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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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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禾小跑出大门就看到几步外,贺娣扶着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不停跺脚,四处张望。
就在她看到她的一瞬间,那边贺娣也看到了她,眼睛一亮,挥手拖长声音喊:“诶——”
萧禾加快脚步过去,把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又穿这么少,你要冷死了可别送我这儿来。”
初春十几度要套棉衣的天气,她却只穿了件一字肩毛衣,高腰半身裙配着黑丝袜,栗色大波浪卷发下鼻尖冻的通红,相比自己的高领毛衣厚棉袄,仿佛是两个季节的人。
“你以为我想,我这不是没带厚衣服吗。”贺娣翻了个白眼,明艳的眉目被自己呼出的白气柔和了几分,十分熟练的把自己的行李箱递给萧禾,搓着手:“快快快,你怎么安排我?”
萧禾被她这幅样子逗笑了:“安排你先回去等我下班。”
贺娣:“??”
不可置信:“你认真的?”
“认真啊,我这里还上班呢。”
贺娣目光在她脸上转一圈:“日!我他妈为了你结束了我塞尔维亚浪漫游,你居然这么对我,见了我一点不热情也就算了,还让我自己回去?你是个人哪?”
萧禾说: “我有什么办法,那你去馆里等我嘛。”
这话当然也是说说,不仅是馆里有规定,她知道她也不会去。
果然,贺娣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了不了,我还是回去吧。”
还要补一句:“你说你还真是不害怕…”
萧禾看着她,心里跟明镜似的,装没听见,一面掏出口袋里的钥匙串,一面问:“你居然还有时间去塞尔维亚?还没上班?”
“上什么班,我早辞了。”
萧禾看着眼前一脸无所谓的女人,感觉内心在滴血:“……”
贺娣看她一眼,风情万种的笑了:“你是不是想说我疯了?”
萧禾:“……”她是想这么说。
她这个妹妹大学学的会计,毕业以后进了中国银行,一直以实习生的身份干了几年,后来是她爸拖了好多关系,好不容易才在半年前帮她转了正,没想到说不干就不干了。
贺娣语调上扬,颇有几分娇柔妩媚的感觉,摊手说道:“那有什么办法,我待不住啊,要是你还差不多,谁让你考那么好不跟我一起学会计啊,那奶奶肯定也会让我爸给你也弄进去啊。”
她指的是她高考发挥失常,最后上了在家里的安排下在一个专科学校,而她却超常发挥,上了重点大学。
萧禾好一会没说话,好半天才问:“外婆身体还好吗?”
贺娣是她舅舅的女儿,是她外婆一手带大的。
“挺好的,她还寄了几瓶剁辣椒和腐乳给我,让我带给你。”贺娣接过她递过来的钥匙串,拍了拍箱子:“呐,就在里边,我都给你带来了!”
萧禾一怔,贺娣不管她怎么想,继续说:“还有,奶奶还特地叮嘱我,说你要过生日了,还让我带个红包给你……”
萧禾低头看着自己鞋尖,眼睛发酸,听她这位表妹发表最后总结:“所以恭喜你,尽管你几年就回那么一两次家,你也依旧是她老人家的心肝宝贝!”
这话就有点不满的意思了,萧禾看着自己的妹妹,默然。
贺娣显然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了很久,提起来就停不下来:“诶我说萧禾啊,你真是没良心……”
姐妹俩属过人资质,气质类型却截然不同,一个波浪卷发,丰胸长腿,艳光四射,一个肤白发黑,纤细高挑,姝静清冷,面对站着,画面之养眼,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萧禾自知理亏,由她数落,但眼见着她说起来就没完,脸色也不好看:“差不多就行了,你还没完没了了,就你省心,有本事你把辞职的事儿告诉外婆啊?”
贺娣:“呃……”显然,这话正中红心。
“算了,大家都一样。”两人很尴尬的对视了一眼,达成共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也懒得说了,贺娣熟练的一甩头发,拦下一辆出租车坐上去。
萧禾看着她关车窗,伸手虚拦了一下,表情微妙:“诶——”
“我知道。”容貌娇艳的美人看她一眼,眼尾上扬笑了:“我又不怕遇到程禹,等我消息吧~”
萧禾嗯了一声,看着出租车绝尘而去,不知怎么的,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想让贺娣来处理这件事是不是不合适,多年姐妹,她实在太了解她了,无法无天,实在不是个靠谱的人。
可箭在弦上…萧禾深吸口气让自己不要想太多。
回到馆里也没时间吃饭,中午馆里接到一个大单,多人事故,有人酒驾。
馆长看到她松了口气:“突发车祸,二死三伤,赵钰中已经去捡了,刚打电话过来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马上带他们准备一下。”
萧禾应了一声,熟练的点了几个同事,到自己的休息间换衣服。
出来的时候发现馆长被几个人围在中间,刘沛洋正急切的说着什么,那个男人依旧是上午的蓝外套,笔挺的站在一旁。
萧禾眼睛一眯,目光扫过他手上的蓝色画夹,顿了顿。
想起这人还是个画画的,艺术总监?萧禾无声的弯了一下嘴角,意味不明。
有了几次经验,她的目光一扫而过,人的脚步没停。
于是骆旭目光瞥过来的时候,只看到了女人乌黑的发顶,背影高挑,步子迅速,偏走出了一种洒脱利落的感觉。
像是要上战场似的,骆旭心道,不知怎么的,脑子里闪过她低眉顺眼给林茜茜化妆时候的画面,真是千人千面。
一念之间,知道她要去干什么,瞥一眼就过去了。
面前一个女人站起身,双手伸到眼下来: “总监,我好了…给我吧。”
骆旭低头扫一眼女人的鞋带,淡淡嗯一声,伸手把画夹递给她。
吴冬咬了下唇,尽管已经习惯了,知道他就是这个性格,但总是被无视还是让她有些失落,看着面色淡漠的男人,吴冬还是轻轻说了声: “谢谢。”
骆旭没有回应,只是看着面前的老馆长,老人脸上带着无奈的笑,不管刘沛洋如何保证,都摇头表示不行。
这样的事故,刘沛洋的意思是想进去旁观,馆长的态度更明确——平常没什么人的时候可以配合,现在比较忙,加上本来又不是什么好事,怕出岔子。
骆旭看着老馆长坚定的眼神,拍了一下友人的肩膀,摇了下头。
“既然不方便,我们就不去了。”骆旭无视着急的刘沛洋,朝老馆长点了个头:“谢谢您。”
……
二死三伤的案子,是在高速上发生的,酒驾导致的两车相撞,死者一男一女,但由于情况特殊,这次萧禾做了正使。
说起来入殓师这一行和其他行业一样,也是存在着分工合作,九名入殓师,除去大家都掌握的基本技能都各有所长,例如萧禾就是缝合修复的好手,馆里还有擅长防腐整容的,再有就是科班出身的赵钰中,他技术全面,是部门公认的“多面手”,这次就是他负责配合萧禾完成遗体各部分的定位和修复。
尽管见多识广如萧禾,掀开白布的那一瞬间还是忍不住皱紧了眉,浓重的血腥味迎面而来,让人想起菜市场里苍蝇盘桓的卖肉区,但印入眼帘的画面却惨烈百倍。
萧禾早已从赵钰中口中了解到了事情经过,酒驾者是那个男子,迎面撞上一辆坐着一家三口的车,后座的老人和孩子重伤已经被送去抢救了,但前座开车的女人和酒驾者当场身亡。
可乍一看,面前哪有一方有个人形,破碎的肢体搅合在粘稠暗红的血腥之中,扭曲成一团的躯干内脏外溢,缠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萧禾辨认了好几眼,才看出这是那个女人的头发,头骨破碎,脸已经瘪了下去。
虽说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见,但没人会想看到这种画面,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最后还是赵钰中先动了,小心的把女人由头发向下的躯干部分从中拉了出来:“大家来帮忙。”
萧禾的脸色也有些发白,深深吸了口气,定了神,开始工作。
女人凝声垂眼:“来,抬一下手,没事,待会给您清洗一下……”
……
挑捡残肢找到属于每个人部分逐一拼接,缺少部分填充特定材料,小心缝补,清洗,搬动,换衣……
一通折腾,大家脸上或多或少都在这个过程中沾上了血,萧禾脸上身上更是无法幸免。
血色暗红刺目,反而衬得她面上没了血色,整整六个小时,精神和体力都是极度的消耗,萧禾只觉得自己快要虚脱了。
女人的体力到底是比不过男人,赵钰中也发现了她的状态:“这里差不多了,你去休息一会吧。”
萧禾没力气说话,只是摇了下头。
赵钰中叹息一声,也见怪不怪。
印象里,她从来不求助也不示弱,好像憋了一口气,非要证明她不比任何人差。
但赵钰中始终觉得她一个女人,性子实在是太要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