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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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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三楼,我们没有回我之前住的病房,而是被欧阳带到了位于重症监护一侧的一间单人病房里。这间病房虽然不大但很是整洁,只是因为它的窗户开在面向西北的两个方向,所以屋内的温度要比我之前住的那间显得偏低。
我被宁晓语打发回自己以前的病房收拾东西,临进病房门的时候看到了小护士正从里面走出来。她的情绪比之前稳定了许多,只是脸色还很苍白,眼圈也有一些红肿,不过见我回来还是勉强的露出了一丝笑容。
我向她点了点头,本来想安慰她几句的,不过想到我若是安慰她,恐怕又会引起她的恐惧,便什么都没说,只走回自己的床位旁收拾东西。
但是当我准备离开的时候,小护士却忽然叫住了我,一脸犹犹豫豫的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
我以为她还对下午的事心有余悸,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乱想,也别害怕,早点回家休息吧。”
她看着我摇了摇头,苍白的脸色带着些微的恐惧,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把我拉进了附近一处安静的楼梯拐角处,用略有些急促的声音说道:“你快离开这个医院吧,以后都别再来了。”
“嗯?为什么?”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第一次遇到护士不让病人进医院的。
“我不敢说,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这个医院里有奇怪的东西在,我看见……我……”小护士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用力的捂着嘴,似乎拼命在抑制着自己想说出来的冲动,结果急得眼泪直往下落。
“你别急,到底你看到什么了?”我被她这个样子弄的更加困惑了,见她哭得可怜,便忍不住伸手去帮她擦眼泪。
这时,忽然有人在远处喊小护士的名字,小护士听到之后便连忙应了一声,并快速的擦干净自己的眼泪,低声说道:“你快走吧,这个医院里面不干净。”说完,便急匆匆的跑掉了。
我站在那里回想着她说的那句“医院里不干净”和“奇怪的东西”,心道莫不是她也在医院里看过那个死去的小孩?想想,这种事确实很可能,毕竟小护士也值夜班,夜班见到鬼是很正常的,而且那天我说晚上闹鬼,她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想明白之后,我也没太在意,只抱着东西向宁晓语的房间走去。走过重症监护区时,又有一间病房里传出了家属的哭泣声。我看着走廊里来来往往的人,有面色疲倦紧张的医生护士,还有神情阴沉悲哀的病人家属,只觉得这里竟比那充满死亡的冰冷太平间还要让人心情悲伤。
回到西北角的单人病房,屋里只剩下宁晓语一个人,欧阳似乎已经离开了。我进门的时候,屋子里已有了一些变化,床被挪到了屋子的正中间,摆在屋内四角的家具以及一些仪器也被挪了开来,使得空间比之前变得拥挤了许多。
“林淼要去洗手间就尽快,否则一会到睡觉前你哪都不能去了。”宁晓语对我吩咐道,然后拿着一只毛笔蘸着一旁青花小磁碟里的黑水在床周围的地面上鬼画符。
我听话的去厕所解决完生理问题,再回到屋子里的时候,他已经从床的这一边画到了那一边。不过他画过的地面上完全看不出任何的颜色,连水迹都没有,使得我只能站在门口,生怕贸然走进去打乱了他的工作。
“进来吧,你踩不坏这阵法的。”宁晓语向我招了招手。
为了防止自己碍事,我进门就直接坐到了床上,然后将身体从床上探下来,指着他放在地上的磁碟子问道:“这里面是什么啊?这么黑还能在地上不留痕迹。”
“槐树的灰,用来遮蔽阳气的。”宁晓语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口将房门关好,并上了锁。
“遮蔽阳气?你还怕这医院里阴气不够重么?”我自然不理解他的做法。
“这是用来遮蔽我身上阳气的。”宁晓语继续在地上鬼画符,并耐心的解释道:“我身上阳气太重,若也想被引魂灯招过去,就得遮掉自己身上的阳气,让引魂灯以为我也是一个鬼。”
“你要装成鬼,然后被引魂灯引着去找那个小孩?”我忽然想起了他白天时给那对夫妻的承诺。
“猜对了一小部分,”宁晓语将没用完的槐树灰水和毛笔收了起来,然后又翻出了之前给我挂在床头上的拴着铃铛的红绳。他走过来坐到了我的身边,拉过我的一只手将红绳系在我的手腕上,语气颇有些无奈。“还记得我说要你帮我么?你的眠鬼梦境是只有死者和将死之人才能进入的地方,我要是想进去,也只能让自己变成‘鬼’了。”
“你要进我的梦里?这种神奇的事儿不是只有小说或者电影里才会出现么?”我思维跳跃了,只注意到宁晓语说得“进入梦境”,甚至忽略了他的本意是说我也是个“鬼”。
“哪里神奇了?不过就是个没有办法之下的办法,谁让对方那么神通广大,连个明确的线索都不给咱们留,所以咱们也只能赌一赌你的梦了。”宁晓语这话说的甚为无奈,不过语气却听不出有丝毫的气馁,甚至还隐藏了几分狡诈的味道。
“我怎么不觉得你是没有办法呢?我怎么觉得你挺兴奋的呢?”我毫不留情的戳破他装颓废的虚伪表皮。
“不兴奋也不行啊,我可是第一次用这个阵法,进的还是林淼的梦。”宁晓语用手捂着嘴嘿嘿一笑,那表情活像一只人脸狐狸,看得我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
“我要求离你远一点……”我往旁边挪了挪身子,准备离这个一脸阴谋算计的狐狸远一点,可是立刻又被宁晓语拉了回来。
“这可不行,距离太远我就进不去你的梦里了。”他说着扬了扬手腕,铃铛红绳的另一端已经缠在他的手腕上,看起来就像跳肚皮舞的姑娘们待在手腕上的装饰一样。
“这个还有距离问题?”我诧异道。
“当然,你可以把这个当做是对讲机,离得越近信号就越好。”宁晓语一脸认真的解释道。
不过后来的事实证明,我被他骗了。
由于宁晓语那个“离得越近,信号越好”的理论,晚上我们只能睡在一起,不过屋子里也就只有那么一张床,想睡别的也没有富裕的。好在单人间的病床都比一般的单人病床要大一些,两个男人挤在一起也没觉得多难受,而且屋子里的温度也有些低,挤着睡倒是暖和了不少。
宁晓语说他是第一次用这个阵法,所以受限制颇多,比如两个人不能离得太远,比如他进入我梦中之后不能自主的开口说话,而行动也必须以我为牵引才可以。
“哎,真麻烦。”我叹了口气,翻身准备睡觉,结果因为手跟宁晓语的捆在了一处受了限制,只好又翻了回来,跟宁晓语脸对着脸抱怨道:“干嘛把绳子弄那么短,害我翻身都不行。”
“这么睡不就挺好的,翻来翻去的,这又不是双人床。”原本已经闭上眼睛的宁晓语忽然睁开眼睛道,眼神清明的根本没有半点睡意。
“我习惯面冲着那边睡,”我被他眼神一扫,顿时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于是声音不自觉小了好几分。“再说,眼前一张人脸,谁睡得着啊……”宁晓语的脸是长得挺好看,眉毛很挺,睫毛很长,可惜再好看也是个男人。
“哦,”宁晓语眨了眨眼,似乎很善解人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拉着我的肩膀将我的身体从内侧翻了过去。“这样行了吧?”
现在我倒是不用看着他的脸了,也如愿的冲着我喜欢的那一边躺着,不过腰下面压着的是宁晓语的胳膊,后背贴着宁晓语的胸口,脖子后面温乎乎的气息,整个人都被他搂在了怀里。
“这还不如刚才呢,”我满脸黑线的郁闷道,“你不觉得不舒服么?”虽然这屋子里确实有点冷,但是被人当被子抱着,我可受不了。
“还好,我可以忍受。”虽然看不到宁晓语的表情,不过从他的语气看得出,这个家伙绝对是在我身后笑的很得意。我依旧觉得有些不适,便不安生的挪动着身体,想再翻回去跟宁晓语大眼瞪小眼。不过没动几下,身后的宁晓语便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你消停一会好不好,再折腾天都亮了,还怎么查案子?”
我立刻停下了动作,有些丧气的将脑袋蹭进枕头里……自己果然太过分了吧,只顾着自己闹别扭,完全忘记了今晚在这房间要做什么,怪不得连好脾气的宁晓语都受不了了。心里有些惭愧,便觉得被宁晓语搂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都是男人……何况,也并不觉得有多么的排斥。
如此想着,困意便渐渐的涌了上来。
这一次在睡梦中被惊醒,依然是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我刚从床上坐起来,身旁的宁晓语便睁开了眼睛,也跟我一样坐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惊奇,那表情就好像是在问:林淼,原来你的梦境是这样的?
我看他那个表情,忽然就忍不住想试试他是不是真的不能说话,于是一边伸手向他脸上捏过去,一边一本正经的道:“我也不知道现在是现实还是梦里,让我掐一下看看。”
宁晓语“啪”的一下拍开我的手,然后指了指我的脑袋上面。我抬头一看,引魂灯正异常招摇的在我的脑袋上方漂浮着,显然这一次它又把我当鬼招了。我暗自叹了口气,伸手将引魂灯抓在手里,准备出去看看这一次外面又是什么东西在不消停,而宁晓语则一声不响的握住了我的手,乖乖的跟在我的身后。
于是,我忽然就产生了一种大半夜在医院里举着灯笼遛狗的搞笑想法,不过回头看了眼身后一脸认真的宁晓语,我决定这种想法还是不分享的好。
医院的走廊里黑乎乎的,不过等我举着引魂灯走出来的时候,便能听到有无数的脚步声在我身旁响起,好像我所在的地方并不是住院部的走廊,而是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
我有些踌躇的看着身旁的宁晓语,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可是宁晓语也只是摇了摇头,他在我的梦中受限制颇多,除了不能说话之外,若不是牵着我的手便好像连自由行动都不能。不过他虽然不能给我帮助,却还是努力向我眨了眨眼,那样子就好像在说:怎么做都随你,有我在你别担心。
我点了点头,握紧了宁晓语的手,便顺着脚步声的方向向着前方走去。绕绕转转的行了许久,期间我有几次都忍不住拿着引魂灯向两旁照去,想要看看那些发出脚步声的到底是什么,却只看到了一些黑色的影子在我周围,就好像我站在一个奇怪的队伍中跟着他们在一起走。
脚步声最终还是在地下一层的那个房间门口停下了,双层的隔离门依然是微微的开启了一道缝隙,仿佛就是为了等谁来偷窥。虽然听不见脚步声,我却依然能感觉到那些黑影子就在周围,而且都似乎在往那门缝里面看着,便也忍不住凑了过去,扒着门缝往里看。
与上次梦中一样的是,里面的摆设还是那些,而不一样的则是中间的台子上多了一具趴伏着的尸体,而尸体的周围多了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那几个人正围在那放尸体的台子做些什么,除了其中一个距离门比较近并背对着我的人看不见长相,剩下的几个人中除了白天死了的那个医生之外,我认识的还有前几天跟小护士一起查房的年长护士。
那个女人竟然也是器官走私的同伙之一?真有些出乎我的意外。
我退后了一步,向宁晓语指了指那门缝,示意他也去看看。宁晓语凑了过去,良久扭过头来,神情颇为怪异。我不知道自己在梦中说的话,会不会被那屋里的人听见,便拉着宁晓语退开了好几步,才问道:“你是不是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宁晓语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用手在自己腰侧比划了一下,又做出了个“人”的手势。
我以为他是在说那些人在偷尸体的器官,便点了点头,道:“他们肯定就是走私器官的那些人,在医院里偷尸体的器官卖出去。”
谁知宁晓语却摇了摇头,示意我再去看。我有些困惑的再次趴在那门缝往里看,却发现里面的场景已经起了变化。台子上的尸体不见了,屋里的人也只剩了两个,正抬着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往冰柜里面塞,而那间冰柜的抽格正是第一次梦中,我看到自己躺着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