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波初时舞》堂暖米

16、CHAPTER 16

　　黑塘口的酒吧街一入夜就如同一条美丽的火蛇，绽放着摇曳的光芒。一连串大小颜色各异的霓虹灯招牌在幽蓝夜色中发出莹亮的光彩。那一晚小尤的乐队要在三个不同场地演出，最初的一家叫做“清景霓裳”，是个格调比较高的音乐酒吧，消费也很高。

　　初静之所以会被说服来到这种地方，是因为小尤说在那里她可以释放所有的压力和烦恼，可以全身心放松。更重要的是，她从未到过酒吧，好奇心促使她想要见见世面。但出门之前，她却始终是顾虑重重的。她对着浴室的全身镜照了很久。她，有一头及腰的乌黑长发，一张清丽的瓜子脸，暗黑灵秀的黑瞳，挺直的小鼻梁，水莹的薄唇，她从小一直被人称赞美丽却从未因此而产生什么优越感。特别是身处如此喧嚣广阔的城市里，她发现自己的美丽太过渺小。每当看到街头的那些行色匆匆的窈窕时尚女郎，她就觉得自己实在相去甚远。看看镜中她的穿着吧，一件浅蓝色格子的臃肿家居服遮住了她纤瘦的小蛮腰，下半身同样花纹的肥大家居裤将她修长的双腿和微翘的臀部也彻底掩盖住了。幸好，涂安滢送了几件自己不穿的衣服给她，她最喜欢其中一件淡紫色的高龄小毛衣和一条面料精致的黑色紧身直筒裤。于是，她决定出门的时候就如此搭配穿着，她将身上的家居服脱下，又把一套衣裤穿上，发现裤子显然长了两、三寸，只好把裤腿向内侧折了一下。总体来说，这确实是一套很合适的衣装，不仅凸显了她娇柔曼妙的身材曲线，还给她抹上了一层时尚感。

　　她对着镜子露出浅浅的微笑，双颊露出自然的淡粉色。一想到要和尤殊波一起出门，她的心里就忽然有些忐忑不安，这种莫名而来的情绪让她有些疑惑。尤殊波是好人，心地善良，外形绝佳，这样优秀的人实在是太少有了。她忽然想起储千一经常使用的一个词汇——花痴。那时候千一看到初静眨着清澈的眼睛听不懂的样子时还专门解释了一下，所谓花痴就是对外表秀美的异性极度迷恋的人。极度迷恋？也不至于吧。她对于尤殊波的感觉好像不是那样的，虽说见不到的时候有时会想念，见面的时候就会发自内心地高兴，有了误会的时候还会整夜整夜地思考事情的始末。她应该不是花痴吧？终于，她自己也说不清了。

　　小尤把初静介绍给乐队成员的时候，着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大家还以为这个穿着朴素却面容绝美的女孩子是小尤的新女友。正当大家起哄的时候，厉枫却站了出来，摸着后脑勺向她道歉，原来小尤在来之前特地打电话告诉厉枫要跟初静解释一下，否则她看到厉枫一定又会吓跑。初静也有些不好意思，还问了厉枫额上的伤势，厉枫爽朗地笑着，回答说没事。

　　酒吧里的灯光昏暗迷离，基本上每个角落都坐着客人，热闹非凡。小尤特地给初静安排了一个位于酒吧中央、视野很好的位置，还为她点了一大杯橙汁。演出开始，乐队在舞台上尽情地表现着，主唱是个比小尤还要高的男子，脸有些窄长，看上去很有特点，他的歌喉不似小尤那般清澈、有张力，爆发力却更强一些。他身后的乐队成员们卖力地弹奏着乐器，酒吧的气氛也被调试到高点。初静的目光只在主唱身上逗留了一会儿就落到了小尤那里，而且久久都不能移开。她又回忆起第一次看他弹琴的样子，没错，就是这种专注和执着的感觉。他的手只要一拨动琴弦就可以让听者陷入巨大的漩涡。他，尤殊波，就是有这种魔力。

　　服务生们在她面前穿梭着，异常忙碌。周围的客人们在音乐的助兴下情绪显得尤为高涨，有大声说笑的、有低声闲聊的、有相互捧杯的，总之人们是沉浸在了放松和愉悦之中。初静终于明白了，原来这就是酒吧，她以前一直觉得无比神秘的地方。

　　震撼的音乐还在继续，初静已经不像最初那般拘谨，她倚着舒服的沙发靠背，放松地欣赏着演出。这时，一个高大的男人在不知不觉中坐到了她的对面。阴暗的灯光下他朝她微微一笑。

　　初静望着全然陌生的男人，他有两道剑眉，一双深邃的眼眸，眉目间流露着一股刚毅气质。他肩膀很宽，属于那种很强壮的男人，他不需要说话，就散发着隐隐的霸气。更让初静浑身不舒服的是，那个陌生男人的锐利目光此刻正定在她的脸上。

　　“小姐，请问我可以在这里坐下吗？没有别的座位了 。”他开口了，找了个很随意的理由。自从初静和尤殊波一同进入酒吧的那一刻，坐在角落里观察的他就思索着该如何和她搭讪。

　　“呃……”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陌生男子礼貌地笑了笑，说道：“作为感谢，请你喝杯酒吧？”他说话的样子十分儒雅斯文，声音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强势。

　　“不用了，谢谢。”初静充满戒备地回答道。

　　“那给你要些小吃吧，光喝橙汁多没意思。”还没等初静回应，他就叫上服务生要了一份果盘。

　　她望着他，眉头微微蹙起，继续推辞道：“真的不用的，我不饿。”

　　陌生男子的嘴角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容，说道：“谁会是因为饿才来酒吧的呢？小姐你真会说笑。”

　　“我……我没有说笑。”对于这个凭空出现的男人，初静是真的不想和他多话。

　　望着对面那张不施脂粉的清丽小脸，猜测着她与尤殊波之间的关系。他沉默了一会儿，品着手中那杯芝华士，神态很慵懒，双眸宛若不可见底的深潭。他不经意地忽然开口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认识舞台上那个弹吉他的帅哥呢。我叔父和他是邻居。”

　　初静眨了眨眼，邻居？难道这个男人的叔父就是住小尤隔壁的画家？

　　“叔父最近身体不太好，我这次是专程回C城看望他老人家的。忙了一下午，终于得出空闲可以出来放松一下了，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赶上了小尤的演出，真是很巧啊。”他依然自顾自地说着。

　　“你……真的认识小尤？”初静纤长的睫毛微微闪动着，好奇地问道。

　　“当然了，我骗你这个做什么？你叫他小尤？难道你也认识他？”男人佯装惊讶地问道。

　　“是啊，我认识小尤的。”初静露出喜色，就仿佛遇到了自己的熟人一样。

　　英挺的男人爽朗地笑了起来，说道：“既然咱们都认识小尤，那就算是朋友了吧？我叫吴朗，能和你这样的美女相识真是我的荣幸。”他站起身来，殷勤地伸出长臂和她握手。

　　初静也连忙站了起来，和对方握了手，指尖刚一接触就发现吴朗的手劲不小。她微微一笑，说道：“我叫初静，嗯……吴朗，你好。”

　　两人再次落座，吴朗的眉轻轻一挑，柔声说道：“初小姐，在这样的夜晚能和你相遇，对我来说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

　　“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吴朗把手放在唇边，似在沉思，幽幽地说出两个字：“艳遇。”

　　她有些惊慌失措地眨着眼睛，因为艳遇这个词对她来说有种怪异而不健康的意味。她瞪着惊恐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对方。

　　一见她慌张的模样，吴朗对她的兴趣更加浓厚了，轻笑着说道：“与你这种美女的相遇就是艳遇。初小姐可不要想歪了啊。”

　　她似乎是微微松了一口气，露出羞涩的笑容。

　　乐队演奏完了一首摇滚乐曲，间歇了一下会儿又马上进入下一个曲目。尤殊波站在灯光炽烈的舞台上，注视着她这边的情况，隐约看到初静对面似乎坐了人，却看不清是谁，心中生出很多疑虑，但他又有些不能确定自己看到的是不是初静的位置，弹琴也有点分心了。初静那么单纯的女孩，该不会是遇上了随意和她搭讪的不良男人了吧？

　　吴朗，尤殊波怀疑的那个不良男人，他正用豹子一样锐利的双眸注视着初静，眼前的这个娇小美丽的年轻女子若不是真的心地纯澈，就是故意扭捏做作，摆出一副天真无知的模样。看来，他还需要视之后的谈话内容来判断一下她究竟属于哪种情形。于是他轻扬起下巴，说道：“初小姐，听你的口音，似乎不是本地人啊？”

　　“我……是从K省来的。”她轻声回答道。

　　“K省啊……很遥远呢。我也不是本地人，我是D城的。在一家娱乐经济公司工作，最近我们正在发掘新星，你觉不觉得小尤很适合做明星呢？”吴朗忽然转移了话题。他属于一家刚起步的资金雄厚的新型经纪公司，不仅担任经理的职位，手下还有几名素质不错的艺人，他常常在很多场合寻觅资质出色的未来新星。他对尤殊波的关注其实已经不知一天两天了，在D城的时候，他就在一次酒吧演出中相中了实力和外表都超凡脱俗的小尤，当打算和小尤联系的时候，却发现小尤已经去了别的城市。当得知叔父的邻居就叫这个名字时，他真是又惊又喜，他开始相信自己与尤殊波也许真的有合作的缘分。这几天他的叔父确实身体不适，他请假赶到C城来不仅是为了看望老人，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说服小尤加入他们公司。来到酒吧等待演出的时间里，他看到尤殊波跑前跑后的为初静忙活着，对她的态度也十分热情，就猜测她也许是小尤的女友，于是他决定以初静为突破口，试图说服小尤。

　　“明星？”初静咬唇想了想，笑道：“小尤确实很有明星气质的……”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一个轻缓的女性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果然……你们还是在一起了。”那是司徒扬的声音，缓慢而落寞，完全不符合她一贯的风格，若不是看到初静，她早已破碎的心也不会继续坠落深潭。

　　初静一回头，在幽暗的灯光下极力辨认，她知道站在对面的女子就是被尤殊波称作司徒的人，小尤的前任女友。

　　“你……误会了。我和小尤没有在一起。”初静连忙解释道，她想起那天如果不是自己一言不发，不帮忙解释，司徒扬也不会那么愤怒地把她当成小尤的新欢、夺门而去了。

　　司徒扬的手里拿着一杯苏打水，微小的气泡不断升腾，她摇了摇头，自嘲地笑着：“你又何必解释呢？你们是不是在一起和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我和小尤彻底分手了，那天你不也听到了吗？”

　　聊天被突然打断之后，吴朗就开始观察面前的两个女人之间的奇妙对话。原来这两个女人都和尤殊波有感情纠葛。看来，尤还真是走了桃花运了。两个女孩，一个成熟干练、清雅哀婉，一个娇小温柔、纯真质朴。他开始权衡这两个女子哪个对尤的影响力会大一些。也许，应该是初静吧？身为男人，他更清楚小尤心中的天平会偏向哪一边。谁会不对这样一个清新柔弱的女子动心呢？和初静开始谈话的时候，她的清新脱俗有些出乎意料，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没有经过任何修饰，与他在圈子里常常遇到的矫揉造作的女人形成了鲜明对比，不知不觉中他对初静已经有了很好的印象。当然，如果初静的表现都是伪装的，那他就不得不佩服她的演技了，也许她可以签约到他手下做一个不错的演员。他阅人无数，但如初静般清澈纯美的女孩子还是很少有的，可以说他已经被那种清透的气质吸引了，无法自拔。虽然只和司徒扬刚有一面之缘，甚至连谈话都没有展开过，吴朗已经发现了司徒是个很有个性的女人。女人，往往因为太有个性而让男人觉得难以驾驭。于是他很快就断定，司徒应该是尤的旧爱，而初静，自然是新欢了。

　　初静站起身来，走到司徒身边，凝视着对方满是忧伤的眸子，说道：“司徒，你真的想歪了。我和小尤没什么。看到你们分手我很难过……”

　　司徒扬笑了，笑得很不甘。不错，初静比她漂亮、水灵、清秀、纤瘦。初静的外形让她根本无法企及。可是她不记得尤殊波是个注重外表的人啊。为什么自己终究还是败在一个如此美丽的女子手上？果然，尤殊波的爱情还是让她那么看不透、猜不出，却又很想得到。她知道自己很傻，只要是有尤殊波演出的日子，她都会出现在酒吧的小角落里，只为了看一眼他的脸。大学同学都说她疯了，为了一个不爱她的人抛弃那么多。可是，爱了才会懂得，有些时候，有些付出是没有理由的。她摇了摇头，不想再听初静说什么，转身落寞地离开了。

　　初静望着那个为爱神伤的背影，叹了口气，她又说错什么了吗？她忽然想起这个司徒应该是回D城了啊？为什么还在这里？难道……这个女孩竟然为了小尤又留了下来？这该是多么绵长的一份深情啊。

　　吴朗望着思绪有些漂浮不定的初静，轻声说道：“初小姐，不如我请你到吧台喝一杯吧？”

　　“吧台？好啊。”她的回答倒是很干脆。吧台有什么关系呢？而且对方又是小尤的朋友，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吧台自然没什么关系，宽敞而且很适合聊天。吴朗也没什么问题，虽说他把和尤殊波的一面之缘扯成了好友，但只有那么一点点目的不纯而已，也不算是坏人。

　　只是她忘了，去了吧台吴朗就会很自然地请她喝酒，喝那种颜色鲜亮的她以为是果汁的酒。没喝过酒的她自然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醉了。若果醉了，会有什么后果呢？

作者有话说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