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沦陷记》盛开在冬季

10、灰

　　罗老大出狱了。

　　之华知道廖羽和右少卿争斗，廖羽赢了。

　　杀害芳娘子的赵长史已死，案子也随之了解。

　　但是那一夜在赵长史家里飘过的白色影子让之华怎么也忘不了，赵长史的死会不会和那白色的影子有关系？

　　那白色的影子又会是谁？鬼，之华从来不信这世上会有鬼！

　　之华反复的摩擦着手中的玉佩，这是父亲在幽谷一战前交给她的，也许父亲那时就料到，他们必会战死在幽谷，所以提前将玉佩交给了她。

　　它是一个令牌，只有谢家的家主可以拥有，可以号令谢家暗卫，那是之华的父亲一手建立的暗中势力。

　　父亲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之华，不到万不得已，不得动用暗卫。

　　暗卫之华现在不想动用。

　　突然莫乐的脸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他给她的感觉一直都很神秘，是一种琢磨不透的感觉。

　　青松小跑着进来，喘着粗气，“公子，柳公公来了，让您去接旨。”

　　柳邕翘着兰花指，看见之华跪在地上后慢慢的打开圣旨。

　　长长的一段话，带给之华的是无限的失望和讽刺，死人再怎么也比不过活着的人，她再也不会奢望有谁会给那战死在幽谷的战士们一个公道，不奢望有谁会给谢家一个公道。

　　她将头贴在青石砖的地面上，不带一丝感情的说：“臣谢之华叩谢皇恩。”

　　王琳连降三级，两个监军外放。降级的还可以慢慢的升上去，外放的还可以调回来，可是死了的就是死了，死了的人便成了无用的弃子。

　　之华不甘心，也接受不了。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她在那场战争中死掉该多好，拿她自己的一条命换父亲和哥哥们中的任何一个，那该多好，他们肯定比她有办法，至少能讨回那笔血债。

　　之华有时会恨自己，恨自己不能报仇。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一个女人，一个刚刚要及笄的女人。

　　一个不应该，也不能上战场的女人。

　　她忘记了，可是她的母亲没有忘记，还有一个除她母亲之外唯一知道她是女儿身的人，赵子卿。

　　漫长的冬天寒冷又孤寂，夜总是早早的降临。

　　米粒大小的雪从那黑的看不到尽头的天上落下来，不一会儿，地上便铺了薄薄的一层白，像早晨的霜那样的薄。

　　太子赵子卿来了。

　　他披了一件宝蓝色的厚大氅，头埋在大氅的帽子里，之华第一眼差点没能认出他。

　　赵子卿咳嗽了一声，那咳嗽声只出来半截儿，便被他闷了回去，粗重的喘气。

　　之华担忧的问了一句，“太子？”

　　赵子卿将喉咙里的痒压下去，摆摆手，“没事，”他的声音不再和往常一样清亮，而是带了一点沙哑，之华莫名的觉得他这时的声音有些好听。

　　她端来一杯冒着热气的茶，“太子喝点茶。”等赵子卿喝下一口后又说：“天冷，太子不该来。”

　　赵子卿看着她的眼睛，而之华也看着他的眼睛。

　　从来没有那个女人这样看着他过，没有一点扭捏与羞涩，只是纯粹的干净的看着他，那目光透过他的眼睛，直往他的心里面钻。

　　赵子卿和之华就这样看着彼此。

　　之华从来不拿自己当女人，也就从来不知羞涩是什么，她从赵子卿的眼里看到了自己，他的眼是那么的专注的看着她，之华突然觉得她和赵子卿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很多年以后，她，才知道，原来那是情窦初开。

　　赵子卿开始讲话，打破了两个人的对视，“只是想来看看你，就来了。”

　　之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拿话赶他走，“太子看到了，该回了。”后来回想的时候，她会忍不住的想，也许这时的她是害羞了，这时的她不懂害羞是什么，只是觉得很别扭，和赵子卿在一起时，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的小情绪。

　　之华不是一个喜欢讲话的人，有时候她更喜欢用男人，军人的方法来解决事情，谁不服气了，打一顿，一顿不行就来两顿，打到他服气为止。

　　她是一个心软拳头硬的人，一个不善言谈的人。

　　赵子卿是一个温润的男人，虽然他有时候也学骑马射箭，可是和之华之间差的不是一点半点，之华不怕打架，不怕流血，她怕赵子卿这样的男人，温水一样的君子，能搅乱她的心。

　　她不怕无赖，不怕小人，你无赖，她能比你更无赖，你小人，她能比你更小人。

　　之华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

　　她怕真正对她好的人，你对她好三分，她能将全部的好都回报给你。

　　在军中，最缺的就是女人，停战了，男人们说的最多的就是军功和女人，因为之华的长相，哪怕她是副将军的儿子，也有那不怕死的刺头肖想过她。

　　被她知道后，就是一顿揍，她亲自动手揍，揍的人多了，谁一想到谢之华，不是她的长相，而是她那过硬的拳头，堪称军中的一双铁拳。

　　赵子卿又咳嗽了，这一次比前一次来的猛烈，直咳的他那张白玉一样的脸通红一片，那双清亮的眼睛里也挂上了一层薄薄的红，咳嗽声才停下。

　　之华轻轻的拍拍赵子卿的后背，可是她不知道，自己的力气究竟有多大，那怕是尽量的放轻了动作，还是将赵子卿往前推了一两步。

　　她手足无措的站在那，满脸的担忧，“太医看过吗？怎么说的。”

　　赵子卿顺顺气儿，声音有些嘶哑的说：“说是受凉，无事，普通的伤寒而已。”

　　之华攥住他的手，冰凉刺骨。

　　似责备似关心的说：“太子不该来，这么冷的天，你又生病，太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她将装满热水的茶壶包了一层厚厚的羊毛毡，递到赵子卿的手里，“给，暖暖手。”

　　赵子卿的随从喊了一声，“主子。”

　　之华知道他要回去了。

　　赵子卿想要将手中的茶壶放到桌子上，之华说：“拿着吧，路上更冷。”

　　赵子卿笑笑，之华觉得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像是春天来临的感觉。

　　“没有多远，一会功夫就到东宫。”他说话的时候很慢，嘶哑的嗓子有些费力。

　　之华送他出门，一直看着他离开，直到他在夜里消失，她还直直的站在那里。

　　很冷，但心却热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