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离》坐南望北

58、第五七章 教育熊孩子（下）

　　周夕棂没回世安苑，当然也没被关起来不给饭吃。他在藏雪阁待了一整天，晚上第一次跟沈家全家一起在主院吃了晚饭，才由沈玉溪亲自送回世安苑去。
　　夜间秦氏与沈燚说起这事，禁不住唏嘘，“看着真真可怜，竟是哭都不敢放声！”周夕棂还是个孩子，又跟沈玉雪年纪相仿，让秦氏不得不心痛。
　　见沈燚没言语，脸上表情严肃，眉头紧皱，不由问道，“夫君，你怎么了？”
　　沈燚没有回答。
　　今日下朝，正遇上镇国公。他是晚辈，爵位虽高，两家私下又有罅隙，也不能装作视而不见，自然要去见礼。
　　镇国公倒是很客气，感谢他照顾自己的小外孙，还说以后要常来常往。转头，镇国公世子背着自己老爹又用话敲打他，话里话外不乏威胁之意。
　　皇上那边一直没有明示，这孩子以后要怎么办，他始终拿不定主意，只能告诉妻子在生活上尽量照顾。今天遇上孙家人，他心里不禁起了怒气。
　　一来，皇上甩了烫手山芋给他，又没有明旨，有些为难沈家；再来，孙家这些年苦苦相逼，加上世子的事，更要纠缠不休，让人烦恼不堪。
　　秦氏见夫君面上神情变幻不定，烦闷中带着几分恼意，心里也有些计较，想到下午女儿说的话，便温言劝慰，“夫君不必太过担心。小世子来家里是皇上下了旨的，咱们只要尽心养育，让小世子明理成才，皇上必会欢喜，而且不会心疑沈家。至于孙家那边，夫君不必理会，沈家已是权臣，皇上留着咱们就是要跟孙家作对，那咱们按皇上的意思做就好了。”
　　沈燚闻言一惊，猛地扭头看向秦氏。平日秦氏温柔大度，庶务管理得当，但从不关心朝事，今日这话又从何说起呢？
　　秦氏见丈夫一脸惊讶，便笑着解释道，“这些话是雪儿跟我说的。她说见你这几日忧愁疲惫，便给我出了这个主意，让我多安慰你。”
　　沈燚更是惊讶，“雪儿不过是个三岁的女娃，这些事她怎么……”话到这里便没有继续。他突然想起了凤九离，想想她跟皇上的关系，推测有可能是凤九离暗自教了女儿，心里不由一松。
　　凤九离此人与他们母子不和，但上边有父亲的情分，下边有雪儿的联系，对沈家确实有些真心，虽然明面上她不会帮助沈家，但是私底下点拨几句还是让人受益匪浅。
　　雪儿是个聪明孩子，懂得在适当的时机说出这话，今天还把小世子安抚好了，以后跟凤九离学艺，不必学足十成，学到些皮毛也可受用终生。
　　“雪儿很好，我看小世子与她投缘，以后让她多跟小世子玩儿，也省得整日闹事搅得你不得休息。”
　　“让雪儿陪着小世子是不是不太好？”秦氏担心好不容易推掉的亲事，又被换了个人，还是身份最是尴尬的一个。
　　“两个孩子都还小，这些不妨事。而且，雪儿的婚事，就算皇上也不好插手的，凤圣女不会答应，所以你不用担心。”
　　不说沈燚夫妻如何商议，沈玉雪这边正在给凤九离写信。
　　信写好了，小锦会送到胡府，由胡管事通过影山的商道传出去。虽然过手的人都可信任，但沈玉雪还是谨慎地选择用英语写信，中间还夹着两人惯用的暗语，就算被人看见了，也绝对搞不懂这一纸的圈圈勾勾是什么意思。
　　所有丫头都被打发出去休息了，沈玉雪的闺房里，只有她跟秀秀，她没睡，秀秀自然陪着她。现在两人相处自然，关系也颇为融洽。
　　这边沈玉雪一边吹着信纸，一边问秀秀，“今天这孩子怎么样？”
　　沈玉雪自己还是个不到四岁的奶娃，这样说周夕棂口气非常怪异，不过秀秀见怪不怪，漫不经心地答道，“他先天不足，被人逆势救活，可惜保养不得当，如果再不调理，应该活不过五年。”
　　沈玉雪一怔，她今天拉周夕棂的手，觉得他体温偏低，看他身子瘦小，只当孩子营养不良，身子发虚，没想到这么严重。
　　“要怎么调理？”
　　秀秀抬头看向小姑娘，见她皱着眉头，一脸认真，反问道，“他外家不是跟你家有仇吗？你打算救他。”
　　“罪不株连，何况孙家只是他外家，从没跟他亲近过，依他这种偏激的性子，搞不好心中含怨。这孩子养好了，以后对我家有利，而且大小也是条性命，如果能救，我也不想看着他死。”
　　“嗯。”秀秀无所谓地耸耸肩，“那让他跟你一起学学吐纳，弄些药膳慢慢调养，以后可以练武强身，不过要从根本上解决，还得问你师傅要点养身的丹药。”
　　沈玉雪点头，手里抱着小锦，小手上下抚摸，小锦舒服地靠在她小小的身子上，惬意地闭上眼睛。
　　第二日一早，欢歌还在房里伺候沈玉雪洗漱，外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咚咚咚的在晨曦中显得异常清晰。
　　随后只听一声惊呼，内室的帘子被掀起来，周夕棂皱着漂亮的眉毛，一脸不耐烦地站在门口，身后雪竹小心翼翼地跟着，再后边，几个藏雪阁的丫头探头探脑不敢靠近，倒是个小丫头大胆上前。
　　“世子，我都说了小姐在洗漱呢，你怎么能随便闯入小姐的闺房呢！”
　　红豆不过才六岁，一团孩子气，原先是个乡下孩子，不太懂规矩，但胜在自然童趣。秦氏想着女儿平时寂寞，便让红豆给女儿当个玩伴，所以也不多拘束。
　　可惜，沈玉雪不是个真正的孩子，要个六岁的小姑娘在身边陪着玩。不过沈玉雪这里规矩少，又是宽和的性子，平时红豆在她身边，没事认字读书，少有伺候人的。
　　红豆现在学得安静了，底子里还是个火辣性格，对沈玉雪这个小姐既敬又爱，很是忠心。昨天见沈玉雪的小手被世子打红已是恼了，今天一早，周夕棂不管不顾地冲进沈玉雪的闺房，更是把她气得涨红了脸，顾不得平日里妈妈姐姐们教的规矩，跟周夕棂你啊，我啊的起来。
　　沈玉雪穿着嫩黄色的中衣，接过欢歌手里的帕子，自己在擦脸，见门口的热闹不以为忤，笑着招呼周夕棂，“世子爷起得好早啊！”说着，又招招手，“红豆，你过来，其他人都下去吧。”
　　周夕棂本来对红豆有些恼怒，自己的身份怎么也轮不到一个小丫头看不起，但见沈玉雪的样子，也不好当场发作她的丫头，便绷着脸大模大样地坐在椅子上，一点也没有要避嫌的意思。
　　雪竹倒是有点尴尬，进退不得。
　　今天周夕棂起得早，梳洗完就直奔藏雪阁，雪竹不敢再放他一个人走，便跟在后边一路劝，可惜周夕棂不是个听话的性子，平日对她亲近，但主仆有别，雪竹只好一直跟着闯到沈玉雪的闺房来了。
　　“雪竹给长乐县主请安。”雪竹行了个宫礼。
　　沈玉雪点点头叫起，仔细打量了一下雪竹。这个宫人是先皇后留给周夕棂的，现在看，忠心是有的，人不算机灵，还有点软弱。
　　这有点奇怪，周夕棂一个小孩子，在宫里最需要保护，可偏偏留下一个看上去不太中用的人，这是何意？
　　压下心中疑惑，沈玉雪决定还是先摆平那个脸拉得老长的熊孩子。
　　欢歌手脚麻利地给沈玉雪绑好发髻，红豆在旁边打下手。屋子里站的站，坐的坐，俱是一言不发。
　　周夕棂心中不免忐忑，心想，如果她恼了自己，便对沈家的人不客气。又想，沈家位高权重，比自己这个不明不白的世子强得多，除了胡闹，他也想不出什么让沈家头疼的法子。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沈玉雪已经收拾停当，过来拉他的手。
　　“你跟我去给祖母请安吧，一会儿再一起吃饭。”
　　周夕棂下意识地捏了捏与自己交握小手，见沈玉雪一脸笑意并没有恼，心里也有几分高兴，嘴上却不饶人。
　　“我为什么要去给你祖母请安？哼，你家的一个小丫头也敢看不起我，想来你也是看不起我的！”话说得难听，身子还是顺势站起。
　　沈玉雪不客气地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你没听过吗，心如大地者明,行如绳墨者彰。一个男人小气吧啦的，跟个小丫头计较什么？你现在在我家住着，不管什么身份，对家里的长辈都该尊重，我祖母与皇上同辈，去请安难道还委屈你了？”
　　周夕棂被拍了一下，反倒不驳了，雪竹在旁看得惊奇不已。
　　小世子在宫里受了无数的白眼和欺负，打小性格就像个刺猬一样，稍不如意便要发火，怎么对长乐县主这样宽容？
　　欢歌、红豆跟在沈玉雪身后来到外间，只听她吩咐道，“红豆，你自己去找罗妈妈，让她把府里的规矩给你再讲一边，就说是我吩咐的。”
　　虽然她喜欢天真无邪的孩子，但在这样的社会，在王府里面，什么也不懂必要招来祸患，还是先学了的好。
　　红豆撇撇嘴，到底不敢反驳主子，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