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
第十章
顾池提着猫砂走过去，剪开袋子，“盆放这，我倒猫砂了。”
“嗯，这里好，暖和还能看看外面的鸟。”任奕然伸了个懒腰，把顾池手里的猫砂抢过来，“灰大，麻烦少爷把你那个南瓜窝拿过来一起放这儿吧，还有猫抓板。”
“哦。”顾池懒得纠结他这进了别人家门就熟悉得跟自己回家似的脾气到底哪来的，默默去拿东西了。
顾池家所在的小区是这片儿最贵的小区，任奕然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城中心除了商业区就是没拆掉的城中村，因为赔偿金额谈不拢时不时就有钉子户拉着横幅在售楼中心叫骂的，很多年前这里闹得最凶，直到后来进驻了一家挺有名的房地产企业，把这片儿的地都拿下来了，该赔的赔了以后消消停停地盖了这个楼盘。
开盘就创了价格新高，上了新闻的，所以任奕然印象深刻。
“吃饭啦。”陈姨在厨房里大声说，把菜一个一个抬出来放好。
任奕然拍拍手上的灰，把猫咪抱到猫砂盆里，顾池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任奕然解释说，“你别嫌脏，这是让它熟悉的过程，它刨两下就知道这里是埋……粑粑的地方，以后不会乱拉了。”
猫咪在猫砂里迷茫地转了几圈，嗅了嗅气味，开始尝试着刨土，任奕然有些得瑟地看了顾池一眼，“说了我养过猫，有经验，看见没它在认地方了！”他搓着手往饭厅里走，边走边絮叨，“吃饭了吃饭了，饿得能吃下一头大象。”
顾池一把揪住他的后领，拖到了卫生间，“洗手！”
四菜一汤，陈姨给他俩添了饭，餐具摆好就去换衣服。
“陈姨不吃吗？”任奕然在顾池的监督下刚洗了个很认真的手，从卫生间出来，“你这上哪去啊一起吃呗。”
“我得回家啦。”陈姨把围裙放好，开始换鞋，“都是饭点儿过来给顾小少爷做好我就得回家管我家那老头。”
“那你做这么一大桌菜，就我俩吃啊？”他看了一眼顾池，“我和我妈日常就两菜一汤有时候还吃剩。”
“没事儿，你们还在长身体呢能吃多吃点。”陈姨说，“顾小少爷，明儿需要我过来吗？”
“不用了，我在家。”顾池送她到门口。
“明后天的菜我放冰箱里了。”陈姨说，“小猫我养过的，下周白天你上学我早些过来给它喂食，你放心。”
“谢谢陈姨。”顾池客客气气把她送出了门，“陈姨慢走。”
电梯下去了他才把门关上，回到座位坐下开始吃。
饭菜很合任奕然胃口，荤素搭配合理，油也不大，豆腐圆子汤挺废功夫的，他大口大口地吃着，期间顾池居然一句话都不说。
任奕然从进这屋子开始就有一个疑问，顾池的家里蛮大的，二楼他还没去过，看得见门都关着，但就一楼来看，尽管一个家里该有的家具和摆设都有，就是干净整洁到透着一股冷清，也不知道是一家子人都洁癖了还是根本没有别人住，总之缺了人气儿。
再加上有个只来做饭做完就走的阿姨，顾池怎么看都像是一个人在这住，那他父母呢？
揣着一肚子疑问，任奕然一眼一眼地偷偷瞟他，想开口又觉得唐突，死皮赖脸赖进来吃了顿饭已经很不好意思了，要不是老妈出差他回家真的没地方吃饭，他也不会这么赖顾池。
可是第一次来就查户口又实在没有教养。
今天一整天没教养的事干太多了，也是难为顾池教养好才没直接把他轰出去。
憋得难受。
“你老看我干什么？”顾池抬起头来，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了才说话，“要说什么说。”
“不好意思说。”任奕然嚼着饭，贼眉鼠眼地看着他。
“你都好意思坐这吃饭还有不好意思说的话？”顾池冷着脸，给自己盛了一碗汤。
“你就吃完了啊，这么快啊。”任奕然低头狂扒了好几口饭，“我就是……想问你是不是一个人在这里住啊？”
“嗯。”顾池点头。
“你爸妈呢？”任奕然问得小心翼翼，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小心翼翼，就是觉得一个高中生自己一个人住这么大一套房子，请个做饭的阿姨，有点奇怪。
顾池拿着汤匙的手一顿，睫毛抖了抖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吃了碗里最后一个圆子，就放下碗筷不动了。
任奕然很识趣没有继续往下问，他虽然死皮赖脸却也不是不会看人脸色，就跟顾池相处这几个小时来看，他虽然冷冰冰地一副生人莫近的态度，但要是赖皮一些他也不会强行下了对方面子，这就是余地，说明还没有碰到他的底线，现在顾池不说话，但阴沉就写在脸上，任奕然觉得自己要是再多问什么他随时都会爆发，这应该就是底线了吧。
父母以及这个家空荡荡的原因，是顾池不能触碰的绝对底线。
“你怎么不吃了？”任奕然在盛第二碗汤，“陈姨这手艺真是绝了，这圆子真好吃啊，让人欲罢不能。”
“吃好了。”顾池说。
“吃好了你坐着看我吃干嘛？”任奕然惊了，“不会是等我吃完你才打算起来吧？你们家规矩这么大的吗，那我吃快点。”
“没事，不急。”顾池说。
他既不玩手机，也不东张西望，就这么一板一眼地坐着，仿佛教导主任坐在办公桌后面抬着老茶杯审视自己，让任奕然吃得很有压力，老妈以前老说他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吃饭的时候不是看电视就是玩手机，要么一张嘴叭叭叭地边吃边说话像个叽叽喳喳的鹦鹉很是烦人，跟顾池这么一对比，任奕然觉得老妈还是善良，只是说自己烦人，跟这位很有教养的大少爷一比，任奕然这些行为简直像个没人管教的野孩子。
他一下子也有点拘谨了起来，火速吃完，还没咽下去就站起来就收盘子，被顾池抢走了。
“蹭了顿饭就我洗碗吧……”任奕然跟进了厨房。
“你洗不干净。”顾池把脏的盘子和碗一个一个码到洗碗机里，设置好了时间和功效盖上盖子，“吃饱了，你可以走了。”
任奕然没说话，他正事儿还没说呢。
顾池又把没吃完的饭菜归置在一处，放进冰箱，回过头的时候任奕然悄默声地站在了他正后方，差点撞到脑门。
“干嘛？？”顾池吓了一跳，错开身要走。
任奕然拉着他衣服甩了两下，“先别赶我，给猫喂了奶粉我再走。”
“喂吧。”顾池指了指饮水机，“接热水去。”
羊奶粉用开水化开了之后得等温了才能给猫喂进去，宠物医院给的针管实在太难操作，任奕然问顾池要眼药水，他家没有，只好下楼去找药店随便买了一个，回来后任奕然去卫生间把药水都给挤空了，洗过了瓶子，把晾好的羊奶一点点挤到眼药水瓶里给奶猫喂食。
看上去缺根筋的人，做这些还挺心细，顾池从头到尾让他一个人弄没有插手，在一边默默地看着。
看他到底是真心对猫好，还是做样子给自己看，妄图一会儿劳苦功高嬉皮笑脸地把猫抱走。
要警惕！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顾池把奶猫放在腿中间，一只手抬着它的头怕呛着，任奕然捻着眼药水瓶特别小心的往猫咪嘴巴那挤。
喂的有点费劲，但奶猫吃了不少，粉嘟嘟的小嘴巴含着眼药水瓶咕噜咕噜地喝着，不一会儿肚子都鼓起来了，圆滚滚毛刺刺的，在顾池腿上转了几圈原地趴着就睡着了。
“我要是想把它带走……”任奕然抿着嘴扣着脸试探起来。
“想都别想。”顾池打断他。
“为什么啊，这是我捡到的啊！”任奕然不服气。
“捡到你就扔给我了。”顾池从沙发上拖了个小被子给奶猫盖好，“扔给我了就是我的。”
“啊话不是这么说的，我当时是没办法抱着它去追贼，正好撞到你，还撞那么惨，我想着追完回来也要跟你道歉的你可以暂时帮我保管一下猫咪。”任奕然手肘蹭了蹭顾池，“你是不是气我撞你一身奶茶，还不说清楚在你们班门口打架？我错了嘛。”
顾池有些吃惊，当时在一班门口理直气壮的任奕然和现在这个毫不犹豫认错的任奕然简直不像是一个人。
不是特别神气吗？不是一句话不对就上手打吗？
有本事别认错啊！
理个寸头吓唬谁呢？
任奕然以为顾池不说话是默认了，而且气性还挺大，食指和中指像小人走路似的从沙发上走到了顾池的腿上，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我错了嘛。”任奕然可怜巴巴地说，“把猫还给我吧顾小少爷，我错了我错了。”
顾池吃惊完就剩无语了，他打开了那两根烦人的指头，“你幼不幼稚？”
任奕然又把手指小人挪到他腿上，原地跪下，“拜见太子殿下。”
“平身。”顾池脱口而出，在心里感慨了一句，幼稚病和神经病可能会传染。
“嗻——”任奕然的手指头走了两步，在奶猫的小脑袋旁边绕了一圈，“我小时候养过一只猫，是老妈捡回来的，那猫的眼睛一只蓝一只绿，虽然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可是特别通人性。”
又开始讲故事了，今晚上第二讲，顾池沉默地听着。
“我爸会因为我哪科没考满分，或者成绩掉了一名，就跟老妈吵架，回头拿皮带抽我。那会儿我小呢，一被打就哭，躲屋子里哭。”任奕然说，“那只猫就会窝到我怀里安慰我，还舔我眼泪。”
“它只是渴了。”顾池冷冷地说。
“你这个人真是！”任奕然有点想笑，这么温情的故事他能掰扯出这么个无聊的理由，“听我说完！那只猫平时不怎么跟人亲近的，上蹿下跳逮老鼠捉蟑螂要么就逗鸟，因为流浪了很久所以怕拘束，但凡我要去抱它它一急还会唬我挠我，可只要感知到我不开心，我什么都不用做，它一定会守在我身边。”
“后来呢？”顾池问他。
“年纪大了得了病，医生说治不好的，”任奕然垂着眼睛，也不笑了，“最后那几天它都站不起来了，非常很痛苦。有一天下课我回家去，老妈说它自己开了窗户跑出去了，再也没回来过。老人都说嘛，猫这种动物通灵的，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不舍得跟主人道别，就会自己先走，省得让我伤心。所以对我来说，它只是出远门没回来……不是死了。”
顾池生怕他讲着讲着就流下泪来，这就招架不住了。
谁知，任奕然的伤心只是一闪而过，他瞬间恢复了一看就是装出来的楚楚可怜的眼神盯着顾池，“人和动物之间是有缘分的，我恰巧就站在花台那，它恰巧就喵了一声被我听见了，恰巧追贼恰巧遇到你，因为你才活了下来，其实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能强迫你，只是……我真的想养它，给它个家。”
说完这番话，任奕然有些心虚，故事虽然都是真的，但他在顾池心里的形象不是那么正面，而且赖了一天了连饭都蹭了一顿，顾池显然知道他一直攥着这个目的不肯走，那故事的真实性在他那儿就成了问题。
他观察着顾池听故事的反应，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的脸看。
睫毛抖了一下，哦哟，还挺长的。
嘴角扯了扯，到底是想笑还是觉得同情，看不出来。
还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任奕然心里有点雀跃，一定是自己的真诚打动了这块木头，一整天的死皮赖脸终于奏效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铁树开花哑巴说话！
哈哈哈哈！
然而顾池勾着的唇角是个冷笑，他抬眼一瞥，任奕然所有失心疯一般的内心戏仿佛就被他看了个底儿掉。
顾池确实不是木头，他是石头做的，还是浑身带刺从外冷到内的那种。
“挺生动的。”顾池评价道，“可是这猫已经是我儿子了，你讲一夜的故事我也不会给你。”
“你儿子？”任奕然有点摸不着他这是什么路数，“怎么就你儿子了？它是叫你爹了还是你给它上户口了？证据呢？”
顾池看了他一眼，拿过书包拉开拉链往里面掏出一个小本本递给他，“翻开第一页自己看。”
任奕然莫名其妙，拿过来打开。
“不就是个病历本吗？有什……”
顾池斜眼看着，“第一页下面，白纸黑字写着的。”
宠物姓名：咪咪
啧，什么破名字。
宠物主人：顾池
字还挺好看的。
这就算证据了？还说别人幼稚，把病历本当个宝就不幼稚？
任奕然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尤其顾池现在幼稚得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像他给自己看的不是病历本是镶了钻的户口本似的。
顾池和他僵持了起来，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任奕然的，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老妈打来的。
“你想我了啊？”任奕然坐起身来，手里还攥着病历，“嗯，在同学家蹭了一顿。”
顾池伸手去拿病历，刚揪到一角，任奕然打了个机灵瞬间抽走夹在了胳膊下面。
顾池无语地看着他。
任奕然勾了勾唇角，挑眉挑衅地把病历往自己大腿上一拍一拍的，不知道听到了什么，他脸色突然就不好了，顾池把他这一瞬间转换自如的神情都看在了眼里。
“啊，今晚？？？”任奕然叹了一口气，“那你什么时候回家？”
“要不你也今晚回吧，好不好老妈。”他不管不顾地对着电话撒起了娇，“你今晚回来嘛，你忍心把我一个人扔在家跟老爸大眼瞪小眼么，而且你不在家他肯定把炮火集中在我头上，万一再打起来，连个劝的人都没有，晚回来一天你就得给自己儿子收尸了。”
“好好好，我呸掉我呸掉，你到底回不回来嘛？”
顾池就坐在一边安安静静地听他打电话，虽然这撒娇的样子跟平时寸头一霸的嚣张模样判若两人，可他觉得有点新鲜，任奕然之所以人前人后两副面孔，是因为家是个可以容他放肆和无理取闹的地方，所以在外面可以恶狠狠地堵着别人班门口打架，对着一个电话他也会左抠抠右抠抠的求饶，确实新鲜。
还很羡慕。
顾池就没有这样可以让他放肆的空间，家也好，人也好，都没有。
挂了电话，任奕然转过头来神色虽然没有刚才那么可怜但也不是很高兴，有些蔫地对顾池说，“我要回家了。”
“慢走。”顾池看着他。
“刚才说到哪了？”任奕然想起什么，很认真地说，“哦对，这奶橘的爸爸是谁。”
“我。”顾池一本正经地答。
“哎我不跟你争了，你是他爹，行了吧？”任奕然扯着嘴角笑了笑，“可不可以给他改个名字，咪咪太难听了，全世界的流浪猫都叫咪咪，这名字特别没水准。”
顾池挑着眉，没答话。
“叫它……咕咕，怎么样？”任奕然手一拍，觉得这个名字相当有水准，“为了纪念它成为你儿子的契机是因为你放了我鸽子，所以它叫咕咕，非常有纪念意义。”
“顾……咕咕？”顾池摇了摇头，“像公鸡打鸣，不好听。”
“我都不跟你争了，名字还不能让我取吗？”任奕然垂着眼睛，又开始那可怜巴巴的表情，“本来我想赖你一晚上，一晚上不行就两晚上三晚上，等你同意把猫还给我直接就抱回家的，早都跟老妈说好了。可是我爸回来了，他不让我养，我要是抱回去万一白天上学不在家守着它，咕咕被老爸扔出去了怎么办……”
他突然低下头，用脑门拱了拱小奶橘，又拿鼻尖戳了戳它粉嘟嘟的肚子，“我是很想要它，但是带走的话不能保证它就能安安全全在我家了，这才跟你妥协的。”
看样子是真的喜欢猫，顾池看他再凑近点要把整个脸搭在自己腿上了，赶紧开口，“好，那就叫咕咕。”
“我以后可以常来看看它吗？”任奕然偏过头，努力把单眼皮撑开眨着眼睛，“养猫我有经验，咕咕还小，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可以帮你。好歹……我也是它半个爹吧，行吗？”
“行。”顾池叹了一口气，他要是说不行，估计任奕然今晚能赖在这里不走，“你还不走么？”
“走了走了。走咯！”他在奶猫脑门上亲了一口，走到鞋柜把鞋子换好了，招手让顾池过去，“加个微信啊！顾三也同学。”
“谁是顾三也？”顾池不情不愿地把手机拿出来，单手捧着咕咕走过去，就算是对任奕然这种死乞白赖的态度非常不满，迫于良好的教养他还是打算站在门口送他出门的，他把手机递过去，“自己加吧。”
手机扫码后“滴”的一声，任奕然抓着手机就开门出去了，“别送啦，这么客气干嘛都这么熟了，拜拜啦也哥。”
“谁是你也……”
顾池话还没说完，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哎。
他叹了一口气，把咕咕抬起来看了半天，小东西在手掌心里睡得挺安详的，任奕然动静这么大居然没把咕咕吵醒，奶猫大概真的是有魔力，顾池觉得只要看着它，不管它是在喝奶在睡觉还是左扭下右扭一下的找东西抓，都能让人心里软乎乎的，不管什么人，连顾池这种自以为冷漠的人都忍不住轻手轻脚地捧着它。
从此以后，家里居然真的多了一个成员，长这么大除了爷爷，顾池还没把谁真当过自己的家人，咕咕现在也算一个了。
某种意义上来说，咕咕甚至是他活到现在最像家人的家人吧。
顾池低下头，像任奕然那样也用额头贴了贴咕咕的小脑袋。
猫咪身上稀稀疏疏的绒毛呲得他脑门有点痒。
奶猫身体里咕噜咕噜的，软软地冲他“喵”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