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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看望某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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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有孟曦光在的日子还是挺尴尬的，两个人像是合租室友，但又不是那么回事。
江璃第二天依旧一大早出去，佯装要训练。给孟曦光带了早饭搁在桌子上，又发了短信告诉他下午才回家。
其实他早早的就和公司请了假，今天专门空闲出一天去办事。
现在夏天，天亮的早。
六点半他出门的时候外面已经有许多卖早点的小摊子了。江璃知道孟曦光不吃路边摊，嫌弃卫生状况。因此早饭是在不远处商场的连锁店买的。
他自己没什么讲究，就在路边摊上随便应付喝了碗八宝粥，填填肚子。
江璃想起来之前去海城市郊监狱探望齐颖的时候，他非不见自己，说等几个月。
今天就是好几个月之后了，江璃还给他带点衣服。
想起来孟曦光就有点烦，要不是他，自己犯得着编一堆瞎话么。
他有时候挺烦孟曦光的，他一直都那么顺风顺水，什么都唾手可得。所以他性格好，善良又大气。可别人又有什么错呢？活该承受生活的痛苦？
江璃坐地铁先去了市郊，他怕有人认出他，也扣扣索索不愿意打车去。
一路带的口罩，即使是这样，他挺拔的身影也引来了许多注目。
到了市郊又换乘了公交车，大概坐了有□□站。
现在不是上班的时间点，公交地铁上买菜、锻炼的大爷大妈居多。他到市郊监狱的时候，还没到探监时间。
他先去门口登记，登记处的已经上班了。是个少见的女警察，女警一般不在这种混合重刑的监狱。
警察见他一个年轻人，年纪也不大，就跟他说在门口先等会。
江璃往门口石墩上一坐，揣着手，特别像庄稼地干活累了休息的老大爷。他看着这边荒郊野岭、又是草木茂盛的夏天，整个小山坡都是绿绿油油。还偶尔传来鸟叫声、那鸟托着长长的后尾翼，从江璃头上蹦跶过去，他才发现是一只野生山鸡。
今天是规定的探监日，不过家里离得远的大早上的到不了。所以也没几个人在外等着。
有一对老年夫妻站在外头，登记员看他们年纪大就请进去休息会。那夫妻穿的破旧，衣物也脏，背着大麻袋。里面似乎装了山货。他们好像不懂监狱不让带食物的规定，那边登记员解释了半天。
像这种地方永远都不缺穷人，江璃在旁边冷眼瞧着，脑子里闪过“世人皆苦”四个字。
这对老夫妻走了一晚上山路才赶得上第二天的探监日，这是众生相。可世人皆苦这句话本身就不是概括而言，有些人的苦是多愁善感、是薄薄一层灰尘，有些人的苦是灰飞烟灭、化作无尽尘埃。
江璃看不了苦相，他受不了别人可怜巴巴的样子，因为他会忍不住流泪，流泪之后也明白，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一如好几年前，他除了感同身受的悲悯，什么都做不了。
那老夫妻被女警搀扶了过去。
江璃还蹲在原处，他蹲着看地上的蚂蚁，蚂蚁小小的、排成一排的搬粮食，徒劳无功的一辈子。
他是在场的人里面，衣着光鲜亮丽的了，这不是说他穿的贵，而是本身衣品好，人也高瘦，穿什么都犹如鹤立鸡群。
有个鸡窝头绿色头发的年轻人，穿着小脚裤，油亮亮的皮鞋。
他在那边偷窥了江璃老半天，直到江璃受不了那直白的视线，转头看他。
年轻人好像得到了什么暗示，喜悦的神色浮现在脸上，“希望，是你啊。”
他往江璃这边走来，不知道找什么话题，有点尴尬，“……那啥，你来看齐颖啊。”
“嗯。”江璃不想说话，一脸冷淡的嗯了一声。
这小伙子不懂看人脸色，见他没说话，自问自答，“我？……嗨我不是来看看我那不争气的舅舅嘛，他……”
江璃：“嗯，我知道。”
生生的截住了他的话头，气氛一时之间很是窘迫。
年轻人挠挠脑袋，找话题，“我看你现在是有出息了啊，穿的都是大牌子吧？呀，今时不同往日喽。对了，希望你找对象没呀？”
他平时不关注娱乐圈，再来就是江璃也不出名，没认出来。
江璃不太爱搭理这些弄堂的小伙伴，他没什么可说的，也找不到什么话题，显得不近人情的冷漠。
这个年轻人他认出来了，是当时住在对面的徐昊。小时候家里穷，后来拆迁之后条件就变好了，不过骨子里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对别人的八卦没什么兴趣，也不关心他是经营了那家发廊、生活过的多好。
他只知道这些人都是袖手旁观的陌路人。
徐昊可不管江璃一副冷淡样子，热情的邀请，“以后我们这些儿时伙伴多聚聚嘛，我在西城大道那开了个发廊，叫梦幻城堡，你来我肯定打折。”
江璃不冷不淡的应声。
还好此时时间到了，他点点头，“我先进去了。”
他等了怪久时间，大长腿在在石墩上坐的都憋麻了。走路姿势有点不太利索。
对话室由透明的玻璃隔开，和银行似的通过话筒对话。两边都坐的有狱警，一来方便监督，二来也为那些不太懂规矩的老人行个方便。
齐颖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跟江璃差不多大。长得干干净净的，头发都提完了，身上穿着统一的明黄色马甲，老老实实的坐在板凳上。
他带着眼睛，显得很是文雅。身材也瘦，脸上有点小胡茬，人不憔悴，还有点精神。
他看到江璃走过来，还是那副样子，一潭死水激不起波浪。
直到江璃坐下了大概30秒，他才慢慢悠悠的、不带期待的说道，“你来啦。”
“嗯。”江璃不知道怎么接话，心里有点难受，“我给你带了秋天的衣服、还有一些钱。”
对面的齐颖笑了，“还是你好，记得我。”
他看上去像是最普通的年轻人：上学时候的尖子生、长大以后平平凡凡的中年人。齐颖长相也不出众、勉强是大家都会说还不错的样子。
他笑起来也是老老实实的，“我会好好改造的，也没什么心愿了。你在外面好好地……我也没什么能帮到你的了。”
“嗯。”江璃情绪不佳，低着头，谁也看不到他表情。
“我记得你之前说要进演艺圈，以后就别来看我了，我挺好的。免得跟你惹什么麻烦。要是以后能减刑，什么时间出来了，再说吧。”
齐颖吐字很慢，那是一种不愿意再和命运抗争的疲惫感。
江璃反驳了他一句，“几个月来一次也没什么要紧。”
他知道江璃的倔脾气，笑了一下也没答应。
江璃可能是这几天最接近真实状态了，他今天一下都没笑，冷冰冰、凶巴巴的摆着一张不近人情的漂亮脸蛋。
齐颖不怪他，他们打小一起长大的，知道这家伙是什么德行。
“你呀，都这么大了，什么时候别成天摆着你骄傲的表情了，这个社会，有你要低头的时候。”
他不轻不重的说教了江璃一句。
齐颖是在这里面呆久了，他不知道江璃早就为生活低下他那颗骄傲的头颅了，变得八面玲珑、说话也讨喜的狠。
可、可就是在熟悉的人面前，那副伪装他才不愿意做出来。
他也没办法做出来，哪怕是知道做出懂事的样子对方会放心。
“欸？”齐颖好像想起什么了，“我听说咱那地方好几年前就拆迁了啊，现在老婆子是不是生活好多了？”他笑得温柔而恍惚。
江璃没控制住表情，眼里噙满了泪水，强忍着没滴下来，“你忘了？她早死了。”
“哦哦，”谁都没想到，齐颖“啪”的打了一巴掌在自己脸上，“瞧我这嘴，老提不高兴的事情。”
“弟弟，你别怪哥哥，这几年我记性不太好。”
江璃低着头、微微摇头。
三十分钟的时间过去了一半，他们两个相对坐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刚刚齐颖提了旧事，反应过来了。
“对了，你别怪我翻来覆去的提旧事。”他思考了一下，看着江璃脸上有着怜悯，“那件事情你别怪孟曦光，跟他没关系，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个好人。”
江璃冷冷的笑，“是啊，他是个好人。”
“谁都别恨，我还不恨呢，你有什么资格恨。忘了它吧，忘了你会过的更好，别带着怨气，也别一身戾气。别怪孟曦光，也别怪李慕婉，他们都没错。”
“他们都没错，你有错。”江璃平静的说，“哥，你在里面好好改造吧。”
齐颖苦笑，“你这倔脾气，我是担心你呀。”
“别担心我，我没什么好担心的。你好好改造，争取减刑，等你出来我再给你好好接风洗尘。”
他说这话的时候，黝黑的眸子里连光都没有。
齐颖有点窘迫的搓手，“我……我这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减刑……很难的……”
江璃没看他希冀自己不要再搞事的眼神，低着头，“哥，那我今天先走了，回头过几个月再来看你。”
……
江璃出去的时候，魂不守舍的飘出去的。
他好像成功了，又好像没成功……
也许他真的对不起孟曦光，也许孟曦光真的只是被牵扯进来的无辜人。
可是，都晚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没急着回去，毕竟一开始说的去训练，怎么可能那么早回去。
索性买了张市郊动物园的票，辗转了十几站去看小动物。这边人流量不大，毕竟海城好几个动物园。不过也不可能倒闭，好歹占着海城市动物园的名头。
动物园的招牌最近刚刚翻新，从大门看过去，有点金碧辉煌的意思。
不过进去之后还是几年前的老样子，东西都是旧的，动物种类倒是不少，感觉生活环境很糟糕。
河马就缩在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饲养大棚里，就连大熊猫的展馆里面都脏兮兮的。
江璃走马观花的看着，来往路过的都是一些被招牌吸引过来的外地人。本地人不来这么远的展馆。
江璃自嘲的笑笑，要是有朝一日，他真的红透了赚大钱，一定给这边动物园捐钱修缮一下。
正在他走神的时候，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但没铃声。
江璃寻思难道是公司有事情？拿起来一看，是意料之外的孟曦光。
他深吸一口气，躲到僻静的小角落里接电话，“喂？曦哥，什么事情吗？”
那边的人好像没什么怀疑，“没什么事，该吃午饭的时间了，打电话问问你。”
“哦。”延续的是昨天一样的对话，江璃不擅长对付。
“你在哪呢？”孟曦光语气带着关切，“什么时间开始训练呀。”
江璃今天心情不怎么好，敷衍道，“昨天不是说过了，在休息室，休息半小时。”
他知道孟曦光百分百不关心他到底去哪，这不过是他寒暄的手段。
“这样啊，那我先挂了，你休息吧。”
电话那头孟曦光的声音一如既往，善解人意而且温和。
江璃如释重负的挂断电话，继续在园子里闲逛。虽然是午饭的时间，不过他不怎么饿，也没胃口，就什么也不吃。
正因为他这小鸟胃，高高的个子才显得瘦，不如孟曦光身材健康 。
这边孟曦光咬牙切齿的握着手机，勉强忍住情绪，才风平浪静的把电话挂了。不然再等两秒，他修养绝对灰飞烟灭，会忍不住跟个不讲道理的小女生一样和江璃吵起来。
江璃以为孟曦光爱面子，才不会去关心自己究竟去了哪里。
只能说他不了解孟曦光，同样，孟曦光也不了解江璃。譬如说，他根本不知道江璃今天会去哪里。
当孟曦光听到江璃公司前台小姐姐，温柔的对他说，江璃今天请假不在公司的时候，他就差点控制不住情绪了。
本来知道江璃午饭都是凑合吃点零食，今天他提留着自己的“爱心午餐”想过来投食，没想到这货竟然没在公司，不知道跑哪里鬼混去了。
倒不是为自己的辛苦劳作浪费了生气，而是不了解江璃，连他去哪里了都不知道而生气。
他知道江璃没义务什么都跟自己说，所以他也不愿意把自己的无名火气发泄到江璃身上。
他把便当盒就近扔了垃圾桶里。
反正也没什么用了。
回去的路上，孟曦光有点心不在焉，他开车的时候一直在想，江璃到底会去哪里。
也许当初没关联江璃手机定位，是他做过的最错误的决定。
也许？去他奶奶的墓地？不对，他奶奶也不是他亲奶奶，早被自己儿子迁坟回老家了，要去看一天一夜都不能到地方。
也许？去自己以前的高中？或者是疗养院？不可能吧，江璃那种冷心冷肺的人，记得自己的好？
他想的太认真，以至于开车的时候走神。没注意到前面道路转弯的绿化带。
“吱——”
是刹车的声音，尽管他及时反映了过来，调转了车头。但不可避免的出了点小小的意外、擦撞到了前面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他一瞬间还是走神的状态，前面车辆有人下来。
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和一个壮汉。那壮汉下车的时候还是骂骂咧咧，颐指气使的样子，孟曦光没开窗户，听不大清。
不过他是个人精，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男人狗眼看人低，见他开了辆普通的车，就指桑骂槐断定自己赔不起这全责的维修费。
他向来懒得对付这种人，于是也没下车，直接拨给自己的发小。让交警赶紧过来划分责任、处理事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