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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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禾在低气压中结束了一月四天的轮休，月初第一天是早班。
工作间里，请了几天假的张羿已经在那儿清洗工具了。
张羿转头看到她：“早啊，昨晚又没睡好这么没精神？”
萧禾掀了下眼皮，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说：“早，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就回来了。”
张羿看她抬头看窗外的晾衣杆：“在你休息间。”
萧禾看着他。
张羿解释：“你可别这样看着我，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碰你的东西，是昨天下雨，我就把你工作服收了。”
萧禾这才转开眼睛，转到自己休息间把衣服拿出来。
经过一晚上衣服已经干了，萧禾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还是发现了些泥印子，想是还是淋了雨弄脏了。
旁边张羿突然伸手了：“给我呗，我顺手给你洗了？”
萧禾奇怪的看他一眼：“你有病？”
萧禾和张羿搭档共事五年了，实在是了解他，这人话多能聊天，也有能力，但却出奇的懒，平常有个什么扛东西推车的事儿都要拉着她两个人一起承担，今天实在殷勤的过了头。
张羿被她这一说干笑了两声，突然沉默了。
他平时话那么多，这一沉默萧禾觉得更不对劲了：“你到底要干嘛？我跟你说，你讨好我也没用，欠了我一次出勤还是要还的。”
“我……”张羿开口想说什么，另外一个同事在外边吆喝了：“哥！萧姐，新客了！我那边还要接待家属，你们来把车推一下！”
“来了！”正事来了，两人也不多聊天了，赶紧出去把“客人”推到工作间来。
萧禾粗略的看了一眼，是个老人，男性，八十来岁的样子，头发稀疏，穿着黑色厚棉衣，黑裤子，双腿微屈呈侧卧式，却被平放着，整个身体已经僵硬了。
两人戴上手套把老人抬到工作台上，门口同事进来了：“家属没有特殊要求，就照平常的来就行。”
张羿嗯了一声，萧禾已经把工具箱推过来了，站到老人身侧位置，看着老人微微弯了一下腰，轻声道：“老爷子，我们现在开始给您净身了。”
张羿也微微躬身，打开淋浴头试了试水温，开始给老人洗头。
萧禾则是站在原位置推按老人的手，慢慢的，才将老人紧握的拳头打开。
修剪指甲，再按摩，刮胡子，洗头，吹头，修剪头发，修眉，净身，擦身，换衣，化妆。
……
换季的时候是馆里业务最好的时候，冬天最冷的时候，夏天最热的时候，按理说现在刚开春不属于旺季，但今天早上格外忙些，萧禾一连化妆了十一个客人才休息。
休息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午饭是白菜炒肉和小菜豆腐汤，萧禾没什么兴趣，却也不得不吃。
和往常一样，她端了饭打算到自己的休息室去吃，没走几步遇上了从财务室出来的馆长和张羿。
馆长说：“真的不考虑一下继续做下去？”
张羿摇了下头，想说什么，就听见背后一个女声道：“你要走？”
张羿转头就发现萧禾端着饭盒看着他，乌黑的眼珠一动不动定在自己身上，破天荒有几分傻气。
张羿在这种目光下点了点头，故作轻松的笑道：“是啊，没想到吧，我提前退休了。”
萧禾像是不认识他一样：“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生活嘛……”
她还问： “为什么？”
馆长看着满脸执拗的萧禾，无声的叹了口气，他没有插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越过她走了。
张羿还是被她问倒了，沉默了一下，说：“年龄到了，家里催，女朋友也闹了，没办法…”
“也不能老干这行……”这话是张羿看着她说的，却好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萧禾看着他，眼底结了冰：“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张羿舌头抵着后牙槽，到了喉咙口的说服自己的借口通通咽回去，他看着她，头一次面无表情叫她的名字：“萧禾，我已经三十五岁了。”
“那又怎样？”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却立刻意识到了。
他和她是不一样的。
张羿知道她明白了，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也想继续做下去，可我不能，我有父母，将来会有妻子孩子，会有家庭…”
他看着她：“人不能只为自己活着。”
萧禾定定地看着他，看着那张惯常嬉皮笑脸带着郑重的表情说话，就像一开始她刚入馆，他手把手教她给逝者净体化妆一样，严肃，郑重，一丝不苟。
张羿看着她，突然又笑了：“怎么搞的这么沉重了，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走了不是还有赵钰中嘛，反正你们都是我教的，让他给你做搭档也……”
萧禾打断他：“我在问你一遍，你真的不做了？”
“哎呀，不是已经说了嘛…” 张羿沉默了一下，咧嘴笑：“喂，徒弟啊，师父我下午就走了，你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他这副想缓和气氛的嘴脸反而让萧禾一股气冲上胸口，压下不去，更发泄不出来。
大约真是师父的角色代入进去了，张羿看出她的心潮难平，上前一步想摸摸她的头，却被萧禾偏头躲开。
她眼底满满是尖锐，冷笑着：“师父？你也配吗？”
张羿的手一下就僵在半空中不动了，眼看着萧禾头也不回的走，连背影都有种锋利的感觉。
她还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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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行道上。
刘沛洋跟着骆旭一路走走停停：“是这边吗，我怎么感觉不太对。”
刘沛洋作为一个路痴，他的话骆旭一般是无视的，低头看一眼地图：“这边。”
“你确定？还有多远？”刘沛洋凑上来看骆旭手机上的导航：“这里，有个花圈店，我看看…哦在这儿，走吧，我们找对了。”
找着了地方，刘沛洋来了精神，一马当先，一面催骆旭：“走走走，待会人家就上班了。”
骆旭冷淡的嗯了一声： “你走你的，别催我。”
刘沛洋也就不管他了，照他的速度，感觉也没走多远，就看到了殡仪馆的大门，大约是地段偏僻的原因，他们这一路都没遇到什么人，也正是因为这样，刘沛洋看到大门口有个人影的时候格外高兴。
他是一个喜欢张嘴问胜过于自己找的人，眼见着那人倒完了剩饭要走，刘沛洋急忙走上前：“等一下！您好，请问……”
刘沛洋走近了才发现那人是个女人，马上改口，声音不自觉放缓：“美女，我想请问一下……”
话没说完直接被打断了，女人头也不抬：“直走，进去，右转第三间。”
刘沛洋睁大眼，诧异道：“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他问完，面前女人抬起头冷笑了一下：“那你来这儿难不成是来找亲戚。”
没了低头的遮掩，刘沛洋毫无保留的看到了她的脸，第一眼就是一愣。
明眸善睐，两边眉毛不淡不深，鼻梁笔挺却不至于锋利，鼻端不尖不圆，既不显轻薄，也不显得迟钝，白上衣，黑裤子，黑鞋子，她身上明明穿着老气甚至有些廉价的工作服，远看很普通的殡仪馆工作人员的打扮，却没想到会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
一愣神，刘沛洋压根没听清她说了什么：“那个……”
萧禾正心情不好，眼见这人纠缠不清更加不耐烦，想说什么，眼前却突然一暗，她的目光不自觉穿过眼前这人的肩膀往后看这个新出现在她视野里的身影。
只一眼，两个人的眼睛都不自觉眯了起来。
她居然认出他了，骆旭无不讽刺的想，这世界太小了。
……
萧禾打死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遇到这个人。
然而更没想到的是，她以为只是偶遇的人在她下班结束工作的时候就成了她的同事。
不，准确的说是共事者。
下班的时候馆长把所有人集合到一起：“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民译杂志社的负责人，是为筹备新杂志来我们馆采风学习的，在这期间大家要多多配合。”
“民译？《生活杂刊》的那个出版社？”
“还有《主副》我妈最喜欢看了，还让我教她怎么上网订…你是不是知道我妈那记性，我教了三四遍都记不住…我头都大了。”
“没想到负责人居然这么年轻啊…”
萧禾听着同事叽叽喳喳的议论，面上一片平静，看起来反倒比那些男同事稳重淡定一些。
刘沛洋不禁多看了她几眼，他们民译虽然不像出品《读者》《知音》的那些出版社全国知名，但他们的杂志在江浙一带也算是家喻户晓了，平常人知道他们的来处无不要多说几句，这人这么淡定，看在他眼里，反而新奇。
老馆长清咳了一声：“大家别激动，安静，让负责人给大家说说。”
萧禾眼睛也不眨地看着刘沛洋笑着谢过老馆长，面带微笑的往前走了几步开始讲解项目，那人站在他身后低头玩着手机，只在刘沛洋解释完项目后，叫到他的时候掀了下眼皮。
骆旭抬头就发现那排工作人员都在看着他，也没什么表示，把手机放回裤兜走到刘沛洋身边，点一下头，就算打招呼了：“骆旭，艺术总监。”
身高腿长的男人往边上一站，任刘沛洋模样周正，气质温和讨人喜欢也被他稳压一头。
男人身型颀长挺拔，眼睛细长深邃，线条凝结到眼尾的时候微微上扬，平添几分勾魂夺魄的韵味，眸光内敛，颧骨向下弧线利落。大约是生的高的缘故，目光俯视下来，看人都带着一种心不在焉的轻侮感，仿佛所有人都不在他眼中，却恰恰是这种感觉为他增添了一种难言的味道。
这是一个哪怕什么都不干仅仅是坐在那儿都足够吸引人的男人。
目光扫过，萧禾又是一阵恍惚。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