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人他断片儿了》长安苏晓

12、孽镜幻影

　　“……好说，我带你们去。”秦广王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讪笑道。

　　虽说自己是已是鬼仙之身，这一剑下去只疼不流血，可想起上次彦宁到地府削了自己脑袋的样子，还是丢人极了。

　　好歹也是地府十殿的老大不是？薄面还是要几分的。

　　秦广王缓了缓神，指尖轻抚额间，向孽镜台通灵：“咳，崔判，先让发配去往孽镜台的鬼魂都歇一歇，这会儿别过去，幽都的鬼王要用。”

　　判官崔珏：“……王上，您还好吧？”

　　秦广王瞅了瞅抵在项间的断绡，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好得很。”

　　他起身理了理杏黄色华丽长袍，一双水蓝眉目转向彦宁，叹了口气道：“……阁下的剑，可以收了吗。”

　　“那你问问它。”彦宁诚然一笑。

　　那断绡极通主人心意，即使放下剑柄也可自主攻击。

　　此刻断绡的碎片正弯成一麻花状，主人没喊他，索性就这么提溜在秦广王白皙的脖颈上，还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玩的不亦乐乎。

　　鬼王微微一笑，侧耳听了听，道：“断绡说，它和你玩得很开心，怕是在查到想要的东西前，断绡就托您照看了。”

　　孟婆揉了揉眉心：“……”

　　这两位主儿，只要一遇上就没和气过——虽然每次被欺负的都是自家阎君。

　　秦广王：“……”
　　他的沉默倒不是受打击了，而是在心想：“这地府里难道还有哪个混的比我差吗？没有吧，名义上是个十殿之首，实际上天天被个俗世的没编制的鬼王拎着当人质……”

　　地府十殿里，秦广王虽位居第一殿，却是主司文书事宜，长得也极为俊俏讨巧，深得地府鬼差们的爱戴，可武功法力就实在不咋地了。

　　一行人向孽镜台去，路上遇上几个没眼色的小鬼，打量一下秦广王的装扮，笑嘻嘻拍马道：“哎呦，王上今天的打扮可真别致，这颈间的装饰好看！好看！”

　　“……”秦广王忍了忍想踹飞对方的冲动，面上仍是一脸的春风和煦，含笑微微颔首间极尽风雅，仿佛那断绡真是他心血来潮绕在脖间的饰物。

　　不多几步，平地开始变的陡峭，幽幽地向上盘旋。

　　踏过九重回转的阶梯，但见尽头里一高台危耸，台高一丈，镜大十围，向东悬挂，上横七字，曰：孽镜台前无好人。

　　孟婆蹦蹦跳跳登上了台子，回眸一笑，娇俏非常，向彦宁确认道：“叫苏寻梅，是不？”
　　彦宁点头，细细打量这孽镜台。

　　孟婆道：“秦广王殿下，是您来找还是？”

　　“算了，想知道什么自己查就好。”说罢施施然捏了个神诀，顶着个蝴蝶结，极大度地将宝物交给了二人，自个儿好整以暇的到一旁喝茶去了。

　　属下面前，这脸还是要的！

　　秦广王觉得自己还是尽量不要显得太狗腿，嗯，风雅~要风雅。

　　只见随着那道神令，孽镜台上忽灵光璀璨，隆隆巨响中，台上那一汪碧水般的镜面竟是缓缓升起，凝成了一深邃幻境。

　　幻境中似有千万张模糊的面孔，定睛一看，仿佛还要更多，却都看不真切，望不到尽头。

　　孟婆闭目，口中念念有词催动灵术，只见灵光中“苏寻梅”三字闪入境中，如一块小石掷入湖心，瞬间激起千层浪花，待到风平浪静，镜面中浮出点点人幻想人影，看数量，比方才在镜中的人影少了许少，清明了不少。

　　“三千年间，所有叫苏寻梅的人，他们的记忆都在这里了。”孟婆看了眼彦宁，含笑道：“还请鬼王逐一辨认。”

　　俊美的鬼王眉峰微蹙，在幻境中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幻境中是一个个曾经鲜活的面孔：有的愕然，有的惊恐，有的愤愤不平，有的失魂落魄……

　　凡人到了阴曹地府，站在这孽镜台前，方知晓“万两黄金带不来，一生惟有孽随身。”

　　孟婆在一旁点着生死簿，幽幽叹道：“这些人里，扬州司马一位，75岁去世，花白胡子一把了却特爱赌博，肯定不是；楚地乐师一位，享年32岁，生前平平无奇……太行神医一位，妙手回春，死后入了仙界，啧啧也不像……最后还有，”突然她不说了，似是噎了一下。

　　“还有什么？”彦宁沉眸道，似乎有不妙的预感。

　　“最后这位，金陵的歌伎，”孟婆低低笑了笑，神秘道：“这个苏寻梅倒是模样俊俏，极招人喜欢，死时年龄也不大，您看看是不是您认识的那位？”

　　少女素手一挥，镜子里的景象正是在金陵秦淮。

　　秦淮河畔，一彩衣少年犹抱琵琶半遮面，正低眉信手续续而弹，歌声曼妙、目若秋水，模样羞羞怯怯的，我见犹怜。

　　台下的客人们一边听歌赏舞，一边大肆地调笑，满口的淫言秽语。

　　突然，一名醉汉一脸陶醉，闯上前去，将手探进了少年衣袍下摆里，少年也不反抗，满面的红晕。

　　孟婆：“呃……”
　　秦广王：“……”，看向彦宁的目光意味深长。

　　彦宁面色铁青，转过头立刻道：“不是！”

　　“哈？还不是……那，”少女摸了摸鼻子，面有难色小声道：“彦殿下……那就真的没有了啊。”

　　一片死寂，这掌握所有生魂记忆，刻录生前功德的孽镜台，竟也没有苏寻梅的任何痕迹。

　　彦宁觉得奇怪，前几次来地府，只道是几位阎君碍于幽都和地府素日的恩怨，故意藏着寻梅的魂身，或是发配去了不知十殿中的哪一处的牢房，情状凄惨而不敢让自己知晓。

　　毕竟前世苏寻梅虽是心有不愿，却也阴差阳错的造孽不浅。

　　可看着情形，地府十阎君倒是真没有隐瞒。

　　“所以，”彦宁沉吟道，“他是根本没来过这地府？”

　　一旁秦广王一边悠悠喝茶，一边无奈插嘴道：“唉，上次就说了，你非不信我……哎呦！”颈间的断绡一紧，仿佛极不满意他说话的语气，秦广王又开始默默喝茶了。

　　如果，寻梅根本没来过地府，那彦宁心里到也好受些，至少……

　　彦宁微微沉眸：他，没有故意不等自己。

　　“咦，这倒是怪了，”少女状的孟婆吐了吐舌头，啧啧道：“老身执掌忘川，在这地府里也待了数千年，却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怪事，孽镜台也没照，居然却是自己转世了？”

　　彦宁皱了皱眉头，沉吟思索：“如果一个人，他既没有去六道转生，也不在地府和幽都，那这个人的魂魄……”

　　“可能是魂魄不全，滞留在人间了。”秦广王溜达过来，瞧了瞧孽镜台，边挥手散去了幻境，一边施施然开口道：“我们地府里，向来有两种生魂不收：一是怨气太大的厉鬼，无法超生度化，便直接押入枉死城中，以红莲业火炼之；二就是——”

　　他顿了顿，有些无奈道：“要是魂魄已经散乱打碎，缺失的厉害，即使勾回地府也不可能保存心智、再入轮回了，像这种我们地府也是不要的，不出几天便会自生自灭。”

　　孟婆道：“按这个说法，既然苏晓还活着，就说明苏寻梅已经成功转世，并不在枉死城。”

　　彦宁眸光一沉，缓缓地道：“所以，很可能是第二种，魂魄有损。”

　　秦广王扫了眼彦宁，好看的水蓝眸子一挑，“啧啧啧，三魂六魄不全，却只是记忆出现差错，人还在就已经是难得了！想必定是有执念未了，迟迟不愿散去魂魄。”

　　他悠悠感叹，看了眼彦宁打趣道：“鬼王找的那位，那可真是个痴情人呀。”

　　“可他现在这个样子，不还是连我也不认得！”彦宁攥了攥拳头，很是不悦道。

　　“啧……看这么凶巴巴的，要我？也不想认得。”秦广王抱着手臂，在一旁懒懒道。

　　“呵呵，找死？”

　　“呃……打扰一下，”眼看着气氛又要僵持起来，少女形态的孟婆连忙过来，摆摆手哭笑不得，“两位先别吵，虽然眼下这苏寻梅是失忆了，但总归人找到了，并且还活着，哈哈哈……”

　　孟婆讪笑，试图转移话题道：“啊对了！我记得你说过他前世是什么，什么镇观‘灵童’，蛮厉害的样子？”

　　“正是。”
　　“哎？那他可会法术？”
　　“会一些。”彦宁沉吟，毕竟是如是观的内室弟子，寻梅每次施的法术还是极灵验的。

　　“那就还有一种可能！”少女桃花眼微微上扬，兴奋道：“我明白了，他很可能是将记忆封在了法器。”

　　“封进法器？”彦宁不解道。

　　“对！就是……”少女凑上来，一双眸子忽闪忽闪的，解释道：“在濒死之前，有些修道之人会把生前最珍贵的记忆封进法器，这样就可保一部分形神还存于世间，六道中，只要一个人记忆还在，那他就迟早会回来的，魂魄补齐再次化形，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所以！”

　　少女认真道：“你可知他平时有什么极珍视的东西？”

　　寻梅珍视的东西？！

　　彦宁忽然心中一动，摩梭了几下指间那冒着幽蓝清光的寒玉，唇角一勾道：“还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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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搓手手，秦广王可能是十殿里最风雅也最好说话的可爱阎王了！
嘿嘿嘿~关于寻梅珍视东西，其实前面的伏笔已经提到过，小天使们猜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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