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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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曾友良才打着手电筒，带着苗苗回家。
他今天去公社小学接了孩子放晚学，就带着她一路去给旺财媳妇送行了。
他其实搞不懂刘家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边乡下，人死之后少则停灵三天，多则停灵七天，才会下葬。可朱秀梅才刚落气，刘家就急吼吼地要出殡。
这出殡的时间竟然定在傍晚！
而且朱秀梅过世，刘周氏作为她的公婆，在葬礼上竟然全程都没出现。
刘旺财和他爹也只顾着收白包，招呼人吃茶喝酒。
可怜朱秀梅的三个女儿，连给母亲守灵都只能守一小会儿。大多数时间，都忙着在灶房烧菜做饭……
他后来实在看不过眼了，把停妹她们喊去给她们娘烧纸，最后陪亲娘一段，自己撸起袖子在灶间操持，锅铲挥得嚯嚯作响。
他跟周曼生活得久了，已经养成了好的卫生习惯。每晚上床前，都是要洗漱干净的。
可今天，他实在累得慌，心里又烦躁，回来就把自己直接摔到炕上了。
躺一会儿，睡不着，就把今天的所见所闻跟周曼讲了。
末了，还发着牢骚：“诶你说，他家怎么能这样啊？朱秀梅那么好脾气的一个人儿，平时把他家老老少少都当爷供着。队里多少人都在说，他家过的完全就是地主的日子，就朱秀梅一个人是丫头。”
“都把他们伺候到这地步了，现在人死了，他们就对她这样？也太特么不像样了！”
周曼今天心情也不太好。
她像浑身长了刺的刺猬，张口就糊他一脸刺：“装什么装？好像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驱霉神仪式那天，刘三妹是把俩儿子哄进城了，但曾有牛后来不也还是知道这件事了吗？
曾友良是生产队长，还能没人跟他告密？
曾友良：？！
他莫名奇妙：“我装什么了我？”
周曼没理他。
被说装蒜，他着实委屈，搡了她一把，不过没敢用力：“你别话说一半啊，我装什么了我？”
她还是不理他。
以为话不说破，他会心怀忐忑，哪晓得男人的八卦之魂燃烧起来，比女人还燃得旺。
很快，曾友良就扒拉着她肩膀：“诶你说的是不是旺财跟徐寡妇眉来眼去的事啊？他俩怎么了？”
一拍大炕，“他俩该不会是好上了吧？”
他“啧啧”连声：“亏我当初发现他俩苗头不对，还专门把旺财逮住，给他做思想教育工作，他俩咋还是好上了呢？”
“他对得起自己婆娘吗？”
他又“唉呀”一声：“要死要死！徐寡妇今天也来送了白包的，他俩该不会趁人不注意，在灵堂里就你侬我侬了吧？”
说着，为之扼腕，“我咋就跑去灶房帮忙了呢？我该盯住他俩才对！那也太不尊重人了！”
周曼：……
她仿佛听他说了一出狗血戏。
再一琢磨，也是，曾友良在家里怂，可在外面狠啊。
还是个眼里揉不得沙的。
谁要是告诉了他驱霉神仪式的事，万一他在上工的时候，带了警察过来，跟大家说：“我生产一队居然出了这种丑事，我这个当队长的难辞其咎。队员们，我们一起蹲班房吧！”
周曼：……
那确实没人敢告诉他……
苗苗今天一直在安慰停妹三姐妹，心情也低落得很。
听到父亲说这些，声音闷闷地道：“要不然……你们还是再生个弟弟吧……”
周曼挪到孩子身边，用额头挨着苗苗的小脑袋：“怎么这么说？”
苗苗沉默了好久，才说：“……再生个弟弟，爸爸就不会像表叔那样跟外面的女人好上，妈妈就不用受委屈了……”
就算是孩子，也是知道做女人有多难的。
周曼心情又低落了几分，猛地剜了曾友良一眼：非得在孩子面前讲这种事，看把孩子吓的！
曾友良赶紧把脸缩进毛巾被里装死，一会儿又探出头，严正跟苗苗声明：“你爸爸跟别人爸爸不一样，你爸爸是小爷皮，小爷皮是不敢欺负到大老娘们儿头上的。”
又躲进了毛巾被里。
苗苗满意了，高兴了。一开心，就忍不住伸出脚丫玩闹地在她爸腰间踩了几脚。
被她爸反手一记傍花拂柳，挠在了她的胳肢窝里。
小家伙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直喊：“妈妈救我！”
周曼也笑了，把曾友良的双手箍住，喊苗苗挠回去……
……
第二天天不亮，周曼就醒了。
被堵了嘴的刘周氏还在堂屋里关着，她没敢告诉他。
等到天亮，他那与刘周氏感情胜似亲姐妹的母亲，就要大义灭亲了。
她不知道到时候，他要如何面对这一切。
——他亲舅舅一家突然就变成了杀人凶手；跟他打小一块儿打大的表弟，竟为了迎娶新媳妇，谋害了他的表弟妹；他的母亲看似大义灭亲，实则却是驱霉神仪式里，头一个对朱秀梅下重手的……
她忽然就升起了几分心疼，探手把他头顶的呆毛揉了一揉。
曾友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嘀咕了一句：“……干嘛？”
又睡死了。
她叹了口气，一个人在炕上辗转难眠。
罢了，女人只要一结婚，就起码得养两个孩子。一个大的，她望了曾友良一眼；一个小的，她又给踢被子的苗苗盖好了毛巾被。
还能怎么办？
养呗。
反正睡不着，周曼索性穿衣起床，到灶房里下起了鸡蛋面来。
刘三妹昨晚大约也没睡好，顶着两个黑眼圈，探头进来问：“你跟友良……要不要走一下亲戚什么的，出去避避？”
当队长的，遇到这种群体性事件是真的不好处理。
祸首又跟他有亲戚关系。
看来这当妈的再不疼大儿子，在这种大事面前，多少还是会为他考虑的。
周曼没有回头，答道：“等着。等我把他喊进城了，随便你怎么来。”
得了准信，刘三妹这才缩回自己那屋。
下好鸡蛋面，周曼把俩父女喊醒，状似随意地问道：“你不是说要赶潮流，要学城里人拍结婚照吗？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天就去城里拍结婚照吧。”
曾友良眉飞色舞得，就像听到主人说要去溜弯儿的大狗。赶紧把嘴里的面条吸溜完，就想发言。
但他很快又耷拉下肩膀：“不去不去，马上要开镰了，生产队里事情堆着呢。”
他说的是夏收。
抢完夏收，又得抢夏播，要不然播种晚了就会影响秋季作物的收成。
这就是所谓的双抢。
“要开镰，不是还没开吗？麦子已经是灌浆末期了，趁着还算空闲，你可以到农业局去请教下专家，要注意哪些事项，怎样尽可能地提高产量啊。”周曼喝了口面汤，说道。
曾友良起劲儿了，腻过去问：“你陪我去？”
周曼叹了一声，她为了养孩子也是拼了：“去——”
又问苗苗，“你爸爸要去找农业专家取经了，苗苗要不要看看他怎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
“那个有什么好看的？”苗苗才没兴趣。
看他怎么求人吗？那英雄爸爸都没有光环了。
周曼哄着她说：“看完了，我们就去看电影啊。苗苗想看什么？还是想去逛百货商店？”
苗苗骤然兴奋：“我要去看黑市！”
也不晓得她是从哪儿知道有这么个地方的。
曾友良有点不高兴：“你一个贫二代，逛什么黑市……”
周曼瞥他一眼：“黑市里听说什么东西都有，说不准像化肥、农药这些先进产品都能撞上。”
他一愣，忽然“风情万种”地倚着炕桌，冲她扭捏眨眼：“大老娘们儿，你小爷皮想逛黑市了。”
周曼：……
苗苗：……
为了增产增收，你这生产队长连脸皮都不要了。
周曼好笑又无语，转念想到他这般一心一意为一队的队员着想，也不晓得在知道了队员们瞒着他，闯了天大的祸后，会是什么样的心境……
不忍。
有一瞬间，她甚至都想劝说刘三妹放弃灭亲了。可想到凶手不除，迷信不破，还会有更多女性与绝望狭路相逢，整个生产队乃至公社会变成残害妇女的温床，她又忍住了自己的不忍。
……
周曼让石头他妈帮忙请自己和曾友良的假，又让同在公社小学念书的石头，帮苗苗请假。
完事，一家三口先去了农业局。
曾友良已经不是头一回来这个地方了，今年春播的时候，他甚至还盛情邀请到专家下乡，到田间地头上来指导大家作业。
他带着周曼和女儿，熟门熟路地给传达室大爷递烟，并借了人家座机联系相熟的专家。
哪知，相熟的专家刚好轮休。
本市的部分地区又已经开镰，农业局领导要求大家到一线服务，争取增收增产。连不懂农业知识的后勤人员都下乡了。
局里只剩下一名值班的农艺师。
还是个女农艺师。
曾友良傻眼了，攥着他的大前门，递也不是，抽也不是。
用手肘碰了碰周曼：女同志就该女同志拿下，你上。
苗苗从她的军挎包里，翻出作业本，撕下一页纸，卷成香烟的模样，递给女农艺师：“阿姨，抽烟不？为人民服务牌香烟（1）抽吗？”
女农艺师愣了一下，哪儿有这个牌子的香烟？
忽地就明白过来了，失笑不已：“抽！”
这么响亮的口号，能不响应吗？
苗苗长得漂亮，人又聪明，她忍不住就稀罕起她来：“小朋友叫什么名字啊？在哪儿住啊？你这么聪明，你爸妈知道吗？”
她一会儿揉揉苗苗酷飒的寸头，一会儿又戳戳她可爱的小酒涡，越戳越上瘾。
苗苗乖乖地任她蹂躏自己的小脸蛋，等她揉开心了，又把“香烟”奉上。
女农艺师配合地接烟，“叭哒”了一口，入戏颇深地道：“唔，好烟。不过好烟还需好酒配，小朋友，你有‘妇女能顶半边天’牌好酒吗？”
阿姨要考她口号呢！
苗苗傲娇回答：“没有。不过我有‘离了妇女没吃穿’，这酒‘三碗不过岗’，你敢喝吗？”
哦哟哟，这不是“半边天”的下半句吗？连水浒故事都用上了，小姑娘知识面还挺宽。
女农艺师望了一眼身穿肥大军装，但整个人明显透出一股书香气息的周曼，立马明白了小朋友文化知识的来源。
她正在心里赞叹，有其母必有其女。
哪知苗苗倏忽白脸变黑脸，对她说：“抽了为人民服务牌香烟，就要为人民服务！”
小姑娘望着她爸，“人民，快上！”
逗得女农艺师笑了有一分半钟，才止住笑，问曾友良来意。
苗苗的机灵，同样惊艳了曾友良。
他还记得过去，苗苗总是一副桀骜不驯，浑身是刺的样子。
他甚至见过母亲把她抽得满院子蹿逃，可小妮子不但不认错，还老是从地上捡东西扔回去，回敬她……
就算是亲闺女，他也得承认，苗苗真的不讨人喜欢。
可现在，哪怕是初次见面的女专家，也一下子就被女儿拿下了。
他感激地望了周曼一眼，她是怎么把孩子教得这么灵慧可爱的？
这份机灵劲儿，连很多男娃都是比不上的。
……
等曾友良问完问题，一家三口出了农业局机关楼，就商量着要去相馆拍照。
曾友良想拍结婚照。
但苗苗想在结婚照里面挤一个。
曾友良试着跟她讲道理：“那个叫全家福，就不是结婚照了。”
她也试图跟她爸讲道理：“那个叫结婚照+小苗苗！别人看到了，就会觉得苗苗是爸爸和妈妈一结婚就有了的。”
曾友良：……又不是奉子成婚……
结果还是在照相馆里“咔嚓”了一张“结婚照+小苗苗”。
付钱的时候，曾友良觉得自己是男人，把周曼往后一挤，施施然拿出钱包。
他完全没避着周曼，可苗苗瞅着她爸居然有钱包，赶紧跟她妈告状：“妈妈，妈妈，爸爸有私房钱！”
周曼扔给女儿一个安心的眼神：“不怕，妈妈也有私房钱，比他多。”
故意给曾友良挖了个坑，“妈妈就是看到你爸有私房钱，所以才开始存私房的。男女要平等，就要处处都平等，私房钱也要平等，苗苗说对不对？”
苗苗响亮地答道：“对——”
……
曾友良今天觉得特别幸福，妻女陪着他把农业局也走了，把他想拍的结婚照+苗苗也拍了。
那他也得表示表示，陪苗苗去逛她最想逛的黑市……才怪……
他还是觉得老婆想得对，该让孩子看点有教育意义的电影。这样玩也玩了，学也学了，一辈子当个根正苗红的小红苗。
不过他脑门一热，选的电影都是《小兵张嘎》、《地道战》、《雷锋》之类的。
一言以蔽之，主角都是英雄男儿。
恰好电影院里响起了《红色娘子军》的主题曲：
“向前进，向前进，
战士的责任重，
妇女的仇怨深。
古有花木兰，
替父去从军，
今有娘子军，
扛枪为人民……”
曲调铿锵，歌声激越，如进行曲般坚定有力，且鼓舞人心。
苗苗一下子就激动起来，拉着周曼的衣角告状：“爸爸不给我看《红色娘子军》，我们都陪他去农业局了，他连《娘子军》都不让我看。”
曾友良：……
说得好像你跟我讲过你想看这个一样。
苗苗又自己给自己打拍子，对着她爸唱：“古有花木兰，替父去从军。”
看她爸懂不起，就重复唱，“替父去从军，替父去从军，替父去从军……”
苗苗：你不让我看这个，我以后怎么替你去当兵？
曾友良：……
现在哪儿还会抓壮丁啊？你以为是旧社会？
周曼忍住笑，问了售票窗口，确认这电影是刚刚开场后，就自动挪到了旁边，示意曾友良购票。
好不容易有机会在妻女面前花钱，曾友良赶紧摸了几张毛票出来。
付完钱，他觉得自己身高都好像长了几寸。
简直堪称意气风发！
——周曼家太有钱了。哪怕他周围的人都在跟他讲，能嫁给无产阶级里的翘楚，是她前辈子修来的造化，是她高攀了他，他还是觉得他像吃软饭的……
结婚以来，他是尽量不去碰周曼的钱的。
但去年灾荒的时候，为了不让队里饿死一个人，他还是找她借了钱。
借的数目……哪怕他硬气地跟她说，等今年夏收丰收了，就还给她。但他俩都知道，那么大数额的一笔钱，并不是那点粮食能填上的。
所以，他把借条递给她时，内心其实是惶恐的。
他怕她会无所谓地撕掉借条，告诉他：“都是老夫老妻的了，还搞这套干嘛？”
他怕他的千斤重担，对她来说不过轻于鸿毛。
但她没有。
她好好地把那张借条折好，压平，然后放进了她最喜欢的那本《安娜·卡列尼娜》中。
轻声跟他说，她等着。
她帮他守住了，他作为男人最后的一点尊严。
按照他们这边的规矩，在没分家前，子女赚的钱都是要上缴给父母，由父母来主管家里的衣食住行。
但在那次之后，他开始存起私房钱来。
为的，就是能在今天这样的情况下，能挡在周曼前头付钱。
哪怕这些钱根本不算什么，但也是他对妻女的一番心意。
他把电影票给周曼，让她跟孩子先进场。自己跑去附近的副食店，用攒了老长一段时间才攒下的票证，买了些梅子、汽水和花生之类的小食，带进场给妻女。
这个时期的电影，节奏明快，毫不拖沓，是很吸引人往下看的。
但曾友良看完了整场影片，连它讲的是什么都没注意。
他的目光全落在妻子和女儿的身上。
看着她们欢快地吃着小食，偶尔因为剧情的紧张屏息，因洪常青的英勇就义落泪，因影片里揭露的妇女所遭受的旧社会的迫害而生气，他就感受到一种幸福的甜美和静谧。
那是充满了人间烟火气的幸福感。
……
那天，他们还去了传说中的黑市。
这个违规市场倒是什么东西都能见到，且不需用票证交易。可也因为这个原因，这里的东西贵得惊人。
猪肉本来只要0.8元一斤，在这里却卖到了8块钱一斤。
一张壹市斤的本地粮票要3元的高价，而全国粮票更是贵达4元钱！
曾友良倒是真找到了卖农药的。
可那价格让他望而却步。
卖农药那人陪了半天笑脸，发现曾友良原来是个穷货，口气就刻薄起来了。
扫了一眼剪了寸头的苗苗，嘲弄地道：“哟，生不出儿子，就把闺女当假小子养啊？”
弯腰状若和蔼地羞辱苗苗，“小姑娘，你扮小子扮得可真是惟妙惟肖啊。”
苗苗：？！
吊睛白额大苗气得发出虎啸：“谢谢叔叔夸奖，叔叔也长得栩栩如生，啊不，是面色如生。”
农药贩子：？！
周曼忍住笑，数落孩子：“你就只记得这两个成语了？妈妈还教过你别的成语的，你忘了？”
提醒苗苗，“叔叔说话让人挺印象深刻的，就算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想起他的样子和声音时，我们可以说他是……”
故意留白。
苗苗眼珠一转，高喊道：“音容宛在，懿德长存！”
直接把常用在丧礼挽联上的两个词搬过来了。
曾友良出了口气，心情还是很不错的，笑着恭祝贩子“一路走好，兄弟”。
但没能买到农药，心里还是有挂碍的。
周曼又安慰他：“农药再怎么说也是化学药品，要是有残留，人吃了对身体不好就不妙了。山上不是有很多野辣椒、野葱的吗？拿来捣烂加清水，能防很多病虫害。”
“不信，你试着抓几只麦田里的害虫，放这种汁液里试试，看它们死不死。”
曾友良如获至宝，要不是人在外面，他都想抱住媳妇用力亲上一口了！
左手抱住苗苗，右手牵了媳妇，就往家的方向大步而去。
从女农艺师那里学了新技术，又有周曼给他想的能替代农药的土法子，在路上，他一直畅想着今夏，生产一队比别队丰收翻番，而他在公社表彰大会上，领到“先进集体”奖状的画面。
可刚踏进家门，就有人急慌慌跑来跟他说：“队长，你去哪儿了，出大事了！刘旺财他们一家，快被大家打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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