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波初时舞》堂暖米

28、CHAPTER 28

　　早晨出租车里的广播说，这一天C城的气温下降到了零下十七度。坐在车后座，尤殊波却已无法测量自己的心究竟降温了多少度。

　　来到西饼店，戴上围裙，站在烤炉边上，开始一天的工作。端上白瓷盘子里的小糕点送给第一位来这里的女客人，微笑。然后回到工作间，继续做蛋糕。他做过太多的蛋糕，但他知道在韩家砸烂的那一盒才是他做的最好的杰作，因为那甜美诱人的糕点中早已加入了他深深的情感。表面上他似乎已经忘却了半小时之前发生的事情，因为他正在平静地工作，但是他心里究竟是怎么翻江倒海的终究是不会有人看出来的。

　　出乎意料，第二位客人并不是附近写字楼来看帅哥小尤的美女白领们中的一员，而是一个男人，一个身材健壮，面相俊朗的男人。店老板热情地把客人引到靠窗的座位上，便问了他想用些什么。他只是点了一杯低因咖啡。当尤殊波把咖啡端出来的时候，却有些犹豫要不要送给客人。他的心情本就在低谷处徘徊，现在遇上这个人就更加火大了。老板催促他赶快去送咖啡，客人也在座位上朝他微笑。他无奈地走到客人面前，放下咖啡，转身便走。

　　“看来。咱俩的误会很深啊。”吴朗轻叹了一声，拿起镶有淡蓝色花纹的瓷杯子，啜饮了一口咖啡，轻声说道。

　　尤殊波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吴朗一眼，礼貌地问道：“客人，还需要什么吗？”说完，还露出了职业招牌笑容。

　　“我始终觉得，你是一个很有天分、很有素养的人。怎么说呢？就是无论你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做得特别出色，特别成功。也许你是个上天塑造的精灵也说不定，为什么不让自己的潜力得到最大限度的发挥呢？”吴朗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有理会小尤的问话。

　　尤殊波淡淡地笑着，心里却在计算着忍耐的限度。他明白吴朗想要说服他什么，但他更清楚那是他从来都不想摄入的领域。他轻声说道：“如果客人不需要别的，我就先回后厨了。”

　　“需要，当然需要。”吴朗爽快地说道，“我需要你陪我聊会天。”

　　“对不起，我们店没有陪聊业务。我现在要回去烘培今天的切片面包了。”尤殊波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敛，缓缓转身。

　　吴朗并没有挽留，只是淡然地说了句，“你今天心情似乎很恶劣。”

　　本来翻腾的怒火被吴朗的这句话勾了出来，他已经不能维持脸上的假面具，低声说道：“你以为你可以轻易洞悉别人的喜怒哀乐吗？”

　　“我说的果然没错，你的心绪乱了。”吴朗又喝了一口咖啡，似笑非笑地说着，“是为了那个女孩儿吗？那个嘴唇像果冻一样鲜亮的女孩儿？”

　　尤殊波定定地站住，极力压抑着怒火。这一天的早晨他就和爆发的火山一样，只要是触及到初静的事情，他就愤怒到发疯。他觉得头脑有些发麻，大脑似乎供氧不足了。他使劲咬着嘴唇，一句话也不说。

　　吴朗却轻松地望着他，说道：“上次的事真的是误会，我没有故意要对那女孩儿毛手毛脚的。也许是酒精作用吧，我承认，我的行动确实是轻薄了一些。但如果那是你心爱的女人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和你抢的。”

　　“你为什么这么说？好像你是个正人君子一样。”尤殊波的声音很低，因为他怕压抑不住就会在店里喊出来。

　　“我可是你未来的经纪人，怎么会跟你抢女人呢？更何况，我对于女人的兴趣并不浓厚，我比较喜欢更为实际的东西。”吴朗做出一副很坦率的样子。

　　尤殊波冷笑着，说道：“我的经纪人？我为什么要你做经济人？我一个弹吉他、做蛋糕、卖唱的，要什么经纪人？”

　　吴朗摇了摇头，说道：“你先平静一下，其实呢我手头有个很不错的企划，你要不要坐下听听？”

　　“我不想听，谢谢你的好意。”尤殊波冷冷地回答道。

　　“其实呢，你一直站在这里，别人还以为咱们俩在吵架呢。你要是不坐下的话，我就会一直呆在这里，磨到你肯和我谈为止。这样对双方都不好啊，浪费我的时间，而且还让你的情绪始终不好，因为你一看我就觉得碍眼啊。”吴朗呷着咖啡，说道。

　　尤殊波终于还是默默坐下了，说道：“你尽快说，说完了就离开吧。”

　　“唉，我还以为看在我叔父的份上你会对我态度好一些的。”吴朗自嘲似地笑了笑，“很简单，如果你最近看电视的话，会知道有一个全国范围内举办的选秀大赛正在如火如荼地招募参赛者。其实这个大赛是我们公司幕后策划的，最后出炉的前三名内定是我们公司的艺人。这为期三个月的初选、复赛、决赛全过程其实就是把这三个人捧红的预热造星期而已。只要你现在和我签约，我就能保证让你得到大赛第一名。你可以想象，到时候会有多少歌迷大喊着你的名字、挥舞着荧光棒，为你获得冠军而欢呼雀跃，为你痴狂。他们可和酒吧里那些找乐子的人不一样，他们的疯狂全都是因为你一个人！我可以把你塑造成一个明星，一个神！”吴朗滔滔不绝地为小尤勾画着未来蓝图，却没有注意到对面男子的脸色已经越来越暗郁。

　　“我不会参加，也不会和你签约。”尤殊波一口回绝了，和之前一样的干脆，“这种暗箱操作根本就是欺骗大众。你们喜欢捧谁就捧谁好了，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我是不相信的。”

　　吴朗的嘴角仍旧挂着淡淡的笑，说道：“和我们签约虽然钱不多，但我给你的50万签约金对于新人来说也不少了。除去所得税，这些对你来说也是巨款了。你的很多心愿都可以在一夜之间完成了，比如……为你姐姐买一处风水很好的墓地。”

　　尤殊波一惊，虽然姐姐的骨灰撒在了C城的海洋，他却一直想用自己的钱为姐姐买一座墓地，可以经常去纪念。他四处打工就是为了买墓地而筹钱，没想到吴朗连这个都知道。他低眉眼踌躇了一下，冷冷说道：“我不需要你们的钱。我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白了。你可以走了吧？”

　　“好啊，结帐。”吴朗果断地回答着，倒是出乎了小尤的预料，他还以为吴朗会继续再游说一会儿的。

　　吴朗起身离开，很绅士的微笑着，说道：“再给你一张我的名片，上次的你应该已经扔了吧？任何时候你改变主意，都要记得联系我。”

　　尤殊波望着吴朗离去的背影，平静地收拾杯盘，就像根本没有进行过之前的谈话一样，但他握着杯子的手却有些用力。回到后厨，继续工作。一个上午都在起伏不平的情绪中度过，他隐隐地开始担忧初静的现状。虽然韩丁说她是主动献身的，但她看到自己之后的表情既无辜又委屈，那不会是装的。他走了之后韩丁会不会继续对她做什么？她究竟是为了哪个老乡才做这么傻的事情的？她孤身一个人来到C城，怎么会有老乡呢？

　　中午，他没有心思吃饭，店里的客人不多，他坐在阳光明媚的大厅里，心情却愈加低落。这时，储千一却提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帅哥，可算找到你了！”储千一兴奋地说道，坐在了尤殊波对面。

　　“你是……？”尤殊波仔细思索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她就是曾经和初静一起去他家的女大学生，“你是小静的朋友？”果然，这一天的所有事情似乎都和初静有关！他是不是根本摆脱不了和初静的羁绊了？当然，他并不打算摆脱，而且已经越陷越深了。

　　“我叫储千一，是小静的朋友，咱们之前见过面的！”千一热情似火地自我介绍着，虽说她身边已经有了上大学之后认识的第七号男朋友，但谁又会抗拒帅哥呢？她第一次和小尤见面的时候，就彻底被他的外表吸引了，所以对他的态度十分热情。

　　尤殊波点了点头，浅浅一笑，说道：“我想起来了，咱们是见过。”

　　“我和小静聊天的时候，知道你在这里打工的。你也太帅了，简直和《西洋古董洋果子店》里的藤木SAN有一拼啊！你端蛋糕的样子一定很迷人吧？”千一的两只眼眸露出花痴状的奕奕光辉。

　　“呃……请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么？”尤殊波满脸黑线地问道。

　　储千一脸上的快乐和困扰总是可以及时瞬间转换，一提到来找小尤的目的，她就忽然有些悲伤地说道：“是小静的事。本来小静在C城只有我和念念两个朋友。念念你知道吗？就是上次和我们一起去你家的那个BABYFACE小姑娘……最近我才知道你和小静的误会已经解除了是吧？就是那个□□犯的事件……”

　　“呃……□□犯……”尤殊波发觉和储千一对话需要准备一块手绢，因为脸上的汗根本擦不完，他叹了口气，说道：“不是……我的朋友喝醉酒是有点过火，不过他不是□□犯那么可怕的。”

　　储千一连忙捣蒜状点头，说道：“嗯嗯……要不小静也不会说你是她朋友了。对了对了，你知道吗？小静找到她男朋友了！”

　　尤殊波的脸顿时僵住了，男朋友……老乡……原来韩丁口中的那个初静的老乡就是她男友。他轻声问道：“男朋友？难道小静的男友受伤了吗？”

　　“原来你知道啊！不过这个事情很可怕，我越想越不对劲，就给小静工作的那家打电话，但接电话的是个男的，我就没敢说找小静，要不然人家主人还以为保姆随便用家里电话呢。”储千一忧心忡忡地说道。

　　“什么事情？”小尤也很焦虑，只要是和初静有关的事情，他的心总会被揪起来。

　　“是这样的，念念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我们就得到了黄雪颂的地址。后来我和小静去了黄住的地方，简直比猪窝还不如，而且他的腿似乎是受了重伤，他对小静的态度别提多恶劣了。今天凌晨，我忽然接到念念的电话，说那个陌生人又来电告诉了念念一些关于黄雪颂的事情，说他打工的时候得罪了某些人，然后被车子直接从腿上碾过去了造成了多处骨折，两个月的时间里一直拖着没有正经治疗，据说他面临的已经不是瘫痪的问题，而是生命危险了。而且要治疗的话起码需要十多万的前期医疗费，后续的费用还会更多。早晨我和小静见面的时候就告诉她了，她整个人都吓傻了。她拿着预支的薪水给那个黄雪颂付房租，他也一言不发，连句感谢也没有。我看得出来，小静快急死了。”储千一的话语像连珠炮似的，把知道的情况都讲了一遍。

　　尤殊波摸了摸头发，意识到了事态的严峻，说道：“那么……小静是想要帮黄雪颂筹钱治病？”

　　“那当然了！你没看到她当时的表情，简直就是牙齿咬碎了全要往肚子里咽。你也知道的，小静这个人一根筋，不是一般的执着！我看啊，为了那个男人她是什么都肯做的！”千一叹息了几声，说道。

　　“什么都肯做……”尤殊波仿佛自言自语般地重复着储千一的话，心却如同被刀割一般。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初静脖子上那些红紫色的清晰吻痕，还有韩丁手机上的缠绵照片。他痛苦地闭上双眼，那些画面却始终挥之不去。

　　储千一皱着眉问道：“帅哥……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我没事。”尤殊波摇了摇头，心中的苦闷却继续弥漫开来。

　　“唉……我来跟你说小静的事，就是想求你帮帮她！她真的太可怜了……”千一又悲伤了一会儿，忽然兴高采烈地问道：“帅哥，我以后可以经常来看你吗？既然你是小静的朋友，那也算我的朋友吧？”

　　尤殊波无力地点头，送走储千一之后，他犹豫了良久，找出了吴朗的名片。钱吗？初静需要的不过是钱而已，如果帮她弄到钱了，她就不会做傻事了吧。他在工作间徘徊了良久，最终还是拨通了一个号码。

　　“你好，尤殊波，我知道你会来电话的。”吴朗的声音深沉中透着狡黠。

　　“我……想考虑一下签约的事。”小尤低声说道。

　　“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你这种审时度势的态度。不过……有些话我上午也许没有说明白，既然你想深入谈谈，我就把情况给你讲明白了吧。五十万签约金会一次付清，签约年限是20年，如果你违反契约，提前终止协议时要赔偿我们公司对你投入的投资金3倍的罚金，并支付协议有效期间预计收入的3倍作为补偿。实际上，我们公司的合约在业界是出了名的苛刻的，我必须把这一事实告诉你。”吴朗平静地说道，当他听到尤殊波的声音那一刻，他就知道小尤一定会签约了，不管说什么小尤的主意都不会改变了。陷入情网不能自拔的人往往是最不理智的。

　　尤殊波轻叹了一声，干脆地回答道：“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可以签约？”

　　“如果你关心什么时候可以拿到钱的话……今晚就可以。”吴朗的脸上浮现着轻松的笑容。第一步，终于成功地迈出去了。

　　“嗯……”尤殊波闷声挂了电话。20年，20年吗？怎么会有这么长的合同？尤殊波，摆明了是陷阱你还会跳吗？当然……当然会了，为了初静他什么都愿意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