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笙录》暮野临渊

1、每一个从天堑下爬出来的人都成了鬼。

　　每个从天堑下爬出来的人，都成了鬼。
　　挡在他面前的一切，杀了。阻挠他前进的一切，杀了。规劝他放弃的人，杀了……打不过，那就不杀。
　　“小鬼，你再往上爬，我就杀了你哦。”因为打不过，所以不听，不管他说什么，只一味地做自己的事，一直往上爬。
　　“真是一只不听劝的小鬼呀。”那人感叹道。他伸展了下坐久的身子，看快爬到顶端的小鬼，随意道：“你说，我是杀了你呢？还是把你踹下去呢？”他只是说，不是问，答案早已选好。
　　“唉！你长的不错，我还是不杀你了，把你踹下去吧。”马上，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可以看到了。他被男人踹下去了，只差那、一点点……
　　像块被人从万丈深渊上扔下的破布一样，下坠，发与破衣随风张牙舞爪。不反抗也不挣扎，他平静的接受自己即将要回到深渊底下的事实，深黑的瞳仁中映着那个站在顶端的男人。
　　他不会死，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也不死，当然，他会摔得遍体鳞伤，会很痛，不过那没关系，再重的伤也不妨碍他要爬上去的决心。被踹下来，只不过是重头开始而已。
　　“又是你，还真是坚强不懈的小鬼。”男人无奈的声音就在头顶。
　　被踹下去了，他又开始往上爬，男人这次懊恼：“怎么还是你，烦不烦啊！”
　　踹下去，爬上来。男人不说话了，他一次次重复着把他踹下去，而他也重复着一次次坚持爬上来。不知道理由，只是往上爬。
　　无数次的重复，直到那一次，男人又开口了，他的声音平静，里面带有些许疑惑：“上面的世界有什么好的？你就那么想爬上来吗？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我真的会杀了你。”那是他第一次在爬的过程中停下来抬头看男人，双目对视，都是无波无澜的平寂。
　　男人这一脚很用力，他躺在深渊底下动也动不了。身体太痛了，可是身体上的疼没有胸膛里，……那个地方的疼痛清晰，那种感觉很奇怪，很……难受。眼前不断重复着男人那时说的话，那时的表情，他不知怎么的，很想质问男人为什么要踹他下来，为什么他不让他到上面去，为什么……要杀他……他知道男人这次说的是真的，他真的会杀了他，可是他很想很想问他为什么……
　　这次，即使身体再痛再难受，他也不管不顾地往上爬。
　　他看到了，他就站在那。背对着他，手中持剑，他真的要杀他。
　　没关系的，只是问他为什么，只要……再看他一眼，死也没关系的。
　　越来越近，他不知为何，胸膛那里跳的飞快。当他就快要到顶时，他突然停止了动作，他闻到了血的味道。他看到男人持剑的手在滴血，血汇成小股流在剑身上，蜿蜒至剑尖，在一滴一滴打在地上。另一只手也是，血像红线一样，纠缠、环绕在他的指尖，地上是一朵朵血花。本该是干净整洁的衣物，如今已是受损破烂，被血污染尽。
　　胸膛那里的跳动慢了下来，并越来越慢。男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存在，身体顿了一下，慢慢转过来。
　　他低头看他，笑：“你可真会挑时候，是不是准看我受伤了，杀不了你，才上来的啊？小鬼。”他笑的风轻云淡，但那张溅有血污的脸上一片惨白。
　　他张口，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难受的说不出话。
　　他向上爬了一下，男人将剑指向他，眼神冷寂，他说：“回去。”不，不回，他倔强的向前，男人似是轻叹一声，抬手，挥剑。
　　霎时间，一道白刃从男人身侧划过，射向他。男人剑风一转，拦腰斩断白刃，身体随之转回。
　　他瞪大了眼，男人转身的瞬间，又有一道白刃袭来，这次对准的是男人的胸膛。不及思索，他猛地一下爬到顶端扑向男人，要替男人挡下那道白刃。
　　可是没有，他没有挡下，白刃一下子没入了男人的胸膛。男人的血溅到他的身上，脸上，发上，溅入他的眼中。，脑子似乎一下变得空白。
　　他抱着男人跌坐在地上，从天际想来声音：“天君虞华，看守天堑之渊无力，私放鬼王出世，祸害众生，其罪当诛。”
　　“咳咳，哈，狗话连篇。小鬼，我现在不杀你了，这是我的剑，以后它就归你了。咳……哈，咳你可要好好拿着它。”剑入手，上面是男人的温度。
　　似有温液从眼角滑落，打在男人脸上，男人愣了一下，伸手去摸他的脸，笑：“哭什么，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鬼王哭呢。小鬼，以后……不见了。”温热转瞬既消片，从他脸侧滑落，没有一丝停顿。
　　不、不，不要死，不要“啊！……”鬼王现世，天地为之震惊，他望向这个世界的眼猩红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