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命》夜樵

31、第 31 章

　　“不可以带走青黛医生啊！”前台值班的护士先把门口给堵上了，紧接着从其他科室跑过来几个正在看病、听说青黛要被抓走了急急忙忙听了手里的事的医生，也跑过来把门口堵住。后来这个事情又闹到楼上去了，产房里的姐妹们全部都下了楼来，也不管自己是不是要生了，你扶着我我扶着你就这么从楼上走下来，一边下楼一边喊：“谁敢把她带走！谁敢把她带走！把她带走了我们怎么办，我们这么多人，你们负得起责么？”

　　青黛看着人多，全场闹哄哄的，拼命扭开准备跑走，没想到头发被抓住又给拎了回来，扑通一屁股坐在地上。几个警员不跟医院里的人啰嗦了，两个人拿出电棍把周围的人都给驱散开，剩下三个人提着青黛就往门外走。堵门口的人还在挣扎着，冲的想往前冲，拉的又拉住他们说别过去了小心被电棍给碰到。青黛也不知道这回要去多久，千钧一发之际心里惦记的还是产房的姐妹，她在人群里找到那些挺着大肚子的身影，吼道：“不要怕，不要紧张，顺其自然，开了四指之后就一定要找护士听到没有，除了我还有几个医生也可以接生的，都给我好好的，我回来之前一个都不许再出事……”

　　青黛心里想着，行了，就交代到这里了，其他的事情就看她们自己的。两腿还是扑腾着，但实在是拗不过这好几个大男人，她干脆就把腿收了起来，节省点力气。

　　边境医院所在的这条路还算敞亮，不远处就是路口。就在她即将被带走的时候，从路口传来一个声音：“我看看谁敢把她带走？”

　　这个声音青黛再熟悉不过了，刚听到的一瞬间她还有点恍惚，朝路口看过去，刚好到了下午阳光最刺眼的时候，太阳挪到了路口后面，像一块刺眼的光板令她看不清眼前的人。但是她知道那是谁，那是林弘楷啊。她就这么看着那团火红又金黄的影子，一个黑影从一片火光中窜了出来，慢慢地朝她靠近、靠近。最后，一双挂着蓝色绸带与十二区区旗的靴子停在了青黛眼前。

　　林弘楷刚刚在离边境医院的不远处开完会。刚走出会议室就接到了边境医院打过来的电话，电话里的人说有人在边境医院欺负青黛医生，还说要把她带走。挂了电话，他二话不说就往这边赶过来。手上还拿着会议记录，一叠资料握在手里不太好活动，他就走到这五个警员面前，把自己手里的资料递给其中一个两手空空的一个警员：“你帮我拿一下。”

　　然后举起右手，左手先在右手上摸了一把，好像抛光一样，再奋起直追打在抓着青黛头发的那个人脸上。

　　那个警员“唔”了一声往后便退去，手稍稍松开了，林弘楷就握着青黛的手臂，把她从地上捞了起来，让她贴着自己站着。

　　“诶你是谁啊？你怎么也打人？”拿着资料的警员一下子火了，他哪知道林弘楷把资料给他拿着是为了方便打人啊，要早知道是这样的话，他刚刚就不接了。于是他把林弘楷递过来的资料往地上一砸，冲上来就准备理论。

　　“等下，兄弟，等下。”被打的那个人鼻血哗啦啦流了出来，他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拦住要冲上去的那个人：“你别冲动，这个好像是我们的上司。”

　　“而且……这两口子打人都是一样的。”他就是刚才那个被青黛也打了一拳的人，正摸着越发肿胀的脸颊，一脸欲哭无泪地说道：“我刚刚才被打过，这感觉可太熟悉了。”

　　其他警员愣住了，他们刚来没多久，而且十二区的警察这么多，不在林弘楷手下做事，也不会经常见到他。要不是同事提醒，他们还真不知道林弘楷是级别比他们高的，而且这个女医生还是林弘楷的女朋友，这下他们才知道闯大祸了。

　　“喂……”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林弘楷又上前一步，刚想开口，他们就撒腿往反方向跑去，才十几秒的样子就已经消失在路口了，留下林弘楷和青黛在原地，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们这是干啥呢？”林弘楷问。

　　“不知道啊。我还以为多大胆呢，你还什么也没说，就跑得没影啦？”青黛踮起脚尖张望了一番，路口早就看不到那几个人的影子了。

　　“不管了。我打电话回局里，把他们几个开了。”林弘楷道：“你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啊？”说完牵着青黛往医院里面走。门口一堆人看到青黛总算脱离了险境，都松了一口气，陆陆续续回到了自己原来的地方，青黛把自己的一头金发整理好，走进去见人就笑，感谢大家在关键时刻这么关照自己，她下决心要更努力地工作才行。笑完了，把大着肚子的姐妹们都送上去了，她才得空回了林弘楷：“我刚才在做手术，一直没空给你打电话……”说到这里，青黛才想起来，那个羊水栓塞的产妇，还在楼上。

　　“刚做手术？走，跟我去休息。”林弘楷揽着青黛想往她的办公室走去。青黛拦住了他，说：“我还有事情没做完。”然后就领着林弘楷来到刚刚的手术室。

　　几乎是一走进来，青黛的眼泪就不受控制了，那个产妇还躺在手术台上，围在一旁的是刚刚走廊上她看到的那个男人和他的爸妈，还有几个护士在劝着什么。想起刚刚听到的这几个家人的谈话，青黛只觉得一阵恶心，但是她还是协助他们处理好了这个产妇的后事，林弘楷一直陪着她，等到产妇运出去的时候，已经到了夜里八九点了。

　　青黛到此时已经连续工作了十二个小时，这种还经历了一场闹剧。不过这不是她连续工作得最久的一次，所以她还算能撑住。送走了羊水栓塞去世的产妇之后，她把整个产房都巡逻了一遍，看一切都好没有什么需要她操心的地方，才同林弘楷一起回到了办公室休息。

　　青黛一进办公室，就好像一只被抽空了气的气球，摊在桌子上。林弘楷关上门，走过去坐在椅子边沿，看着青黛。青黛同他对视，看着看着，眼眶突然红了，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下来。滴在衣服上的一瞬间，林弘楷就接住了青黛的眼泪，顺势又摸上青黛的脸，轻柔她的眼眶，把里面的眼泪都给擦干净。

　　“今天那个病人我没有救过来。”青黛哭着说。

　　“又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他们中途闯进来捣乱，你能救过来的。”林弘楷安慰道。

　　青黛的眼泪像决堤一样，一涌而下，她狠狠咬住嘴唇，咬出了两道血痕。林弘楷从来没有见到青黛哭得这么伤心过，她总是一副非常自信的样子，令人感觉很安心，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青黛都是一颗定心丸，她的存在就相当于是“包在我身上了，肯定没问题的”。但是这回，青黛这么令人心疼，她遭遇了人生的失败，这么多年来第二次失败，这让她一个从业这么多年的妇产科医生感觉到非常绝望和无力。

　　青黛平时就十分豪爽的样子，哭起来更是口无遮拦，她哭的时候有好几个同她关系好的护士都来敲门，问怎么了，林弘楷打开门说没事，小问题，问题不大。这样反反复复好几次之后，青黛总算平静了点，林弘楷摸摸她的头发：“不哭了吧，在哭整个医院又要被你惊动了。”

　　青黛不哭了。两眼空空望着前方。这个时候手机响了，她也依然坐着不动。林弘楷拿起手机，一看是薛唯打过来的，就接通了，然后把电话递了过来。

　　“青黛！你在干什么呀！”手机里传来薛唯甜甜的稚嫩的声音，把青黛这一天的坏心情驱散掉了一半。不知道为啥，她听到薛唯的声音就是很开心，但是她还是把今天医院里发生的故事告诉薛唯了。说到后面，她有些哽咽，薛唯听着听着也哭了，还时不时转过头去告诉傅远和乔易：“今天有个羊水栓塞的病人……”“青黛今天被人欺负了……”一五一十地概括着今天医院里发生的事情。

　　青黛听到电话那头有薛唯的声音，还有傅远和乔易不停地帮她骂那群横行霸道的区警员，再把一些安慰的话让薛唯转达给自己，突然觉得很感动，边境医院的大家虽然不在一起，但是还是互相关心，关心得比谁都密切，好像大家正围坐在一起似的。她觉得自己来对了地方，这是一个好地方，这是她在一个全新的世界里的唯一的家。

　　又寒暄了一阵，青黛就挂电话了。挂完电话她心情顺畅了很多，想起几个警员拔腿就跑的场景，还有点解气，努努鼻子，跟林弘楷说：“小样儿，看不出来你这么有面子啊，他们看见你，居然就这么跑了？看来你平时在区警局很有威慑力嘛！”

　　林弘楷挺起胸脯，一副“你说得没错”的表情，邀功似的：“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

　　“不过我还纳闷呢，我也没说什么，他们也不认识我，怎么一看到我就跑了呢？”

　　青黛有些不解：“你说，他们并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