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离》坐南望北

54、第五三章 为什么不能帮帮我

　　木雕泥塑般立在一旁的八皇子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看向那个美丽得不似凡人的女子。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她为何这样轻松便说出口了！
　　沈湘也被惊住，连连摇头道，“我哪有这样的野心！”她回身将八皇子揽过来，“这孩子虽不是我亲生，但好歹母子一场，我得给他谋个出路。且沈家现在不过自保，如果本家再闹起来，嫂嫂在时也就罢了，否则光靠我那侄儿恐怕弹压不住他们。皇上他……心里对沈家仍存芥蒂，与沈家联姻即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沈家好啊。”
　　“那沈玉雪呢？你们都可以在这场婚姻里捞到好处，那她呢？”凤九离的声音有些冷，神情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雪儿？”沈湘一时语塞，好一会儿才讷讷地道，“八皇子自然会好好照顾她的。”
　　“明铖一定会敬重雪儿妹妹，不让人欺负她！”周明铖突然向前一步，大声道。
　　他的语气坚定，面容整肃，如同一棵挺直的青松。这倒是个真男儿的样子！
　　凤九离对他点点头，“现在雪儿是你侄女，不是妹妹了，记得以后不能叫错了。”
　　她笑着戳穿了小小男子汉伪装出来的硬壳，八皇子不禁有些气馁，正垂头丧气之时，只听那人又道，“不管你怎么想，总要雪儿自己愿意，如果她以后愿意嫁你，我也不会阻拦。只是如果你不能一心一意的对她，我自然会为她讨个公道。”
　　八皇子猛地抬头，死盯着凤九离的脸，她虽然还是笑着，眼神中却透着郑重其事的味道。八皇子一揖到地，“明铖必不忘今日之言！”
　　凤九离无所谓地笑笑。今天他的话未必是假，可他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未来的目标又是登上那个最高的位子，这些话不过是当下听听，以后怎样，还要到时才知道。
　　“你先去吧，我跟你母妃说说话。”
　　与面对沈湘相比，凤九离对周明铖的态度就和蔼多了，现在，八皇子一走，屋里又变得冷飕飕的。
　　沈湘心里七上八下，凤九离的手段她清楚得很，这人不理人的时候冷冰冰的，一旦盯上什么事，出手就是致命一击。刚刚一番交谈下来，她便知道凤九离不会助她，甚至会因为她破坏了哥哥的安排，和沈玉雪的事怪罪她。对凤九离她有七分亲近，还有三分畏惧，如果现在她出手整治她，沈家是指望不上的，周棠也不会来救她。
　　这种等人宣判的感觉，让沈湘如坐针毡，一口气提在胸口不上不下，憋得生疼。
　　“湘儿，你可知当年沈源为何极力反对你嫁给周棠？”凤九离的语气出乎意料的平和，让沈湘稍稍松了一口气。
　　说起当年的事，沈湘心中唏嘘，哥哥当时与她几近陌路，直到后来她失去了唯一的孩子，才渐渐缓和起来。她知道自己当年非要嫁给周棠为妾，让哥哥十分恼怒，但她心里也不是没有怨气。如果那时哥哥能摒弃前嫌，她何至于遭人设计小产，流下一个成形的男胎不说，还失去了生育能力，终生无子。
　　想到这里，她不由绞紧了手中的绢帕。
　　凤九离见她神情，想起往事不由叹了一口气，“他不是不齿你自甘为妾，不是怕你影响沈家，而是怕你落到今天这个境地。如果你嫁给其他人，以沈源的地位，何愁不能保你一生平安喜乐，就算你想专宠，也不见得不能实现，可是你偏偏选了皇帝。他对你来说，为夫之前先为君，你是他的妾也是臣，中间隔着沈家，还有这后宫里的粉黛三千，那点喜欢可禁得住长年累月的打磨？”
　　沈湘紧紧咬住自己的嘴唇，几乎咬出血来，脸上泛起一丝红晕。
　　凤九离的话生生揭开了她心底的疮疤，她何尝不曾想过，如果当初不是自己一意孤行，现在也会夫妻和睦，儿孙绕膝。她后悔，可是更恨。所以她不惜一切代价，利用周棠的感情，利用沈家的势力，利用沈玉雪、八皇子和一切可以利用的人，抓紧手中的权利，无所不用其极。
　　沈湘垂头看着自己莹白的双手，这双手上不知染了多少鲜血，连曾经与她最为亲厚的皇后，从失宠失势直到死亡，都有她的推波助澜。
　　她已经回不了头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我已经嫁给了皇上，哥哥也死了，如果我不为自己多打算一下，难道等着别人杀上门来吗！”沈湘一字一顿地道。
　　“你不要忘了周棠是什么样的人。他之前能对付太子，以后也可以如法炮制对付八皇子。沈源必已给你留下依仗，虽然不能助你向上，却可保你平安。现在你一意孤行，合着郑氏一起拖了沈家下水，难道就不怕步了孙家的后尘？那孙家尚有天剑门做后盾，方能屹立不倒，你沈家又有何依靠！”
　　沈湘抬头盯着凤九离，眼睛晶亮，“凤姐姐难道不能助我一臂之力吗？如果以后能够成事，朝廷必会助影山派发扬光大。”
　　凤九离冷冷一笑，语带嘲讽，“我影山派的事不需要别人相助，且修行之人原就不应与红尘牵扯，以前是我考虑不周，这次下山便是将前事交割清楚，以后自然是回山专心修行了。”她慢慢起身，“刚才劝你，不过是念着过去的一点情分，既然你已下定决心，我便不多说了，以后如何你好自为之。至于沈玉雪的事，我也说得清楚，她以后如何全凭个人心意，我不会干涉，如果有人横加阻拦，我凤九离也不是软弱可欺之辈。告辞！”说着，拂袖而去。
　　沈湘站起身，冷冷道，“凤姐姐果然是得道之人，懂得如何独善其身，如果哥哥知道今日场景，不知会如何想。”
　　凤九离放声大笑，回身看着沈湘熟悉又陌生的脸孔，“你今日这样作为还好意思拿你哥哥说事，真真可笑！如果沈源得知，想必宁愿将你困死在家中，也不会同意你嫁给周棠！”
　　沈湘咬牙切齿地看着凤九离张扬美艳的笑脸，心中又痛又恨，正要再说两句话，只听殿外一个男子声音传来，“大白天的，怎么殿门紧闭？”接着是一连串的请安声，殿门随之打开，周棠昂首阔步地走了进来。
　　见屋里两人遥遥相对，沈湘又是一脸青白之色，周棠微微挑眉，“这是什么了？”
　　凤九离回头看他，只见他身穿玄色绣金龙的长袍，头上束着金冠，像是从前朝过来的样子，心知今日自己进宫之事必是有人报了他，这才匆匆赶过来。刚刚与沈湘几乎撕破脸皮，现在见到他不由心烦，只朝他点点头，也不答话。
　　沈湘此时已反应过来，脸上挂上了笑，迎上前去，“我与凤姐姐正说着话呢，不想皇上就来了！”说着，温柔地搭上他的胳膊，拉他在暖榻上落座，又亲热地招呼凤九离，“凤姐姐快来坐，湘儿这就叫人端午膳来，我们对饮几杯！”
　　见她这样反应，凤九离更觉得腻歪，心想自己为何要与这些人纠缠不休，真真没意思。
　　“你们吃，我走了！”她硬邦邦地留下一句话，转身便走。
　　周棠面色一变，正要起身拉她，沈湘已经快步过去拉住了她的手臂，低声道，“姐姐，湘儿知道今日惹你不高兴，请姐姐给湘儿一个赔罪的机会吧！”
　　凤九离嘴角一挑，“不敢！凤九离一介平民，怎么当得起贵妃娘娘的赔罪！”
　　沈湘目中露出哀求之色，轻轻扯了扯凤九离的手臂，向周棠的方向扫了一眼。
　　凤九离到底不忍心因着自己让她陷入更大的危机，与周棠生了嫌隙，便顺着她的力，坐回到榻上。
　　宫里御厨的手艺自然不用说，几碟小菜做得精致漂亮，色香味俱全，兼有原来沈家的老厨子也在沈湘这里伺候，特意做了些沈家常用的菜式，几下便摆了一桌子。
　　宫女端上温热的美酒，沈湘亲手给周棠和凤九离各倒了一杯，又将自己的杯子斟满，举杯道，“今日大喜，能与凤姐姐和皇上对饮，是湘儿平生的一大幸事。之前得罪之处，还请凤姐姐原谅，雪儿是我沈家血脉，以后我自然还是一样疼爱她，必不会为难她的！”说着，一抬手将整杯酒灌下。
　　周棠此时才释然。他听说八皇子来见了凤九离，进来时又看到那般场景，心中不免疑惑猜忌。现在听沈湘之言，得知两人因为沈玉雪的事争执起来，才稍去疑心。复又暗自揣测，凤九离当年对沈湘甚好，今日为了沈玉雪翻了脸，不知那小丫头有怎样魔力，让凤九离护到如此地步。
　　不过与他却是好事，沈湘不得凤九离相助，自然更好掌控。储位之事他还需细想，沈湘的多番筹划、试探，他心知肚明，现在没有更多的筹码自然与他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