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离》坐南望北

31、第三十章 皇宫来人

　　天还未亮，秦牧生便起了床，在自己院子里打坐，然而心头的烦乱，让他无论如何也不能集中精神。
　　昨日，师父一个人去了平安王府，想必知道了沈源已死的消息。回来以后，她一言不发地看了他半晌，连饭都没吃就回房去了。他在门前跪到晚上，也没见到人，只得了一句让他回房的话。
　　关于沈源的事，他听凤木宸说过，当初他们拿主意要瞒着师父的时候，他也在场。下山以后，他曾想过要不要告诉她，但每次话到嘴边就缩回去。师父心里其实很重感情，沈源是她喜爱的男子，每次提到他，她虽然没有记忆，但眼神中无意识流露的神情，他是看在眼里的。师父好不容易恢复，又变得那样开心，他实在不忍心也不愿师父为了那个男人再伤心一次。
　　于是明知这事瞒不住，他还是选择不说。
　　秦牧生一夜未眠，反复想着应该怎么哄她，可他这人一向冷清，一般人鲜少放在心上，更不肖说使手段哄女孩子。且那人是他师父，不是普通女子，他想了一夜也未想到什么好法子，便想着，干脆一早还到师父门前跪着去吧。
　　秦牧生在院子里胡思乱想时，府外大门口来了一队人。
　　来人皆着黑色锦衣，打头那个身长八尺，在这队人里还不是最高。这些壮汉虽然未拿武器，但在门房的眼中还是气势汹汹。听那打头的说要拜见凤姑娘，门房不敢做主，大着胆子把门关了，飞也似的找胡管事去了。
　　门外这群人未得半句话，来开门的小老头却直接关了门，都是十分气恼，有那年轻气盛的便想上前踹门。
　　打头的那个连忙喝止，低声斥道，“你可知这里住的是何人？出门时，连大人特意嘱咐过，这里的人不能得罪，否则就算把人带回去，没赏不说还要受罚。老实呆着！”
　　胡管事听了门房回报，连忙起床穿衣，到门口将人迎了进来。他原是京城人事，加上现在买卖越做越大，人面也很广，等到了堂屋，打头的摘掉风帽，他连忙施礼拜见。
　　“小人不知道是彭统领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胡管事一边点头哈腰打招呼，一边偷偷瞧后边那几位。那些人连风帽都没摘，很是神秘。
　　这彭统领是安南将军的儿子，现在御林军任统领之职，年纪不大却颇得皇帝信任，这样的人最好不去得罪。
　　但他上门要见圣女又是为何？胡管事打量着守住屋里屋外紧要位置的几个黑衣人，心中暗惊，这些人恐怕来者不善。
　　彭怀远倒还算客气，虚扶了他一把，道，“我等是奉命来拜见凤姑娘的，请管事请凤姑娘出来一叙。”
　　奉命！这御林军还能是奉谁的命！
　　胡管事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圣女来到京城不过两日，皇上便派人来请，敢情真是盯着影山派的一举一动。但让圣女去见皇上，他怎么做得了主！
　　胡管事只好又对着彭怀远作揖，“彭统领，非是我要与您为难，可这事我也做不得主。这样，请您和各位在这里小坐，我这就进去通报。您看？”
　　彭怀远不想为难他，点了头让他下去通报去了。
　　胡管事躬身退出堂屋，没去找凤九离，拐弯去了秦牧生的院子。
　　这边彭怀远坐在屋里，一边喝着茶一边听随从禀报。
　　“这宅子的布置有些蹊跷，且有些地方把守甚严，我们不能硬闯，很难探进去。”
　　“那就先撤回来，把地形看清楚就行了。”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秦牧生沉着脸进了屋，无视身边的一众人等，自顾自地坐到彭怀远对面，一开口更是呛人。
　　“你们是打算自己走，还是要我送你们走。”
　　彭怀远气得笑了起来，朝身后摆摆手让随人稍安勿躁。“这位公子口气不小！不过，今日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是奉命来办事的，还请公子识趣些。”
　　秦牧生不答话，眼睛都懒得张开，坐在位子上似是闭目养神，但屋里的温度陡然下降，离得最近的胡管事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悄悄退到屋外。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屋里的桌上，架子上都凝了一层白霜，彭怀远觉得自己如坠冰窟，忍不住打颤，眼前的火盆虽然还烧着，却起不到半点作用。
　　所有人立刻发现不对，各自摸出藏在身上的兵刃，才拿到手里，身体便越发僵硬，手指冷得发麻。
　　秦牧生冰冷的声音响起，给人一种来自地狱的错觉，“走还是不走？”
　　彭怀远早知他不是普通人，却没想到这人如此直接，一言不合便动了手。此时待要硬闯，自己这边的人都被制住，动都动不得了。
　　屋里还在僵持，外面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牧生，这天够冷了，点火盆都来不及，你不要跟着添乱。”
　　彭怀远艰难地扭动了一下脖子，只见一个红色人影走了进来，随着她一步步靠近，屋里的温度逐渐恢复了正常。
　　嘡啷一声脆响，离秦牧生最近的那个黑衣人手中短剑落地，人也站不住踉跄了两下。
　　凤九离坐在上首，秦牧生向她行礼后，站到了她身后。胡管事很是乖觉，指挥着几个弟子，将屋里冻成一坨的茶全部换掉，又在屋里加了两个火盆。
　　喝了几口热茶，彭怀远冻得青紫的嘴唇才逐渐恢复血色，他一边将茶饮尽一边打量上首那个女子。
　　一袭红色披风衬得她的脸有些苍白，神态中没有半点娇弱，反而让人觉得心疼。彭怀远看了两眼便低下头不敢再看，那女子容貌极美，年纪看着不大，但隐隐散发出来的气势让人不敢正视。
　　他轻咳一声，起身施礼道，“请问可是凤姑娘？”
　　“周棠让你来的吧。”凤九离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枯坐一夜的她没有心情陪着这些人兜圈子。“你回去告诉他，该见他的时候我自会去，不必他差人来拿。下次再敢派人来，别怪我不给他留情面。”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打在彭怀远心上，屋里屋外的人具是低着头不敢言语，比之刚刚被秦牧生冷冻起来的感觉好不到哪里去。
　　凤九离靠在椅背上，道，“你走吧。”
　　被胡管事恭恭敬敬地送出门，彭怀远觉得很是窝囊，即使面对皇上，他也从没这样胆怯过。就算那姑娘不是个普通人，自己的反应也有些丢脸。
　　他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牌匾上的火纹，利索的上马，带着人离开了。
　　再说将人送走的凤九离，她闭目坐在上首，堂屋里只剩下她和秦牧生两人，秦牧生的心七上八下，十分忐忑。他撂袍跪在凤九离面前，盯着地面不说话。
　　凤九离看着他的头顶，叹了一口气，起身拉他的胳膊，秦牧生跪着不动，她不放手轻声道，“地上凉，你起来吧。”说着，又加了些力气。秦牧生不敢硬抗，顺势站起，头还是低着。
　　“牧生，我没怪你。”她自嘲一笑，“在山上我便知道你们有心瞒我，否则那些情报里不会一点沈家的消息也没有。”
　　她的声音有些低哑，但语气分外的柔和，秦牧生心中稍安，低着头靠近了一些。
　　他难得显出的孩子气，让凤九离勾起了一丝笑，可想起昨晚回忆起来的事情，那笑在眼中打了个转就不见了踪影。
　　“牧生，你可知道凤翔军的事吗？”其实影山派有一支军队，凤九离并不十分惊讶，毕竟山上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打造一支军队不算什么难事。
　　最初的凤翔军是为了抵抗魔族而建立的只有十几人的小队，都是从凤家暗卫中挑选的精英，他们精通武技和法术，配合她的阵法，参与过多次剿灭魔族的行动。
　　后来下山，为了帮助沈源对抗隐藏在敌人中的魔族，她扩大了凤翔军的编制，整编了一批精兵，混在沈家军中，经过多次战场的磨砺终成常胜之军。到了这时，凤翔军已脱离了影山派的管辖，成为一只独立的军队，在外人看来他们是沈家的私兵，而实际上凤翔军只认她凤九离为主。
　　因为她突然受伤，来不及安排他们的退路，凤家的信物又随着她一起回了影山，凤翔军深陷争斗却无靠山，就算有人愿意接管，那领头的暗卫也决计不会服从，这种情况十分的不妙啊。
　　见她想起的第一件事不是沈源，秦牧生心中窃喜。
　　“在山上的时候听掌门说过，当年师父受伤是由凤翔军的人护送回来的，后来他们下了山，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他们的消息。”
　　她因救沈源受伤，后来沈源还帮了影山外门一把，按道理不会不管凤翔军。如今这些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如果不是被灭掉，那多半是沈源帮忙藏匿之果。
　　她与他的是非功过、恩怨情仇已经分也分不清楚，现在白笙成了沈家的女儿，这纠缠在一起的线更加复杂，让她止不住地头疼。
　　“你去找胡管事，要他尽快把所有关于沈家的情报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