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离》坐南望北

28、第二七章 宣州遇刺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一瞬，两人四目相对，四周的空气逐渐紧张起来。外面变得异常安静，一点人声也无，显得十分诡异。
　　秦牧生的头脑逐渐冷却，见凤九离指了指车厢，他轻轻点头，抽回手拂向两个孩子的睡穴。
　　凤九离六识全开，探了探周围的情况，随即也不多言，抽出腰间红绫轻轻一挥。红绫无声无息的将车帘劈开，直奔赶车人而去。
　　那赶车人不闪不避，好像并未察觉，红绫缠上他的脖子，他也没有丝毫反应。凤九离轻扯红绫，赶车人顺势向车内倒去，借着车内灯光，只见赶车的弟子面目焦黑，双目圆睁，显然已经死去多时。
　　正在此时，破空之声传来，箭矢带着长长的绳索钉在车厢上，四下发力一扯，车厢瞬间崩裂。凤九离顺势窜向空中，速度比后撤的箭矢还快，转瞬间只听几声惨叫声响起，随后是重物落地的声音。
　　秦牧生将怀里的两个孩子放在一边的草地上，自己守在旁边全神戒备，破碎的马车已随着不停奔跑的两匹马消失在了黑暗的树林里。
　　果然是月黑风高杀人夜。
　　树林中不见一丝光，只听得风过时树叶的簌簌声和远处马的嘶鸣，凤九离也掩在黑暗中不见踪影。安静到极致的环境下，更让人毛骨悚然。凤九离和秦牧生都是极沉得住气的人，一个明一个暗，静等着对方露出马脚。
　　暗夜中寒光一闪，秦牧生丝毫未动，袭来的飞刀像撞上一堵墙，落在了他身前。与此同时，红绫在空中飘过，闪电般袭向飞刀飞来的方向。树叶轻响，一个黑衣人从藏身处窜出，凤九离后发先至，几个起落拦在了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见避无可避，只得掏出一对短刀迎上那看似绵软无力的红绫。显然他知道厉害，不敢直接对上，短刀架住红绫一击，他便借力向后荡去。凤九离紧追不舍，手指轻轻一弹，将刚刚摘下的树叶射向黑衣人。那黑衣人只顾着红绫，哪想到凤九离还有暗着，结果被树叶打个结实。柔软的叶子如一把钢刀，直没入黑衣人的腿弯。
　　那人倒是个汉子，腿骨几乎被打碎也只是闷哼一声，身法丝毫不慢。凤九离嘴角微微勾起，不紧不慢地跟在那人身后。果然，不久后，一张大网从天而降，笼罩住凤九离全身。那网闪闪发亮，网内挂着倒钩、利刺，分明是件杀器。
　　凤九离一见，唇边笑容更盛，隐在暗处的人不由得脊背发凉。凤九离手中红绫如同一条火蛇，瞬间光芒大盛，随着她笔直飞起冲向落下的大网。破裂声随之响起，拉着网的几个黑衣人被那带着炙热气息的力道冲开，从树上掉了下去。
　　凤九离没去理会他们，反身甩动红绫，袭击那受伤的黑衣人。
　　黑衣人没想到凤九离这么快就能破网而出，微微一怔，红绫已到眼前，逼得他不得不举刀相迎。只一相接，黑衣人心中暗叫不好，随后双手一麻短刀脱手，红绫来势不减，砸在他胸口上。黑衣人一口鲜血喷出，颓然下坠倒在地上。胸口的炙热和气闷让他痛苦不已，见凤九离一步步向他走来，他只能强撑着坐起靠在身后的树上。
　　凤九离从袖袋里掏出一颗夜明珠，举到黑衣人面前，只见他面色苍白，唇边鲜血那样显眼。凤九离看着这张脸，愣在原地，在梦中一直面目模糊的人开始变得清晰起来，最后与眼前的这张脸重合，让她的气息也随之起伏。
　　那黑衣人见凤九离看着他发怔，暗自欣喜，手探向腰间，摸出一把飞刀，刚准备提气将飞刀刺向近在眼前的人，颈间突然一热，窒息的感觉瞬间传来。
　　清脆带着丝丝凉意的声音响起，“脸很像，可惜你没能装到底。”
　　喀嚓一声，黑衣人的脖子扭向一个不自然的角度，靠在树上不动了。
　　凤九离站起身，在黑暗中站了半晌，才举步向来的方向走去。
　　回到下车的地方，只见秦牧生仍在原处，身边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黑衣人，两个孩子还在树下睡得安稳。
　　凤九离收起红绫，“是魔族的人。”她的语气中带着丝笑意，“看来说书的也不是全错，在平阳关他们付出那样的代价，现在才会冒这么大的险来阻击我。”
　　秦牧生扯了扯嘴角，脸上有些不自然，还好身处暗处，才没被发现。但凤九离还是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她抚上他的胳膊，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你受伤了？”
　　“没有。”秦牧生的声音有些生硬。
　　“不用太紧张，只是些小角色，估计是来探探虚实。现在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还轻松一点，不必乱猜了。”
　　“嗯，我没事。”
　　“咱们回去吧，秀秀他们该着急了。”
　　抱上两个孩子，沿途留下记号，凤九离两人很快出了树林。
　　此时凤九离才发现，原来他们一直没有出城，而是在回程的路上转了个弯，被带到北城山坡后的树林里。据此不远就是当地最大的庙宇，这个时辰山门已经关闭，四下寂静无声，正是埋伏的最佳选择。
　　秀秀和小锦已经回到客栈，一直不见凤九离回来都有些着急，两只不敢到处乱走惊动别人，只好在客栈的小院里等着他们。
　　凤九离突然从天而降，身上还带着血气，秀秀不由眉头一皱，刚要询问，便被凤九离拦住。凤九离把怀里的小姑娘递到秀秀手上，低声道，“我们路上遇到了魔族的人，你先带着孩子休息，我和牧生还有些事要处理。”
　　秀秀闻言，微微点头，“嗯，你们小心！”
　　“阿离，我跟你一起去。”小锦赶忙飞过来。
　　“不用，你守在客栈，有事来给我报信。”
　　凤九离叫了何管事和宣州的管事，带上几个外门弟子，连夜搜索北城树林，除了那赶车弟子的尸首，被凤九离和秦牧生杀掉的魔族全部消失无踪，只有些许血迹和打斗的痕迹留在林中。
　　宣州管事带人将林子清理干净，凌晨时分，凤九离的船准时启程离开了宣州，与此同时，带着大网碎片的信使快马向南，奔向影山。

　　宣州之后，魔族再未出现，凤九离将之抛于脑后，船上众人也很平静。路上遇到好玩的地方，凤九离便叫停船，这样走走停停，到达陪都时已近腊月。
　　离京城越近，凤九离对于见沈源和白笙这两件事开始犹豫起来。沈源身上到底还埋藏着多少秘密和过往，她需要知道，但对这个人，她真是不大想见的，尤其是那晚之后。
　　至于白笙，则是她自己的臆想让她有些退却。且不说能不能找到白笙，就算找到了，白笙是否还有前世的记忆也未可知。她现在一身的麻烦，如果连累了白笙，是不是还是不去找她的好呢？
　　凤九离这边内心纠结，秦牧生也越发沉默，整天板着脸不说话。小锦因为凤九离的心不在焉变得没了精神，不再找秀秀玩闹，秀秀自然也闲了下来。两个孩子以前的日子过得战战兢兢，惯会看人脸色，无事时便闷在船舱里，不吵不闹。
　　原来活蹦乱跳的几人，齐齐变成了闷嘴儿葫芦，何管事不知发生何事，不敢来劝，只吩咐下去，各自小心做事。直到船到陪都，何管事才松了一口气，将凤九离送上陪都管事派来的马车，抓紧卸货装船，第二日下午便从陪都启程折返。回程不做停留，加紧赶路的话，说不定能赶回东平过年了。
　　再说凤九离，住进陪都的宅子，各自洗漱休息，一夜无话。第二日一早，见过了陪都的几个管事，凤九离就在花园的亭子里看着光秃秃的院子发呆，秦牧生守在不远的花园门口，也有点发怔。
　　秀秀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她一巴掌拍在亭中的石桌上，瞬间将石桌震得粉碎。
　　“你们一个两个装死要装到什么时候？有什么事说出来大家商量，好过现在这样不死不活，让上上下下看你们脸色！”
　　凤九离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讪笑着凑到秀秀跟前，“你别生气，我错了，我改还不行嘛。”
　　秀秀哼了一声，不肯理她，转身就走。
　　凤九离也不拦，任秀秀自去了。
　　往日，她心思单纯，做事时虽有些固执执着，但少有犹豫。现在她懂得多，想得多，做起事来反而犯了难，明明只是很简单的事，且其中之一还是她早已决定之事，但事到临头，她却左思右想做不了决定。
　　凤九离慢慢腾腾地挪到秦牧生身边，“牧生，咱们打一架吧。”话音刚落，拳头就打了过去。
　　秦牧生刚刚被秀秀震醒，心中还有些不安，怕凤九离看出端倪，谁知她到了跟前二话不说就出拳。秦牧生反射性的一档，两手相接才发现凤九离半点真气没用，几招下来，他不禁哭笑不得。她说打架，还真用上了小孩打架的架势，拳打脚踢半点章法也无，一味的消耗体力。秦牧生也不言语，陪着凤九离过招，胡闹了半晌，出了一身汗，还真把心里的郁气散了不少。
　　凤九离停了手，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喘气，秦牧生将她拉了起来，道，“这地上太凉，刚出了汗，不要坐在上面。”
　　“婆婆妈妈的，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当老妈子的潜质，”凤九离顺势起身，拍了拍衣裙，“走，回去换衣服，咱们进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