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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二章,点将(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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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破门而入,破门而入的意思是,踢飞门框砸碎门条!小车娇冷不丁地被寒风一吹,脚趾盖都跟着哆嗦。
来人穿亮黑色的熊皮外氅,头戴胡帽,身穿紧腰胡装,衣上缀满了锃亮的铜扣,足登虎皮靴,车娇惊:“这不是粟泥洛么?” 小车娇没认错,这就是粟泥洛,可看他这身扎眼的打扮,活脱脱一个官宦公子,达官后人。
两个老太监在门外张头,估摸着他们不想趟这样的浑水。粟泥洛正眼不瞧小车娇,向前跨几步就到了许春平面前,胡人少年气红了脸,高高抬腿,将瞎子琴师一脚踢翻在地,小车娇惊叫:师傅——
粟泥洛完全没有停手的意思,揪住许春平的头发,咬牙又是一记重拳打在许春平清秀的脸上,跟着再一脚踢在琴师的肚皮上。噼噼啪啪,这一开打,拳打脚踢就不见停,小车娇忙去拉扯,可她这么个孩子,抱大腿扯衣裳粟泥洛纹丝不动,小车娇的气力根本搭不上。
瞎子琴师吭都没吭一声,或许他都不知道被谁打了,只是努力地护住要害,满地翻滚。
车娇大喊:“放手放手!”跑上去一口咬住粟泥洛的手腕,胡人少年手上吃痛,本能地向后甩肘。小车娇牙齿发软下巴发酸一下子就滑了出去,砰地一声,撞到桌子腿上。茶壶茶碗叮当落地,车娇只觉胸口一闷,立即喘不过气去,嘴张得老大好容易气顺了一些就咳个不停,一声一声一声,咳得都吐了酸水。门外的两个老太监见状一阵阵吸气,他俩就怕这里头闹出人命,这车娇再不济也是堂堂侯府翁主,有个好歹就是重罪了。一个老太监壮着胆子冲进来抱起孩子就往外送,边搂着车娇边走还边数落:“这新来的小爷气性还挺大。”
另一个老太监转身往屋里去拉架,小车娇听见他在屋中说话:“甭打了,甭打了,要出人命了,这位小爷请停手。。。”
车娇一阵一阵地发冷,能吐出来的都吐出来了,小脑袋搭在老太监的肩头,哼哼唧唧。老太监走到小院门口,干枯如柴棒的手一摸身边口袋,糟了糟了,自说自话道:“老了老了,嘿,忘性还大,咱可没带出去的令牌。”
万般无奈,老太监哈着腰抱着小车娇急忙忙往回走:“小翁主,小祖宗,您可撑着点,咱得回去取令牌去。”
一来一回也就百来步路的时光,小车娇咳得心焦,只得睁眼数屋顶上的瓦片。转回去这一趟赶得更急,老太监粗声喘气,将小车娇搁在台阶上:“小翁主您先坐着,歇歇,可别动,别动。”赶忙去自个儿住的小屋里寻那出门的令牌。
车娇又咳了几串,忽觉得大屋中静了许多,方才还打闹声不断的屋里怎就如此安静,非但粟泥洛没了声响连那劝架的老太监也哑巴了。她慢慢地转过身子抬起小脑袋,眼前的景象足以吓煞人。适方才劝架的老太监身手分离死在屋中,粟泥洛仰面倒地,也不知道是他自己流的血还是旁人的血,总之他浑身是血惨不忍睹。瞎子琴师依旧蜷缩成团屈在琴下,这屋中静得掉根针儿都能听见,似乎就没个喘气的活人。
老太监取了令牌反身回来抱车娇,抬老眼拢目光一看:“啊啊啊。。。。哎呀妈呀!我的天呀!”库通一下,跌在台阶之下。
“来人呐——”
“来人啦——”
“出人命啦——”
这不男不女的声音尖尖地划破寂静的冬日,显得分外凄冷。
暖炉暖帐暖被窝,烫手的手巾擦抹着车娇的小脸:“儿啊,醒醒!”
“我儿,醒来。”
“儿啊,娇儿!”
一声声呼唤,声声都落在车娇的心头。
“爹爹,娘啊,儿这不是做梦吧。”小车娇睁眼便见爹娘围坐在床头,此情此景,除了梦中哪还会有。
呦,这可把章氏夫人给心疼坏了,数月不见,自己的心肝宝贝竟成了这个模样,当娘的身上掉下来的肉,这能不揪心么。回想车娇离开侯府那一日,一早起来换上新衣裳,高高兴兴洗漱完毕,小脸红扑扑地去向自己辞行。小孩子虽然小,心眼还挺多。小手规规矩矩搭在膝盖上,小腿一并,老老实实一个头磕下去,还咚咚带响。磕罢头,请过安。小嘴儿凑到耳朵边上讲悄悄话:“娘啊,孩儿要跟着爹爹出远门,娘不必担心,儿会听爹爹教诲,好好跟着叔叔伯伯学本事。”
这才没过多久,就听说孩子闯了大祸,章氏夫人在家可呆不住了,星夜赶路,累死多少匹马数也数不清,足足走了一个多月,这才到了都城亢金龙。
来了之后才知道车娇夜闯驿馆惊了天子,文佳帝口谕,死罪免去活罪难逃,要“代为管束”,代为管束的意思是你武蔺侯不是管不了孩子么,唉,那么我就代你管教管教你的女儿,也不说时日,也不说期限,车娇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关着,什么时候管教好了,什么时候把孩子还给你武蔺侯。
车家上下这就炸开了,特别是营里那些个偏将,车娇也算是他们半个儿啊,说关就关,说管教就管教,这还了得么。李三带着人就要去闯皇宫,被车延庆硬生生拦下。车侯爷心有千结也只能暗气暗憋,自己身边也没几个兵,要动武还不到时候,只能等着,走一步瞧一步。
这等来等去就快过年了。
车家的奴仆可没少往宫里送好处,今天是这个大官,明天是那个总管,可不知怎的,送礼也不顶用。收礼的那些人都捎来话,车娇被看得太严实根本见不到面。再打听才晓得,那瞎子琴师许春平日日教车娇弹琴,只有他才见得着车娇的面儿。车侯爷赶忙又想别的招,设法笼络许春平的使唤琴童。
再后来宫里又放出碎言碎语,就说这胡人少年粟泥洛救驾有功,女帝酬谢过几次,竟被收在了宫中,一来二去现如今是文佳帝面前的红人,说一不二。至于他怎么恃宠而骄怎么打伤许春平与车娇这就不得详知了,总之文佳帝遣人把小车娇送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奄奄一息。
“儿啊,我的儿啊,你可吓死娘了。”章氏夫人泪流满面,手中的绢帕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娘啊娘啊。。。”小车娇发现这不是在做梦,一头就扑进自己娘亲的怀里。声声唤娘,一肚子的伤心都化成了泪水。
章氏夫人白抓挠心,怨女儿少不更事,更多的还是心酸,这孩子打也打过了,骂了骂乏了,就是劣性不改,闯了如此大的祸出来,好一好就没了性命,当爹娘的也怨不了旁人,养儿不教就是父母的过失。
章氏夫人搂着小车娇一阵子的难过,硬起心肠说:“孩儿啊,你可知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