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女装经营后[无限]》质谱仪

133、【云梦泽·黄昏海】

　　沟通高维世界的设备被放置在实验室的底部，也就是地下避难室的再下一层。
　　当换上防护服的黎爵提着上官卯回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因为虞楚越要管束黑山羊幼崽，于是他们选择分头行动。李可生和白小章各自拖着罗晨诸葛冰师徒走在最后，最前面的黎爵用撬棍撬开从室外通往避难所的大门，一股浑浊的气息宛若鱼群般从入口飞快地蹿出来。
　　假如此时此刻，玩家将脸上的防护面具摘下来，那么他们将会在窒息前，闻到一股足以将他们熏晕过去的恶臭味。
　　连接入口的阶梯被利齿撕咬得犬牙呲互，一只夏盖虫匍匐在地，听到入口被开启的声音，振动两只透明的蝇翅，掠过众人头顶，飞出研究站。
　　潜伏在外围的虫群已经破坏秘密研究站外的光学防护盾，侵入到避难所内部。几人沿着台阶踏入阴暗的地下，莉雅捂着嘴，提起照明灯照亮前路。
　　入眼所见，唯有倒在地上血肉模糊的尸首。

　　一行人来到避难所内部。黄昏海浑浊的空气将这里淹没了，盘旋于半空中星星点点的尘埃随着天上恒星晦暗的光线折射出暗红色的彩芒。漆黑的虫群匍匐在中央龟裂的地上，做出寓意不祥的古老的圆形图腾。
　　这是刻印在骨骼中的记忆，还是在有意识地召唤它们的神，没有人知道这些虫子到底在做什么。
　　上官卯吹响哨子，将虫群与趴在尸体上嘶吼的夜魇尽数驱散。这些自然的或是人造的可怖生物震耳欲聋地笑着，张开翅膀，从坍塌了一大半的天花板飞出去。
　　接着一头树怪以其矫健到无法以常理来判断的身手凌空跃下，同时祂伸出两条缀满吸盘的枝条，问问接住随后跳下来的虞楚越。
　　虞楚越顺着黑山羊幼崽的藤蔓走到地面上。他的眼睛已经止住了血，被绷带缠绕着。

　　莉雅再次盯着虞楚越观察了一会儿。
　　直到现在，莉雅仍旧在心底精打细算着。
　　这是作为top1的女性AI的自我修养。

　　她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个能够与她一较人气的换装游戏主角居然是个铁汉子。
　　莉雅在心底一盘：她发现此前自己忽略了一个很大的可能性——或许虞楚越是和李可生、黎爵一同联合起来骗她的。
　　这种心眼颇多的小碧池，她在曾参加过的那些茶话会上可没少见到过。假如她着了道，真的把虞楚越揭发出去，结果虞楚越第二天就来一个三点泳装戳穿了自己的谎言，那么自己的人气就会滑坡式下跌，上位圈的女性角色就只有虞楚越一个人了！
　　玩阴谋的心都脏！

　　另一边，她的塑料兄弟李可生也在暗自盘算。
　　他可不像莉雅，对于虞楚越的真实性别完全靠猜测。白小章神通广大，就像读了剧本似的，在他这里等于是发了金水。
　　虞楚越绝对是铁铮铮的男性同胞。他想。
　　这就更麻烦了。
　　与单凭直觉的莉雅相比，李可生对黎爵的力量了解更多。虽然这个男人表面上很温和地说“没事”“可以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可是难保他心底里也是那么想！
　　何况，这个情报于他本身而言，也不算价值颇高的信息……

　　总之，这两名得知真相的玩家，在斟酌利弊之后，一致决定——
　　继续装傻。

　　莉雅见李可生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躲到他身后，小声感慨：“这么一座秘密研究站就这么毁在自己人手里了。我还以为会被玩家天降正义呢。”
　　她刻意加重“毁在自己人手里”这几个词，以望李可生能察觉到她的言外之意。

　　然而，她高估了直男的反应弧。
　　“……”李可生失语了一阵子，“其实琼斯特也是玩家。”
　　莉雅愣了好半会儿，远远望见虞楚越要走过来了，才咬牙切齿地说：“他的挂太逆天了，我居然把这个都忘了。”
　　每一个鸡贼的理科狗都该死。
　　她确信这个李可生在装傻。
　　从来都是只有她玩弄男人的份。
　　没想到今天，她居然被别的男人给玩弄了。
　　李可生、黎爵、虞楚越……这几人沆瀣一气。在她和这些人认识之前，他们就已经形成自己的小团体。
　　但是想引她上钩，那也太天真了点。

　　莉雅在李可生背后阴恻恻地笑着，听得李可生脊背发凉。
　　这个可怕的女人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白小章环顾四周。他看着这座被摧毁的研究站，眼底浮现出一丝怅然与快意。
　　他来到罗晨面前，以一种十分亲切的方式，抚摸了一下他的额头。
　　罗晨的嘴角还淌着涎水，眼神却逐渐清晰起来。
　　他蠕动嘴唇，迷茫地张望四方。
　　“我怎么回来了？”他看向白小章，露出一种类似诧异的表情，“前辈……是您？”
　　似乎他们在哪里认识过了。虞楚越想。
　　事实的确如他猜测的那样。罗晨的意识游离在高维时空时，曾接触到白小章的影子。所以，他们才会彼此认识。
　　白小章没说话，扭头往地上不省人事的诸葛冰看去。
　　罗晨才发现自己的弟子居然倒在地上，连忙将诸葛冰扶起来，呼唤她的姓名。

　　虞楚越来到白小章跟前。
　　“我们会再次见面的。”白小章审视着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我第一眼就看出来了。您与我，我们其实是同一类人。”
　　一股强烈的直觉缠绕着虞楚越的脚跟攀升上来。他总觉得白小章的话意有所指。

　　虞楚越知道，白小章并非章小白，但也是他的一部分。
　　好比浸入水下的五指，从水下看，他们并非一体，但当浮上水面，就能发现，它们其实出自同源。
　　处于云梦泽的他们，只是水底无知而卑微的鱼群。

　　在来到实验室的路上，李可生已大致和他说过白小章的来历，因此虞楚越对于白小章的目的也略有了解。
　　他问：“你还有什么愿望？”
　　白小章踌躇片刻，问：“……苗姗姗是谁？”
　　他曾从李可生口中听到这个名字。他没听说过“苗姗姗”，却对她有一种莫名的强烈的熟悉感。他因李可生的呼唤而被扯回这个世界，便是为了了结这一桩事。
　　虞楚越：“章小白的女儿。”
　　他打开化妆镜，将【苗姗姗】叫出来。
　　苗姗姗蹲在虞楚越头顶，打了个哈欠，示意白小章有屁快放。
　　白小章目露奇怪：“他女儿怎么物种有点奇怪？”
　　苗姗姗叽了一声，表示不满。
　　虞楚越解释说：“她被人杀死过一次，灵魂转世了。”
　　苗姗姗扑棱翅膀，飞到白小章跟前，白小章连忙伸出手接住。
　　他仔细打量这只鸡崽，良久，说：“很像她妈妈。”

　　一旁偷听的李可生快忍不住笑出声来。
　　白小章又嘟囔着小声对苗姗姗说了些什么，然后摸摸它的头，把苗姗姗还给虞楚越。

　　在虞楚越从白小章手中接过苗姗姗的一瞬间，他察觉到笼罩在白小章身上那股亲切而慈爱的氛围在一瞬间消失了，徒然留下风烛之人苍老凄凉的感觉。
　　白小章环顾四周。他也曾经来到这个地方，以躲避黄昏海上的虫灾，与同伴们在晦涩灯光下窃窃私语，在炯炯目光中期待来日。但当他从隔离室里逃出来，已经不记得这里的一切，也回不到过去。
　　他的家园始终未能在这片充满罪恶的土地上扎根，幸而贤明的神在他死期将至前将他牵引到新的极乐之土。
　　白小章狂笑，眼瞳表面逐渐为白翳所侵占。他疯了似的尖叫，朝门外跑。
　　黎爵正倚在门口。白小章要冲出门时，他漫不经心地睨了这个疯老头一眼，便放任其冲出门去。

　　徘徊在研究站废墟之外的夜魇正张开翅膀，宛若水缸中的游鱼翱翔于半空。
　　他们见到白小章冲出来，便好似发现珍馐蜂拥而上。顷刻间，白小章尸骨无存。

　　身处地下室的众人只能听到夜魇的欢呼声。听着它们戏谑的嘲弄，虞楚越心里知道，“章小白事件”终于已经完全结束了。
　　苏醒过来的诸葛冰抖了抖，紧紧靠在罗晨的背上。罗晨心有余悸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禁一阵后怕。
　　他迷失在四维世界的时间尚短，对那一方时空并无眷恋，因此他只庆幸，幸好这位长辈在他未完全丧失理智前将他扯了回来，否则，他的下场也定会如此悲惨。
　　“他的使命结束了。他是来实现他兄弟姊妹的愿望。”上官卯抚摸着黑山羊幼崽的外表，解释说，“所以，神把他召了回去。”
　　于是虞楚越这才意识到，白小章想见他，只是为了代替章小白再看一眼苗姗姗。
　　虞楚越收起心思，笑道：“你似乎有点儿嫉妒。”
　　“没有……但或许也有一点。我猜。”
　　上官卯的眼神正游离在黑山羊幼崽周身，神色略有痴迷。
　　他很快收起目光，向地下第二层走去。

　　上官卯的影子只消失了一会儿，黑山羊幼崽便发生了异动。
　　从祂猩红的树心，裂开了一道岩浆喷涌般的巨口，祂对着空中遥远的莎兰系恒星咆哮着。
　　虞楚越知道，是上官卯将仪器启动了。他听到这头巨怪受到那无声的、来自高维的召唤，正从充满黏液的喉间震响出尖锐刺耳的怒吼。那超过了人类与地球上一切哺乳类动物的音色，使得他眼前攀上丝丝缕缕晕眩的重影，尖锐的耳鸣与食道里浓郁的血腥味接踵而至。
　　但当他转过头看向其他人的时候，李可生与莉雅脸上都挂着令他不解的疑惑，仿佛他们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
　　“你么没听到那个声音吗？”他顶着强烈的不适感，问。
　　莉雅诧异地转过头来：“什么声音？”
　　两人这才发觉虞楚越的情况不对劲。不过有人比他们更快做出了反应。黎爵从两人间穿过，抱住虞楚越的肩膀，摁了摁他的太阳穴。
　　清凉感从黎爵的指尖传入虞楚越的脑海。他的神思清明起来，不适登时烟消云散。
　　可是众人所听不见的尖啸，依旧在虞楚越脑中四处乱窜。他抬起头，被绷带遮住的眼睛透过重重阻碍，望见残破屋顶上盘旋的虫群。夏盖虫顺遂着黑山羊幼崽的咆哮，正组成一张巨大而瑰美的图腾。

　　李可生这才发觉地下装置已被启动，连忙抓着莉雅躲远了，差点和飞奔上来的上官卯撞了个满怀。
　　上官卯听到口袋中的通讯器响了，那应该是他的表亲徐子书的联络信号，但是他已经管不了这些，一把推开李可生，便向黑山羊幼崽冲过去。
　　诸葛冰本想抓住他，余光却瞥见黑山羊幼崽似乎有些异常。
　　她张目望去，登时呆住了。
　　——那是什么！
　　从这头树状怪物的身后，由一个黑点旋出一面镜子般的银色大门，门后是缀满群星的夜空，以及远方隐隐浮现的高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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