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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设法出宫 ...

  •   在这宫中,身份和地位远比容貌重要,严侍卫能容忍一个丑陋至极的主子娘娘冲他吆五喝六,绝忍不了一个闭月羞花的庶人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反感于炽遥方才的自称,他重复一遍,“本宫?”眼底充满笑意,“您还当自个儿是有封号的长公主殿下呢,臣下尊称您一声公主,那是给您面子,您说您一个没有身份和地位的庶人,来我这儿摆什么谱?”
      他说的话不好听,炽遥闻言蹙眉。她以前在他面前皆自称“我”,或直接自称姓名,今日同尘霜多说了几句话,忘了改口。

      不愿与他计较,有更加紧要的事情得去做。炽遥撸下手腕上的镯子,在城头昏暗的灯光下晃了晃,“翠玉手镯,原料是北疆产的和田玉,价值千金。炽遥以此物赠予严侍卫,只望您通融则个,放炽遥出宫,子时之前我定当赶回。”

      严侍卫接过翠玉镯,瞧了瞧成色,心满意足捏在手中。他并未直接放炽遥出宫,许是酒劲使然,他舔舔嘴巴,故意问炽遥,“我说,您出去做甚?是要买什么东西,还是见什么人啊?”
      炽遥没有回答。

      酒令智昏,严侍卫色眯眯靠近炽遥,突然伸手抱住她,笑声猥浪道:“您说您做甚苦了自己,干脆跟我得了!您想要什么我便给您买什么,漂亮衣裳值钱首饰,您要我就给!”
      炽遥没料得严侍卫会做出如此无礼举动,她吓了一跳。她不敢高声呼喊,恐暴露身份,只得奋力挣脱严侍卫的怀抱,赶紧离他远一些。
      严侍卫又想靠近她,炽遥忙伸出双臂挡在面前,嗓音低沉而郑重道:“严侍卫,请你放尊重些。”
      她已竭力控制,不让话音深处的厌恶渗漏出来,然严侍卫还是有所察觉。

      身为黄门侍郎之子,严侍卫素日里都是被那起子狐朋好友捧着的,无论他出入哪间花楼,楼里的姑娘们皆对他笑脸相迎,一个个的别提多殷勤。炽遥对他如此态度,严侍卫深觉男儿尊严受犯,“你还当自个儿是金枝玉叶的长公主殿下呢,”他压低声音,两侧唇角一抽一抽,“看来时至今日,你还没有认清自我。楚炽遥,你今儿个听好了——”他慢慢逼近炽遥,眼神凶恶狠毒,“你不过是被贬斥的庶人一个,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我是正四品黄门侍郎的儿子!我能看上你,当是你的福分,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身上满是酒气,混合着多日不曾洗澡的馊味,组合成一种全新的、令人闻之欲呕的怪味道。
      鼻腔里全是这个味道,炽遥觉得快不能喘气儿了。她很想一脚踹飞他,或是干脆甩他一巴掌,可她清楚,若她真的这样做了,依着严侍卫斤斤计较的性子,不消说今夜,往后她都无法出宫,严侍卫定会死死卡住她。
      她咬紧牙关,压下心头无尽的反感和厌恶,把所有情绪全部吞进肚子里。

      “严监使,”眼眸低垂,她将头颅向右侧偏斜,只露出左半侧脸颊,“诚如严监使所言,炽遥如今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庶人,虽身居皇宫,却有如孤女一般,着实没甚可高傲的。”眼眶中瞬间布满水泽,似落非落,瞧着格外楚楚可怜,“您大人有大量,还请包容炽遥无礼之处,待炽遥外出回来,定好生向您赔礼道歉。”
      炽遥晓得,她的侧颜比正脸好看,男人哪有不好色的,既有资本,便要去利用。

      见炽遥倏然放低身段,严侍卫倒是愣了一瞬,眼前人柔若娇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上去忒惹人怜爱。
      他眯着眼,仔细打量炽遥几眼,色心重又跳动不休,“别哭了别哭了,不就是出宫么,我让你出去。”他伸出手,十根指头不由自主地上下晃动,想趁机揩油,“别动,啊,我给你擦擦眼泪。”

      那股难闻的味道飘在身侧,来来回回冲击着鼻腔,炽遥几欲呕吐。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正要想法子应付,长夜寂静,打她身后突然传来道低沉又富有磁性的男声,越过无边黑夜,穿透她的耳膜,“你做什么?”

      不能让人发现她私下出宫,炽遥抬起手,不疾不徐,却又快速把帽子戴好,将自己的脸遮严实。她低声叮嘱严侍卫,“翠玉镯在你手中,请妥善收好。”说罢,她拉一拉披风,趁机摆脱严侍卫,往宫门外走。

      没料得这时候会有人过来,严侍卫吓得抖了一下,眼见到嘴的鸭子飞了,他不禁恼火不已。气咻咻回过身,他正打算痛骂那个出声打断他好事的人,借着宫道旁侧的昏暗灯光,冷不丁瞧见那人的脸,严侍卫吓得又抖了一下,“凌、凌太傅!”他即刻站直身子,额头冷汗涔涔,“您这个时候还没出宫?”
      他唤的“凌太傅”,正是那个全朝皆知的,连皇上也让他三分的凌太傅。

      凌太傅身形颀长,同样是吃五谷杂粮长的,他却足足高严侍卫一个头。一阵风吹来,吹得灯罩子里的火苗晃动不停,奄奄熄灭。凌太傅的面容掩进夜色中,看不真切,只闻语调清冷低沉,“你适才在做什么?”
      并未回答为何现在才出宫。

      严侍卫敢为难炽遥,却绝不敢为难前面这尊大神,深怕不小心得罪他,哪日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不敢再问他为何逗留到这个时辰才出宫,微微弓腰,打着哈哈道:“属下同宫女闹着玩儿呢,挡了大人离宫的路,还望大人恕罪。”

      摇晃的烛火逐渐恢复平稳,凌太傅垂眸一扫,瞧见了严侍卫手上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翠玉镯。
      唇角挑高,他露出了然于胸的笑容。
      永安门守卫真是肥差不假,有贿赂收,还能趁机揩宫女的油,难怪黄门侍郎的儿子放弃大好前途,跑来永安门当个侍卫监使。

      一驾华盖马车停在城门口,严侍卫伸头看了看,认出是凌太傅的马车。
      这京城之中,除了皇上和贵妃娘娘,只有凌太傅敢乘坐华盖马车。
      他朝凌太傅做个“请”的动作,恭敬道:“太傅,您的马车到了。”

      凌太傅冷冷淡淡“嗯”一声,往前走两步,他倏然顿足,偏头留给严侍卫几句话,“这是皇宫,你守着进入皇宫的第一道门,又是代表宫廷形象的监使,地位不同于一般的侍卫,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你应当清楚。”
      他只是随口说了这么几句话,不轻不重的,可严侍卫却觉得后背发凉,“是是是凌太傅,属下明白。”他不敢抬头,“属下恭送太傅大人。”
      脚步声远去,随后是马车行驶的声音,凌太傅离开皇宫,乘着马车归家去了。

      等他走远了,严侍卫抬起头,猛地朝身边的花丛中吐了口痰,“我呸,”他冷哼一声,“自己做过的腌臜事情一大箩筐,竟好意思来说道我,皇上早将你视作眼中钉肉中刺,且看你能得意到哪天!”
      同方才卑躬屈膝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枕着手臂,抬头凝望漫天星辰,面上逐渐浮现淫_荡之笑,“炽遥啊炽遥,美人儿啊美人儿。”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仿佛也浮现在星空中。
      严侍卫决定,待炽遥外出归来时,他要再好生为难她一通,非要她答应做他的女人。
      这朵娇美柔弱的花朵,他定要头一个采撷。

      夜阑人静,皓月当空,如今刚过惊蛰,晚来仍凉意森森,炽遥裹紧身上褪色的靑褐色披风,加快脚底下的步子。
      三个月前,她买通过严侍卫,偷偷跑出宫,给生病的尘霜抓药。也曾这样行走在星光下,步履匆匆,冷风扑面。可那时,她的心境远没有今日这般复杂,那时她想的不过是抓药,救尘霜。
      今日想的更多些,心情也更沉重些。

      她被困在牢笼一般的宫殿中整整十年,如今,唯一能脱离苦海的机会就摆在眼前,她必须想方设法,尽一切努力抓住这个机会。
      若错过,只怕余生将彻底困在碧游宫,永无脱身之日。
      她必须逃出那个牢笼,走到阳光下。

      行走半个时辰,寒意被驱散,鼻头逐渐沁出汗水,炽遥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又走了一刻钟,抵达一户人家门前,她才停下脚步。
      带着三分期待,三分不安,她抬起头。
      月光如水,照在那户人家门前的牌匾上——“祝府”。

      炽遥松了一口气,幸好,祝大人仍住在这里,没有搬家。

      祝家世代忠厚老实,并没有多少规矩,着守门的下人通传以后,炽遥等了片刻,终于见到此行要找的人。
      他比她记忆中老了些,鬓角几近斑白,当年那张干净的脸庞上已蓄起胡须,额头上也爬上皱纹。
      掀开遮在头顶的帽子,炽遥激动唤他,“祝大人!”

      祝大人名唤祝从良,炽遥没被关进碧游宫前,他是正五品朝奉大夫,颇有文采,甚得皇帝赏识,如今已官任正三品观文殿学士。
      祝大人将要入睡,闻得有人找他,特意穿好衣裳出来相见。
      文人总是讲究些。

      细细打量神情激动的炽遥,祝大人觉得披风下的脸陌生又熟悉,只是他一时想不出曾在何时见过。他蹙眉问炽遥,“您是?”
      炽遥抬头望着他,眸光闪烁不定,“炽遥。”
      祝大人登时睁大眼睛,从嗓子深处发出惊讶至极的动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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