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人》如***台

3、完结

　　在日本的这段时间里，宋钢也没有放弃过写作。每当李光头不忙的时候（当然，这种情况很少），他都会认真地举起宋钢的手稿反复观看，其实他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反反复复也就只能说句“好”。

　　“咱们家终于出了个大文豪哇！”李光头的赞美之词让宋钢有些害羞。

　　回国后，李光头的生意越做越大，因为他倒卖洋垃圾西服的原因，整个刘镇的男人都穿上了西服，变得人模人样的了。

　　但李光头却还穿着那一身破烂，一点也没有个大老板的样子。不过他却要求宋钢穿得体面一点，他给宋钢买的是高档西服，和那些洋垃圾不一样，但宋钢却觉得衣服太过于贵重了，非正式场合都不敢穿。

　　李光头富了之后，结识了不少有头有脸的朋友，每天出门应酬，他们也从原来的老房子里搬了出去，住进了大别墅，过着每天都有佣人伺候的日子。宋钢不太习惯被小姑娘们照顾着，非要帮她们干活，结果当然是被李光头臭骂了一顿，说他是个穷鬼命。但是骂完后，也就默许了宋钢的行为。

　　但宋钢的保洁工作并没有持续太久，原因是李光头偷偷地把他的小说拿去出版了。李光头认识一些文艺界的人士，就算宋钢写的东西再烂，他都能给宋钢捧红。这也是宋钢没料到的，一开始他有些恼羞成怒，但说不过李光头，也就只有每天在家提心吊胆地等待着书的出版。

　　出书的那一天，李光头亲自去书店买了一本，捧着个宝贝似的捧回家，大呼小叫地叫来宋钢，还不准他立马拆开，非要他洗干净手再拆。

　　新书有一些油墨味，但李光头却闻得很开心，“这就是知识的气味啊！”李光头感叹道。

　　宋钢的小说一连出版了两本，在李光头的砸钱捧人的攻势下，宋钢成了文艺界的新星，每天都有记者找上门，宋钢的照片还被登上了报纸。李光头专门把那版报纸裱起来，挂在家里最显眼的地方。那些找上门来求李光头办事的人，进门的第一个程序不是拖鞋，而是先夸一夸宋钢，李光头高兴了，事也就妥了。

　　尽管他们已经搬进了大房子，但李光头还是习惯和宋钢一起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李光头就很少在外面找女人了，他做生意忙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没人知道。

　　刘作家因其口才了得被李光头挖去做新闻代表人，话说得滴水不漏，久而久之，大家也就叫他刘新闻了。因为刘新闻业务能力强，李光头反而能够轻松很多，整天带着宋钢到处跑，偶尔还会跟着余拔牙一起去外国参加游行，也算过了一把洋瘾。

　　不过某一天，刘新闻照例去李光头家汇报工作的时候，他撞见了李光头和宋钢的吵架。

　　真是奇了怪了，他还以为李光头和宋钢是连体婴了，破天荒地他俩竟然吵架了。

　　他破门而入的时候，就看见了宋钢浑身颤抖，他已经红了眼，而站在一旁的李光头却在试图解释着什么。而刘新闻一进门，他们两个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他一个人的身上，搞得他很尴尬，尤其是他老板的眼神，他还从来没见过李光头这样，仿佛要把他生吃入腹，吓得他瑟缩了一下。

　　“呃，你们先吵，吵完了再叫我。”

　　说完，刘新闻就想抽自己一巴掌，自己这三寸不烂之舌最终还是烂了。

　　李光头也没跟他客气，直接把门一关，实木的门发出了很响的声音，刘新闻就这样被关在了房子外边。

　　毕竟还是人，刘新闻也有好奇之心，所以他就轻轻地趴在门外偷听。可能是因为门的隔音效果太好了，他只能听见断断续续的话，李光头在低声下气地道歉。刘新闻是知道宋钢的，跟个兔子似的，温温和和的一人，看来这次李光头真的把宋钢惹急了。

　　末了，还能听见一声花瓶碎了的声音。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反正刘新闻是没再听见他俩继续吵了，但这门也迟迟没开，他在外边等了好久。

　　最终李光头来开了门，宋钢却不见了。

　　“宋钢呢？”刘新闻伸着脑袋往里看，什么都没看到。

　　李光头倒是不介意他看，反正他看不到。李光头的衣服松松垮垮的，浑身懒洋洋的，坦荡无比。

　　“宋钢累了，睡了。你有什么事？”

　　刘新闻立刻反应过来，还是工作重要，汇报起了工作，汇报完后，他就走了。

　　后来他就再也没有见过宋钢和李光头两个吵架，倒是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有些不同了，具体有什么不同，他也不清楚。

　　夜晚，宋钢和李光头正打算睡觉了，宋钢突然觉得心口有些疼。李光头问他怎么了，宋钢说自己也不清楚。

　　“那明天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可别搞出什么大病了。”

　　李光头习惯性地抱着宋钢，两人一起进入了梦乡。

　　宋钢难得地做了一回梦，他梦到月亮，梦到了母亲李兰，他仿佛又回到了李兰死去的那一天。

　　虚弱的李兰流着泪让他好好照顾李光头，他哭着，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自己和李光头的事情，竟觉得羞于面对李兰。

　　不过，他还是像很多年前一样，向李兰保证：

　　“妈妈，你放心，我会一辈子照顾李光头的。只剩下最后一碗饭了，我会让给李光头吃；只剩下最后一件衣服了，我会让给李光头穿。”

　　话刚一说完，李兰就消失了，宋钢好像听到了鸟类的叫声。

　　他看见了一只海鸟，但海鸟像飞驰的火车似的，朝他碾来。

　　好痛。

　　宋钢猛地睁开眼，腰部的疼痛却消失了。

　　虚惊一场。

　　宋钢喘了几口气，他这一连串动作惊醒了李光头，他们两个都没了睡意，也就早早地起来了。

　　吃了早饭后，两人又在家里玩了一会儿，然后就坐上了小汽车前往医院。路过铁轨的时候，看见很多人围在一起，似乎有热闹，李光头就让司机去看看。

　　不一会儿司机回来了，说是昨晚有人卧轨自杀了。

　　“哦。”随着年岁渐长，这样的热闹李光头已经不屑于去看了。

　　“开车吧，医院那边还等着呢。”李光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