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那么难追啊gl》李浮安

2、002

　　古榛赶在绿灯的最后几秒跑过斑马线到了马路对面，喘着气站定后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斜对面观澜竹苑的门口。

　　角度问题，她看不到那个女孩子有没有进去。应该进去了吧？

　　她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九点四十了。糟了。

　　古榛耸了耸肩，把书包调到更舒服的状态，深呼吸平复了下还在噗通噗通乱跳的心，加快脚步朝自家小区走去。

　　她个子矮，身材比例也算不得好。高中校服本就宽松，冬季的更是臃肿，笼得她那两条短细的腿跟大白萝卜似的。萝卜成了精，飞快地左一甩右一甩，不多会儿就跑了老远。

　　她一般会在九点二十分以前到家。

　　不过眼下跑得这样快，不止是为了赶回家的时间，也是怕再碰上刚才那群小混混。想到那群小混混，她又把手机掏了出来，拨号界面之前输入的报案电话还在。

　　古榛心里安定了不少。

　　此刻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21：43。

　　刚才送人回家的路上，她心里很急步子却随着那个女孩子的节奏迈得很慢。因为当时觉得，那个女孩子刚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完全值得她拿出所有的耐心和热情去对待。

　　女孩子似乎吓懵了神，一路上没说两句话，表情也呆呆木木的。

　　古榛心疼地想着：天杀的小混混一定对那个女孩子说了许多下流轻/薄的话，才会把好好的花季少女给吓成面瘫。

　　其实她自己也吓坏了，只是在更需要安慰的人面前不宜表现出来罢了，于是故意地说个不停掩饰心里的慌。她本来并不是多话的人，甚至大多时候都闷闷的。

　　古榛回家路上还想着刚才的事，直到进了单元楼思绪也没停下来。

　　要不是自己的放学时间和大多数同学不一样，她其实是愿意在接下来的几天都送那个女孩子回家的。有的事发生了就会留下痕迹，害怕的情绪并不会很快过去。那个女孩子回到家肯定会大哭一场的吧？为了不让爸爸妈妈担心，还只能躲在房间里偷偷哭。

　　古榛出神地想着，越想心里越难受。她有夜视障碍，没太看清楚女孩子的脸，不过看轮廓是高挑纤细漂亮柔美的。

　　“小妹妹？”

　　“啊？”古榛回过神来，见有个阿姨站在电梯里等她，赶忙踩着小碎步进了电梯，乖乖地道：“谢谢您。”

　　阿姨笑了笑，摁下楼层跟她搭起话来：“小妹妹也是一中的啊？我儿子也是，不过他在高中部。”

　　学校附近家长租房陪读的情况还是挺常见的，小区里住了不少一中的学生。

　　“我……”也在高中部的。古榛不易察觉地微微耷拉了下嘴角。初中部在高中部后门对街，校区完全是分离开的，校服款式也不一样。

　　这不是她第一次被人误会成初中生了，更夸张的还有被误会成小学生的时候。1米55其实不算特别矮，可是没办法，现在的小孩子们都发育得好，小小年纪就长得老高。

　　她周末挤公交的时候偷偷跟要去上兴趣的小学女生比过身高。

　　嗯。输了。输得很惨烈。

　　古榛闷闷地想着，正犹豫要不要解释一下的时候。

　　四楼到了。阿姨招呼了她一声就走出了电梯。

　　古榛住十一楼，同阿姨挥手道别后，将书包挪到身前抱住，十分吃力地掏起了钥匙。

　　到了家门前，古榛正专注地拿钥匙去对锁孔，门突然从里面开了。

　　“陈阿姨。实在对不起，路上有点事耽搁了。”古榛见保姆陈阿姨已经穿好外套换好鞋，包也提在手里了，显然等了她很久，脸又不争气地发起烫来。

　　两年前陈阿姨来应聘保姆时就说了，早上六点二十过来没问题，但晚上最多做到九点。她回去家里还有一大堆家务要做，要是做到晚上十点多，回去再收拾一下就太晚了，而且坐车也不方便。

　　那时古榛还在上初三，晚自习只到九点。她试用了陈阿姨一段时间发现人很可靠后，就干脆地定了下来。进家入室的人，人品好才是最重要的，别的都可以商量。

　　等到上高中，她中考考得很好。余城不少中学，公立的私立的，都开出各种条件争取她。她心属的一直是一中，不过趁着那股争抢优质生源的风潮，向一中提出了一个入读的附加条件——晚自习最后一节课能不能不上？

　　学校方面有些犹豫。各校抢夺优质生源算是公开的秘密，公开的秘密那也是秘密。对于金字塔尖的个别优生，减免学费当然是基本的，现金奖励啊住宿环境啊什么的也都好商量。然而不上晚自习这样过于醒目的特殊优待，很可能会造成别的学生人心动荡，加大管理难度。

　　学校建议古榛换个条件。

　　古榛没办法只能把家里的特殊情况说明了，希望学校能通融一下。

　　学校很有人情味地通融了。

　　陈阿姨的工作时间是早上六点二十到八点和下午四点到晚上九点二十。算起来工作时间只有正常的7个小时，但是一早一晚最麻烦。于是古榛把报酬开得比较高，陈阿姨为了攒钱给大学快要毕业的女儿买房，也愿意辛苦一点。

　　陈书萍体谅地道：“没事没事~依依已经睡下了。电饭锅里有炖的蹄花汤，你晚上做作业饿了记得吃。我先走了啊。”回家的最后一班公交是晚上十点，再耽搁一会儿她就得打车回去了。

　　虽说古榛那小姑娘体贴，偶尔回来晚了怕她赶不上车，会另给五十块钱的打车钱。但谁家的钱都不是大凤刮来的，她能为孩子们省一点还是省一点的好。

　　两年相处下来，陈书萍对她们两姐妹也产生了感情，尤其是对五岁大的妹妹依依。

　　“谢谢陈阿姨。回家路上小心啊~”叮嘱注意安全的话古榛每天晚上送陈阿姨离开时都会说，然而今天因着碰见了那群欺负人的小混混，她后怕之下说得格外认真。

　　换鞋进屋。古榛把沉重的书包往沙发上端端正正一放，没有忙着去洗澡，而是如常地先进了卧室。

　　房间里没有开灯。

　　她有夜盲症，只靠窗外透进来的那点微弱的光，根本什么也看不见。于是掏出手机，靠着屏幕的光亮，走到靠窗那边带护栏的粉色小床旁。

　　床上的小人睡得正香，粉嘟嘟的嘴巴有节奏地吐着口水泡。她点开照相软件，对着妹妹被枕头挤压变形的肉嘟嘟的小脸近近地拍了一张。

　　然后点开微信，找到名为“古家人”的群，将照片发了出去。

　　榛榛——今天的依依妞。

　　古榛等了一会儿见群里暂时没有回复，就拿上睡衣进浴室洗澡了。

　　浴室离卧室很近。担心吵醒妹妹，她洗得很轻。

　　买来作宵夜的甜甜圈弄洒了，古榛便去厨房盛了一小碗蹄花汤吃。她其实跟陈阿姨说过许多次，晚上只需要做妹妹的就好，不必做她的。她下午可以在学校吃晚饭，晚上回家也会在路上随便买些什么作宵夜。

　　陈阿姨说外面做的东西不卫生，把妹妹从幼儿园接回来后如果有时间，还是会尽量给她做些吃的。

　　吃完蹄花汤，古榛有条不紊地把厨房收拾好，又把妹妹明天要穿的衣服预备好，这才坐回餐桌前打开书包开始做作业。

　　作业很快就写完了。古榛又掐着表做了两套英语和数学的模拟卷，直到十一点四十。

　　进卧室摸黑抹完面霜、护唇膏、身体乳，刚好十一点四十五。

　　古榛借手机屏幕的光检查了下妹妹身上的被子，见好好盖着才爬上紧挨着小木床的大床准备睡觉。

　　关机之前，微信群来了新的消息。还是一连两条。

　　爸爸——怎么又没有榛榛妞？

　　妈妈——附议。

　　古榛不爱照相，尤其是自拍，每次照相不管摆什么姿势都感觉尬尬傻傻的。她微微笑着用食指尖飞快地敲着键盘。

　　榛榛——明天周六，晚上视频呀~爸爸妈妈晚安~

　　古榛的睡觉时间起床时间都很固定，说完晚安就把手机摁关了机，心无旁骛地进入了梦乡。

　　***

　　眼看着小丫头跑远后，柳瑗转身往小区里走，然而越走她心里那种隐约莫名的不安感就越浓。

　　连个名字也没问。一中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也许以后再也遇不到了呢？

　　她又抬手闻了闻，手上的柚子香味在迅速变淡，随着小丫头的离去同步消失。

　　一想到有可能再也见不到那只人间萌物，柳瑗脚步一顿，转身顶着寒风往外走。过了马路，她又朝着小丫头消失的方向走了许久，结果一无所获。

　　柳瑗有些烦躁。“小短腿跑得还挺快。”

　　第二天，柳瑗难得地起了个大早，梳洗完就要走。

　　柳建航派过来“照顾”她的两个女佣，在厨房忙活着道：“小姐。早餐马上就好了。”

　　“我去外面吃。”柳瑗匆忙出了门。

　　学校大门正对面有家面馆，柳瑗选了门口的位置坐下，点了碗鸡丝鲜笋面也不吃，就望着学校大门口看。

　　“柳爷？难得啊！我特么第一眼还以为是幻觉。”苏映杰笑嘻嘻地在柳瑗对面坐下。

　　苏映杰在余城一中也算号人物，家里有钱，脾气燥得不行，打架又生猛。他一落座，本来坐在这桌附近的人都看似不经意地往远处躲了躲。

　　苏映杰不恼反笑：“尼玛。柳爷，这帮人躲我不躲你？看来是没见识过你的厉害啊！”他是见识过的。

　　柳瑗高一在六中日地日地的时候，他听说六中一号人物是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小妹妹，于是贱兮兮地找上门求日。

　　然后就在医院歇了大半个月。

　　他躺在病床上可怜巴巴地跟他爸告状，说一定不要放过那个叫柳瑗的女的，太他娘的没人性了。

　　他爸又气又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说：“你放心。”

　　隔天，他爸再来医院看他，态度就变了。说要不是看他身上有伤，还要揍他一顿。说他狂得没边了，连黎城童家的宝贝外孙女都敢惹。

　　既然打不过也惹不起，躲着点总行吧？苏映杰有段时间连路过六中附近心里都虚飘飘的。

　　本来以为这辈子只要不上门找死，怎么也跟柳瑗遇不上。谁曾想高二刚开学，柳瑗就从六中转来了一中，进的还是他所在的24班。

　　一中只有两种学生。要么学习特别好的，要么家里倍有钱的。兼而有之的一律归入第一类。

　　他和柳瑗都是第二类，这样一想，俩人会在同一个班相遇也不算什么离奇的事了。

　　好在相处之后，他发现柳瑗其实是个相当不错的人，除了话少脸臭下手狠。不过柳瑗不像传言中的是那种爱玩的女生，她兜里总揣烟可是从来不抽，打架牛X得一批可是从来不挑事，谈着帅逼男朋友可是从来不见，游戏也不玩，酒吧也不去。丧里丧气的，好像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的样子。

　　柳瑗听了苏映杰的话没言语，只望着校门口那边。离预备铃响还有十来分钟，人越来越少了。依小丫头那乖乖的样子，不可能会迟到，肯定早就进去了。她今天起的这个早，毕竟只是对于她自己而言的早。

　　苏映杰顺着柳瑗的视线望过去，看到纪检部的人守在门口检查有哪些人没穿校服。他打量着柳瑗啧叹道：“柳爷，够刚的啊。校服都不穿了。”

　　柳瑗低头看了眼，早上出门时走的急，真的忘了穿校服。她懒得听班主任刘老头唠叨，于是对苏映杰道：“杰子，你进去帮我借一件出来。最好是女生的。”男生不爱干净的多，她嫌脏。

　　“嗻！”苏映杰曲着食指和中指在木桌上轻轻一磕。

　　“借人家东西态度好点。”柳瑗不慌不忙地喝了口面汤，声音清清冷冷。

　　苏映杰大步冲进校门，在附近转了半天，好不容易才看到一个个子小小的女生同一个男生从二教那边出来。

　　古榛这学期刚加入纪检部，纪检部的各项检查又大多是抽查，机会不多，还是她第一次检查早自习时各班的出勤情况。

　　同行的男生见她有些紧张，笑着安慰道：“和检查晚自习一样的。”

　　古榛抱紧怀里的考勤册子感激地笑了笑。

　　突然有人跑到她面前停住。

　　“小同学。借你校服用一下呗。我朋友忘了穿校服进不来。”预备铃已经响过了，苏映杰想到刘老头唾沫横飞骂人的样子，心里有点慌，也顾不得这个女生的校服合不合柳爷的身了。担心对方介意，他又补了句：“女生。”

　　与古榛同行的男生本来想说：同学。我们是纪检部的。

　　待认出借校服的人是24班的苏映杰后，他赶紧把话咽了回去，拿笔轻轻碰了下古榛，低声劝道：“借他吧。不然要有麻烦的。”

　　苏映杰见女生愣着不动，也不能上手去脱人家的衣服，于是顺着那男生的话，酷着张脸威胁道：“快一点。不然放学打你哦~”

　　古榛不想为了这种小事惹上麻烦，带着丝屈辱感把校服脱下来一把塞了出去。

　　“你高几几班的啊？我早自习下课马上还你。”苏映杰见女生快被欺负哭的样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语气好了许多。

　　“高二一班。”古榛穿着雪白的短款羽绒服，眼睛湿湿地朝一教走去。

　　苏映杰拿着借来的校服以50米冲刺的速度朝校门口跑去。

　　柳瑗已经等在门口了。

　　“可能短了点。将就穿啊！”苏映杰把校服扔给柳瑗。

　　衣裳飞过来的瞬间，柳瑗闻到了熟悉的香味。是昨晚小丫头身上的那种淡淡的柚子清香。

　　二人踩着早自习的上课铃跑进教室。

　　坐在最后一排的柳瑗拿笔戳了戳前排的苏映杰道：“杰子。你校服找谁借的？”校服宽松度是够的，就是袖子短了些。那个女生个子不高。

　　身上有淡淡柚子香味的个子不高的女生……柳瑗觉得有时候缘份那玩意儿真是奇妙。

　　“不认识。咱们这级一班的学霸。”苏映杰也不回头，只是往后仰着把背靠在柳瑗的桌子上道：“不过萌得一批。看着就让人想欺负哭的那种。”

　　柳瑗一拳打在苏映杰背上。

　　“CAO！干嘛？”苏映杰回过头，眼神无辜。

　　柳瑗秀眉一挑，嫌弃地看着他：“你特么心脏不脏？”

　　早自习下课，苏映杰扭了扭还在痛的背，无可奈何地对柳瑗道：“爷，衣服给我吧。得赶紧给人还回去啊。”

　　柳瑗已经把校服脱下来放抽屉里了。她拿着手机胡乱刷着，头也不抬地道：“一会儿我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