着扯了一块糍粑递给龙长歌。龙长歌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下来，道了句“谢谢”。苏敏把原来的问题再问了一遍。

　　龙长歌吃着微甜的糍粑，说：“没想到湖上还有小岛和市集。我以为苍明哥哥会去菡水的。”

　　苏敏笑得出了声，说：“我们这里的蓬莱市集应有尽有，只要你想要，没有买不到的。”

　　龙长歌顿时来了兴致，把还挑着担子的竹苍明忘在一边。她接着问：“你们这里神灵也和我家里的不一样。”

　　苏敏看了一眼长歌身后的竹苍明，笑着问：“你们家供奉的哪方大神啊？”

　　“四方神之一的白虎神君。就是看起来特别厉害，威风凛凛的战神白虎监兵。”

　　苏敏和竹苍明听到封号，对视一眼。苏敏停下手中的活计，说：“百川水君是掌管天下河流的神仙，是很温和的人。水君是我们的救星和守护神。”

　　龙长歌听后点点头，竹苍明走过来带她回去。苏敏见竹苍明走近，赶紧说：“村里出了个偷吃贼，家家户户的过年食物都被偷吃了。白天我娘已经过去跟令尊说了，不知道这会儿抓到没。”

　　竹苍明听后脸色微变，想起清晨橱柜里失踪的糯米糕，如今看是村里进了外贼。龙长歌听后也急了，立刻要去捉贼。

　　很快，两个人回了家。大门一开，竹苍明本以为家中会是人满为患，没想到父亲一人正坐在堂上，手中把玩着那块寒酸的请柬。厅堂之间，鸦雀无声。龙长歌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疾步走上前去，等仙师的示下。竹苍明则沉默地去厨房做自己的事情。

　　龙长歌恭敬地站在堂下，等着仙师的答复。竹修把请柬放在桌子上，温和地说：“龙长歌，以我与治道仙师的关系，许家结亲一事，我本该亲自去祝贺。但如今我也是半只脚踏出红尘的人了，晚辈结亲，我做长辈的也只能有心祝贺，不能亲去。”

　　龙长歌听着心里伤心。仙师的态度很明确，她也不能强求。不多久，厨房里飘来米糖甜蜜的味道，整个厅堂变得柔和，正上的那幅盘古挂像似乎鲜活起来。

　　“不过，龙丫头啊。”

　　“啊？”

　　龙长歌听到仙师叫她名字，立刻抬头看去。竹修笑意温和，脸上也带着慈爱。

　　“小丫头也别怕，我让苍明跟你一起去。我们竹家的心意，也由小犬带去。等过完年，你们就去吧。”

　　“真的？！”

　　竹苍明从厨房窜出来，手中拿着沾满糖浆的锅铲，脸上带着前所未见的喜悦。龙长歌还没回答，只是惊讶地看着一脸大喜过望的大哥哥。

　　“回去！成什么体统！”竹修看着儿子挥舞着手中的锅铲，恨铁不成钢。

　　竹苍明被一声呵斥，灰溜溜地退回厨房。不一会儿，厨房中传出芝麻略有焦糊的香味。

　　龙长歌回过神，低头偷笑。竹修笑着问：“龙丫头觉得这法子怎么样？”

　　“全听仙师安排！”龙长歌赶紧点头，想着有个人跟去就行了，就不算辜负师父期望。

　　厨房里，竹苍明笑得脸抽，又不敢放声大笑。长这么大，父亲终于肯放他出去，他能不得意忘形吗？糖浆裹着芝麻花生炒米，在案板上被做成四方四正的样子，等略凉了些，就被切成一片片糖糕。竹苍明把头锅做出来的糖糕用盘子装好，端出厨房，放到堂桌上。

　　竹修看着自己儿子脸上藏不住的笑意，用筷子夹起一片，放嘴里尝了尝。龙长歌早就开心的得了允许，坐到仙师对面。甜甜的气息让她嘴里起了口水，有些想尝尝。竹苍明的手艺，龙长歌是领略过的，不得不服。

　　“小丫头尝尝看？”竹修没有评价，只是把盘子推给龙长歌。龙长歌等了一下，才伸手去拿。竹苍明才想起忘记递筷子。猛然想起，觉得自己是大劫难逃。

　　糖片化在嘴里，再嚼一嚼，油香散开在嘴里，和甜味融合在一起。就算是微微焦糊也掩盖不了头锅糕点的好味道，龙长歌伸手再取了一片含在嘴里。

　　竹修笑着对自己儿子说：“今年做的太甜了。芝麻炒久了，带着焦糊的味道。等下你自己尝尝看。凡是要用心，年下我也不指责什么。记着，别还没到时候就高兴的忘了该做的事情。”

　　“是。孩儿知道了。”竹苍明认真受教，退回厨房。

　　还没过一会儿，竹苍明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我刚刚熬的糖浆和剩下的芝麻呢？”

　　龙长歌跑下堂座，进去厨房。厨房里还散发着米糖甜蜜的味道，竹苍明在四处寻找自己刚刚放在灶台上的那罐炒熟了的芝麻。龙长歌也帮忙找起来。竹修不疾不徐的走了进来，看到灶台旁的地面上有一条小小的路径。

　　两个孩子对视一眼，才想起刚刚苏敏说的话。那个小贼胆大包天，这种时候敢动手偷东西。两人都被刚刚的喜讯冲昏了头脑，忘记小贼这一事了。竹苍明最先反应，在厨房各个角落四处翻找。

　　竹修让两人先别找，各自站定，开始作法。路径上出现一个小小的法阵。竹修跺脚，一个小胖子掉了出来。小胖子看着四五岁小孩的模样，肚子上还裹着绣着七窍莲花的红肚兜，手中抓着米糖和芝麻，两颊鼓得跟老鼠一样，头上还露出一对耳朵。

　　小胖子看到竹修，大叫一声，手中东西一扔，要逃跑。龙长歌眼疾手快，一把拎住小胖子的耳朵。小胖子背后的老鼠尾巴也露了出来。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你这只肥老鼠真是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竹苍明看着这种肥老鼠，气得拎住它另一只耳朵。这下子可要找着罪魁祸首了。

　　龙长歌虽没有仙法，但是看这异状，知道是抓住了一个妖怪。她变出无锋，作势要打死胖老鼠。老鼠怕得直叫“奶奶饶命”，左右扭动肥硕的身躯，想从两人魔爪中逃出来。竹修拦住龙长歌，摇头。龙长歌只得收起长剑，恶狠狠地盯着小妖怪。

　　竹修给小老鼠下了禁咒，示意两孩子松手。老鼠看到自己身上的禁咒，自知逃跑无望，只能跪在地上边哭边发抖。它细数自己的罪过，求人原谅。

　　听到它馋嘴偷苏敏家的藕粉莲子糕的时候，龙长歌挥舞拳头非要打这东西一顿。

　　竹修仔细看了看这只小老鼠，问道：“你修成多久了？”

　　“半个月。当了凡人吃得欲望就更强了，我控制不住。”小老鼠耷拉着耳朵回答道。

　　“好啊！这也是你偷窃的借口，”龙长歌听它这么说，手上的无锋又变了出来，“看我不打死你！”竹苍明赶紧拦住她，让她别冲动。

　　竹修点点头，说：“你初成人形，控制不住是情有可原。这不怪你。但是你偷吃这么多东西，虽罪不至死，惩戒还是得有的。”竹修再次动用法力，在小老鼠头上刻下结印。小老鼠捂住额头，痛得在地上打滚。龙长歌看着解气，退到一边。竹苍明扶起小老鼠，心里感叹老鼠也能这么沉。

　　过了一会儿，小老鼠跪在地上谢谢竹修的不杀之恩，嘴唇还在发抖。

　　“从明天起，你去偷了东西的家里，一样样的还。什么时候还完了，什么时候再过来。”竹修甩了衣袖，放小老鼠离去。龙长歌一愣，仙师就这么放了妖怪。

　　小老鼠千恩万谢地离开厨房。竹苍明接着收拾自己的厨房，刚刚做的糖糕全都发硬，更难切了。龙长歌则看着进里屋的仙师，心里疑惑更深。

　　“它可是妖怪！干嘛放了他？”龙长歌问道。

　　竹苍明一愣，说：“它又没犯什么大错，不过是贪嘴而已又是初犯。给它一个机会，让它改过自新也好啊。”

　　龙长歌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但又敬仰仙师不会去质疑什么。她愣愣地站在那里看着紧闭的房门。

　　很快，竹苍明缺帮手，过来把疑虑重重的龙长歌叫上。小姑娘也没再多想，打下手帮忙做其他的新年糖果。厨房里充满各种香甜的味道，新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