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风月(十二国记同人)》晚安瑟兰

1、第 1 章

　　重帏深下莫愁堂,卧后清宵细细长.
　　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
　　风波不信菱枝弱,月露谁教桂叶香.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轻狂。
　　——李商隐
　　无关风月

　　一直认为这样的结局是最完满的，于他，于庆国，——甚至，于我自己。
　　眼里已经没有泪，因为我做了生命中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决定。我加快了前进的步伐，——怀着从未有过的坚定与毫不犹豫，
　　——蓬山近在眼前。在那里，我要为我一生的爱情殉葬。

　　我没有倾城的美貌，也没有王侯的气度。我只是个天性懦弱无知的女人。
　　上天选我为王，决不是想让我带领庆国过上富足的生活。他只是促成了我与景麒的相遇。
　　是的，我爱的景麒，他是我成为王的唯一理由。
　　可是……，我和他之间甚至没有开始，就要结束了。以至，有关他的回忆都只有残缺的片段而已。

　　始终记得的是那次初遇。我躲在内堂看到父亲和你在大堂叙话。一个诚惶诚恐，一个一
　　丝不苟。即使隔着层层帷幕，依然能感觉到你那清雅脱俗的气质。如仙人般的容貌看得我心里生生发疼。我知道自己不是庆王的合适人选，是注定和你无缘的人。
　　如果不是殊荣硬把我从后面拽出来，我决没有勇气站在你面前。后来，随之而来的惊讶是可想而知的。你向我低下了那颗高贵的头颅。
　　“不行，舒觉她不适合的！”我听到父亲在一旁高喊。
　　“这不可能！”一向要强的妹妹失望的哭出了声，转身跑出大堂。
　　而我只是不知所措的看着那么谦卑，那么恭敬的跪在面前的你。
　　“不离御驾，誓死效忠。”
　　才发现连你的声音也是那么有魔力，让人无法拒绝。
　　“我宽恕……”几乎是未经思考的，我便答应了你。
　　我在乡人们期望的欢呼中离开了家。只有父亲和妹妹分别送给我的是担忧和轻蔑的表情。在他们眼里，我决不是一个统领国家的人。——可是，这并不重要。
　　我看见站在身旁及日月光辉于一身的灿烂身影，突然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只要和你在一起，再困难的事我也不怕，哪怕是要我肩负起一个国家的命运。

　　可是，我错了。
　　金波宫，是有着朱漆与琉璃装饰的巨大的笼。
　　我不讨厌生活在笼中，那是我认为最安逸的生活方式，只是害怕他的巨大。
　　金波殿里沉淀了太多得寂寞，水禹刀的幻像无时无刻不在嘲笑我的孤独。朝臣们不信任的目光，将御座与堂下本来就很漫长的距离阻隔得更加遥不可及。景麒冷漠的身影，更让我觉得无助。对于这里，我显得那么地多余。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害怕这样的生活！于是，我选择了逃避，躲在闺房里，谁也不见。终日与绫罗绸缎，金石玉器作伴，只有这些才能让人想起我还是高贵的王，——景麒唯一为之低头的人。

　　只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主上，请你出来吧。大臣们都在殿上等着啊。”门外又是你焦急的敲门声。
　　我好想冲上前，把门打开，然后，扑进你的怀里。
　　可是，我不能。界限残酷而清晰的划在我们面前。你我是两种无法相爱，却要牵绊一生的生命。
　　我迁怒于我们之间的关系。可是，没有了它，你又怎么会在我身边？没有了你对于我是多么无法想象的事情。
　　我终于明白了，就让我成为景麒的王吧。
　　如果，庆国的国力恢复了，我想他也许会对我笑吧。
　　我打开房门。
　　景麒如释重负，舒心的喘了口气。我看到他紧拧的眉舒展开，心里好快乐。
　　“我去上朝。以后我都会很乖的，景麒，你不要伤心，好吗？”

　　现在的我什么都能忍受，金波殿上朝臣们的冷嘲热讽，我无动于衷。暗夜里苍猿阴森的细语，奈我不何。我坚守在自己的爱情堡垒里，不谙世事一呆就是六年。
　　情感的付出是双向的。景麒变了很多，再也不是那个只问政事，不苟言笑的台甫了。闲暇的日子里，他会陪我在最爱的园子里散步。我一手挽他的手，一手拈朵开的正好的牡丹，戴在发髻上，
　　“景麒，好看吗？”
　　“好看。”他会笑着说，紫色眼里流动着淡淡的温情。
　　我总是希望这样的日子能直到永远。这对于王和麒麟来说并不是不可能的事。
　　可是，我却忘记了爱情本身就是一种欲望，当这种欲望无限膨胀之后它将变得无比的脆弱和自私。
　　封存在心里圣洁的爱情，顷刻间变得狰狞起来。

　　那是夏日的某个下午，在庭院里看到你教一群宫女们下棋。女子水波般的眼神，婀娜的身段，都是我所没有的。
　　“台甫，我太喜欢你了。”我看到一个女孩兴奋地摇着你的手臂。
　　“下一局，你自己来吧。”你起身对她说，扶着她的肩让她坐到你先前的位置上。眼里依然是那种温柔，关爱的神情。
　　这让我无法忍受。我嫉妒她们可以如此随性的和你相处，大声的宣泄自己的情感。而我却要把我对你的爱深埋在心底。
　　这个让我呆在尧天六年的理由，只是成为了深夜里苍猿的又一个笑柄。
　　我不甘心啊！
　　我颁布我作为王的唯一一道命令。驱逐了宫里所有的女人。
　　“主上，凭什么这么做。这些人如果被放逐的话，没有可供她们回去的地方。”你担忧地对我说。
　　我看到你忧虑的表情，心都块碎了，但我却不得不这么做。
　　你问我凭什么，就凭我对你的爱情啊。
　　景麒，你知道吗？爱情是容不得第三者分享的。
　　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景麒,在你向我跪下的那天起,你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可是，你却全然不知似的。
　　你不该，你真的不该！你不该背地里去帮助那些被赶走的宫女们。这助长了我的愤恨之心。
　　“那么，把全国的女子都赶走好了。这样，你就不会再被她们柔弱的外表欺骗了。”我冷冷地下命令。对你极力劝阻的声音充耳不闻。
　　景麒啊，请准许我这一次的任性，好吗？我爱着你已有六年，难道就连把情敌赶走的资格都没有吗？请不要再用那种绝望的眼神看我，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疼吗？
　　庆国没有了女人，我的爱情就不会再受到威胁。
　　我睡了事发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一厢情愿的认为明天将是我和景麒重新开始的第一天。
　　可是第二天，我却看到了病倒在床上的景麒。
　　那位与日月同辉的人，虚弱得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景麒，你怎么了！”我哭着扑倒在他的床边。这不是我想要得结果啊！

　　失道？这是我从来都不曾想过的事。现在，却不得不面对。
　　冢宰关于失道的解释，我并没有记下很多。
　　只晓得王失道的话，麒麟就要死。
　　我的景麒就要死了。这不可能！我不能让他死！
　　“这是上天定下的规则。对那些朝纲不正的王的惩罚。只有王退位才能挽救麒麟。但是，这样，王也就死了。” 冢宰冰冷的声音冷静的为我切开了从来都不敢面对的现实。
　　景麒——，他原来从来都不曾是我一个人的。他是上天赐给庆国的麒麟，属于整个庆国。天真的认为只要成为王，就能永远拥有他的我，在上天的规则面前显得是多么的愚蠢可笑。可是，我不能违背自己的心。我是爱景麒的。我不要看到他再痛苦下去，更不能让他因为我的失道而死。
　　“我要去蓬山，请求仙人让我退位。”我擦干眼泪说。
　　“你会死的。”冢宰讶异地说，也许在他看来我从来都没有这种勇气。
　　我没有再说话，景麒存在的意义对于我有多么重要是他所无法想象的。

　　这是我第二次在蓬山看景，第一次，有景麒在我身边，那时我是庆国的新王。我死劲拽着他衣袖的同时也为蓬山远景的美妙所折服。
　　这次，只有我一个人。起伏的山峦尤在。只是物是人非，我已不再是景王了。
　　我知道我就要死了，但我一点都不害怕。远处升起的祥云，照耀了整个山头。不知道是否也能照到尧天。照到景麒那逐渐恢复生气的面容。
　　景麒，你还会用那么温柔迷离的眼神看我吗？——那种只属于我一个人的表情。你知道吗？如果有来生，不管要历经什么磨难，我希望还能够在你身边。因为，我的爱只给你一个人。

　　我突然觉得轻盈起来，身体像漂在了空中。我想，今生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