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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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牧烧褪后不久，藤真爸爸也开始造血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天气好些时，两位重病患会被各自的照看者推去花园逛逛，大家围成一圈儿，听藤真爷爷讲故事。虽从未见过面，藤真爷爷和藤真爸爸却很快消除了陌生感，当然，这更多地归功于藤真爸爸的随性和好脾气。开始造血了，化疗也减缓了很多，藤真爸爸气色顿时好了，总是笑眯眯地，轻言细语地说着什么，连一边儿的牧都觉得藤真爸爸让人亲近。藤真对此的解释是，自家父亲此刻四十六岁，终于赶上了牧家父亲当年的年龄，牧亲近自己父亲，乃是间接地寻找父爱；牧强硬地否定了这个推断。
藤真爷爷告诉大家，去库页后不久，他就和藤真奶奶计划着搭车去莫斯科，哪知奶奶在路上受了风寒，那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无法参与体力劳动，藤真爷爷独自一人支撑一个家，太过劳累，也就没心思顾上和家里联系。三年之后夫妻两人又有了一个孩子，可是当时条件太艰苦，孩子没能养大，四岁不到便得脑膜炎死了。藤真奶奶受了太大打击，一年之后也死了。藤真爷爷没有了什么牵挂，也不想窝囊着回家，便卖掉所有东西，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搭车去了莫斯科，想在那里谋一份生计。那之后第七年，藤真爷爷再婚了，女方是再婚，带着一个女儿。可这段婚姻最终没有给他带来后代。由于是贴入女方家中，当女方家族迟迟得不到子嗣之后，夫妻两人迫于压力结束了这段维持了十年的婚姻，藤真爷爷再次沦为了一个人。那之后他就不愿意结婚了，也不愿意回到那十八年未曾联系的家；他有一顿没一顿地活着，只要是和画画沾边儿的事他都做。他又用了十八年，最终成为列宾美术学院的教授，在成为教授的那天，他头一次尝试与自己家里联系，然而警署告诉他，藤真先生在三个月前去世了，家里其他人更是早在两年之前就已搬离了稚内。那之后，他就再也没找过自己的家人，他说当时他认定藤真爸爸活不下来，本来嘛，生下来时，说是心脏有个洞，若不是自己父亲执意要养，当时就溺了。既然家乡已无亲人，他便认定自己是独自活在地球上的，没有了任何联系。
藤真爸爸则告诉他，爷爷一直等着你，临走时最担心的就是你，他坚信你还活在哪里。藤真爸爸说，就是因为这句话，曾孙健司才会执着地找爷爷，他不相信失去消息的人就是死了，人不会那么容易死。藤真润太郎抬头看自己的孙子，孙子正和他身边那位男子低声说着什么，孙子眉目间依稀透出亡妻的神态。藤真爸爸唤藤真：“爷爷看你呢。”藤真愕然地抬头，问：“怎么了？”
“你们两人去看看今天中午有什么好吃的，”藤真爸爸笑眯眯地看牧：“牧君，你要热了，就把那围巾解下来吧，是我说的，我家小子不会为难你。”
两人正为这事斗嘴呢！——牧马上解下了围巾，抬头看看藤真，藤真自是瞪着眼。他俩朝远处餐厅走去，还没走到餐厅，藤真就因头昏而停下了脚步；牧察觉到不对头，要扶他时，他已经没有了站立的力气。藤真自己也没料到情况会恶化得这样快，他扣着牧的手臂，双脚却像没了一样，这让他想起了腿刚跌坏那阵。牧赶紧把藤真抱回了自己的病房，按铃喊了医生。
锤子过来了，藤真爸爸和藤真爷爷也赶了上来。可藤真还没能等到父亲上来就已陷入了昏迷，一昏就是四天。由于刚刚经历过化疗和手术，藤真的病情恶化立刻影响了庸司，庸司也突然提不上气了，再笑的时候，也成了苦笑。
没有人知道具体该怎么办，该用的药用了，该折腾的折腾了，藤真好不容易醒了，却不再是活蹦乱跳的了。藤真的身体急速地衰弱下来，牧和真希给他挖泥巴上来，他也捏不动了。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整三个月，六月中旬时，外面已是大热天了，藤真却还套着毛衣，不说话，不动。
大家都希望时刻陪在藤真身旁，可藤真不喜欢大眼瞪小眼地让人看着，他让父亲和爷爷去画画，让牧去抓走私，让真希做手术，让薪和妈妈不要为自己回来。他每日都静静坐着看东西，本就不太说话，现在真是一点儿话也没有了；以前还和牧说说话，现在牧来了他也不作声，反倒是牧老找话题。有一天，牧和真希在门外嘀咕了老半天之后，真希推门进来，坐去藤真床边问他：“你是不是在想谁？”
藤真奇怪地看看真希。
真希犹豫老半天，再次问：“你是不是在想那个病患？”
藤真不作声，真希追问：“你是不是喜欢他？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你怎么一副不想活的样子？”
“我没有。”藤真说。
真希出去了，很久之后牧才进来；今天牧进来后也不说话了，就坐在藤真床边。门禁快到了，藤真开口对牧说：“你有话要说？”
牧深呼吸一口，眼看着藤真说：“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
“生气。”
“啊，为什么？”
“我不知道。”藤真看回被单：“我从来不知道你想什么。”
“你不想知道？”
藤真拿过床头的水杯喝了一口：“你也不知道我想什么，”他又喝一口水：“知道不知道，也没有太大差别。”
“你住院住傻了，”牧晃晃手指，焦急地说：“我要想个办法。”
藤真笑道：“你想。”
牧让护士招呼着朝门外走，藤真对临出门的牧说：“你多久能想好？”
牧闹不明白这话到底什么含义，不知所措地走了。
藤真直到睡觉时还猜测着牧要如何办，结果第二天，一大早地出现在他病房门口的不是牧而是锤子，锤子抱着厚厚一叠病例对他说：“你那朋友说得对，你病情加重的原因就是闲了，我把这个星期手术的病患的病例都抱过来了，你跟着我们主任上手术去，我赌你上几次就好了。”
“你们缺人？”藤真看着眼前半米高的病例，随手抽了一本，开始翻看。
“麻醉和护士哪里都缺，”锤子一屁股坐去藤真床边儿：“外科实习生又太多，有正式手术，缝个针都有好几个人等着抢位置，但最近排的手术太大，也不敢放太多生手进来。”他拿起刀叉叉藤真早餐盘里的水果，大口嚼着，继续说：“上个月麻醉又跑了一个，去美国了，待遇好；今年读麻醉的毕业生就两个，其中一个是女人，站不了长手术。你赶紧好起来，二十一世纪，人才大战，你好起来了到处有人抢你，挣死你。”
藤真不置可否。
作者有话说
第153章 番外（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