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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生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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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年轻人闻言愣住,同时停下手里动作,对视一眼后,距离童上言更近的那人回答道:“房东找我们来的,说这间房里都是不要的杂物,让我们清理掉。”
“我……我……房间是我租的,这些都是我的东西,你们不能扔!”童上言急红了脸,可面对两个比自己壮实一倍的男人,他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好在两个青年只是看起来长得蛮横,并非不讲道理的人,见童上言这样,也猜出其中可能有些什么误会,于是放下手里东西,建议他:“这……我们俩就是拿钱办事的,房东雇我们扔,你又不让扔,这……要不然你跟房东打个电话说说,别为难我们兄弟俩。”
童上言哪有不同意的道理,当即掏出手机,翻到房东的电话打过去……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对面的人似乎已经睡觉,含糊地“喂”了一声。
童上言没有废话,直接表明身份,然后好言好语询问缘由。
结果话还没有说完,睡得迷迷糊糊的房东一下子清醒了,嗓门瞬间飙升:“怎么回事?我还要问你怎么回事呢!
敲门没人开,发消息不回,电话也打不通,鬼知道你是不是死在外边了!房子我要收回来自己住,你一直联系不上,我还一直空关着不成?既然回来了正好,赶紧搬走,省得我还要扔你那些破烂玩意儿。”
“你、你不能这样!”童上言的性格早被他的倒霉体质磨得没有脾气,就算被欺负了也说不了几句重话,“我不是故意失联的,我在山里出差,那里信号不好,而且下大雨山体滑坡,路被堵住了,我困在村子里出不来,不是故意不回来的。”
“我TM管你那么多!”房东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大叔,说话也相当粗鄙,“老子已经跟装修队说好了,明天进场,订金付了合同签了,现在让人别过来,违约的钱你给吗?”
那当然是给不起的。
童上言对自己的存款有很清醒的认知,只能支吾着恳求:“房东大哥,咱们再商量商量,我真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出村的路今早才打通,我坐着头班车就回来了,你行行好,至少让我再住一晚吧。”
然而房东一点情面也不留:“住什么住,明天一大早装修队就来了,你有这功夫耍嘴皮子不如收拾东西,对了,你的钥匙给那俩兄弟,让他们给我送来。”
虽然知道房东不占理,但童上言今天实在没精力跟让他扯皮,也没去计较为什么房东还有钥匙能打开他房间的门,顺从地接受自己继失业之后又无家可归的事实:“我搬走也行,那剩余的房租……”
“就那几百块钱?”房东打断他,不屑地说,“我请人扔东西不要钱吗?有本事你找他们要去。”
说完,房东直接挂了电话,摆明了是耍赖皮。
童上言看看手机,又看看那两个被雇来扔东西的青年,嘴角扯出一个尴尬的笑。
他房租是月交的,也没有押金,算算日子,剩下大概三百来块钱,以余安市的平均收入来说,确实不算多,可他刚失业又失家,苍蝇腿儿也是肉,几百块现在也是大钱……
“两位兄弟……”
不等他说完,其中一个青年先说:“小兄弟,都是混饭吃的,我们卖点苦力不容易……”言下之意是肯定不会把钱退还给他的。
童上言叹口气,他一个五讲四美好青年,做不出死皮赖脸要钱的事情,而且这俩青年看着穷得跟他半斤八俩,就算要了恐怕也……
好在两个青年也不是大奸大恶的人,最后商议,给童上言一点时间,让他把要的东西收拾好再清理房子。
这房子是个一室一厅的布局,带阳台的房间自从上个租客搬走之后一直空关着,客厅分隔出来的小房间就是童上言租的地方,他在这儿住了小三年,虽然不能完全当成家,但多少有些感情。
可惜现实不给他时间缅怀,他麻利地翻出行李箱,捡着重要的东西装进去,总算在约定的时间里把自己要的东西装好,掏出钥匙递给“清屋兄弟”后,落魄的青年背上双肩包,拖着行李箱,疲惫地下楼。
下着大雨的深夜格外平静,童上言站在底楼那盏坏掉的黄灯下茫然四顾,不知道何去何从。
他孑然一身,无亲无故,在这大城市里生活,却不过无根的浮萍。
童上言是被爷爷带大的,自打记事起,从没听爷爷提过他的父母,后来渐渐懂事,猜到自己多半是孤儿,被爷爷收养,相依为命生活。
可惜五年前爷爷突发脑溢血过世之后,他唯一的亲人没有了,他的家也没有了。
他也没有朋友,经济并不富裕的爷爷经常带着他搬家,让年幼的童上言很难拥有稳固的小伙伴。
直到上了高三,他们居住的地方才固定下来,但那时他已经过了爱交朋友的年纪,也认清了自己的倒霉体质是交不到朋友的。
爷爷头七之后,童上言第一次生出轻生的念头,但是出现在他梦里的爷爷和蔼地抚摸他的头顶,一遍又一遍重复临终时,死死掐着他手背说的那句话:“言言,要好好活下去,活下去,都会好的,会好的……”
童上言泪流满面地醒过来,掏出身体里最后一点点勇气,战胜想要去死的念头,满腔苦涩地面对冷漠的现实。
自此之后,每当感觉自己倒霉到谷底时,爷爷要他活下去的执念,像擂鼓一样在耳边敲打,逼迫他把那些胆小的、怯弱的念头生生压下去,咬紧牙关继续面对未知的前路。
手机上时间显示晚上十一点十一分,清理房间的两个青年收拾完东西,扛着他们觉得还有剩余价值的物品下楼,经过童上言身边时,还与他道别。
等到两个青年离开,童上言回过神,开始为自己打算。
他记得离这儿大概一站路的地方,有一家快捷酒店,今晚可以先去那里落脚。
没记错的话,快捷酒店旁边还有一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如果足够幸运,他能赶在十二点以前给自己买个小蛋糕,庆祝自己即将过去的、狼狈的二十五岁生日。
但是童上言忘了,他活了小半辈子,真的和“幸运”半点都不沾边。
在他准备打伞冒雨走去快捷酒店的时候,他发现那把陪了他小几年的雨伞也不见了,他不死心,翻遍双肩膀和行李箱,一样能够挡雨的东西都没有找到,再抬头看看天上不要钱一样往下撒的雨……
淋着这场雨走上十分钟,明天他该住的就不是快捷酒店而是医院了。
童上言可不敢赌自己的小身板能不能抗住这么大的雨,掏出手机点开叫车软件,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司机接单,最后连网络信号也跟他作对,频频跳出网络无法连接的提示。
童上言:……
倒霉体质人设果然没崩。
童??倒霉青年??上言裹紧厚实的冲锋衣又往墙根靠近一点,这老建筑的屋檐造得窄不说,底楼还没什么能让人驻足的地方,这破天气不仅雨大了,还夹杂着风,一股一股往身上吹,简直跟冬天的寒风有得一拼。
就在童上言担心自己会不会就此冻死时,斜对角一扇没有锁上的门被风吹开,清晰的钝响引起他的注意,他借着路灯的光线,眯起眼看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楼下这个违章棚屋。
约莫四平米的小棚屋,原本是个露天自行车停放处,后来经过楼里居民们的“努力”,拔地而起一座简陋的棚屋,用来堆置杂物以及停放非机动车。
刚才那扇引起童上言注意的门,其实是镂空的几根铁栏杆,锁不知什么时候坏了,早起不到保护作用。
不过现在倒是便宜了童上言,这棚屋再简陋,至少有顶有墙,能给他遮风挡雨。
童上言做了几个深呼吸,一手拉住行李箱,一手挡在头上,顶着滂沱大雨冲向库房,一气呵成躲进屋里。
外套湿透的他,站在门口喘息片刻,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了一下屋里情况,自行车没停多少辆,基本都是杂物,堆放得凌乱,但其实不算多。
童上言露出一点无奈的笑,躲进棚屋的选择不算太差,屋子的密封比他想象中好,找到一块废弃门板堵住没有锁的铁栅栏后,小棚屋里不进风也不漏雨,至少混到个地方暂避一阵。
清理出一块地方把行李箱放下,童上言翻出毛巾把自己擦干,又找出冬天的羽绒服换上,蜷缩着身体靠坐在行李箱上,做完这一切,他再次看一眼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跳动一下,变成了11:59。
身心俱疲的青年苦笑一下,沉默片刻,轻声给自己唱起一首歌:“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生日快乐……祝我……不再倒霉……祝我……”
歌声落下那一秒,屏幕上的数字跳动,时间变为00:00。
童上言闭起眼睛,哀悼自己萧条的生日,却不知在这一瞬间,以他为圆心向外扩散出一圈肉眼无法看见的波动,他的身上,有极淡的青黑色雾气缓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柔和的浅金光芒,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在昏暗的棚屋中亮了片刻,很快黯淡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