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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第五十一章 ...

  •   第五十一章

      藤真走去书桌边。

      传真一张一张过来,房间里就剩了个真希,帮他整理纸。藤真拿起第一页开始看,真希不打扰他,只是将纸堆好,然后铺开白纸,好让藤真写他的外星语言。他不知道藤真会不会乖乖把结果传回给笛木,更不知道藤真是怎么样得出这个结果的;他看着藤真利索转动着的眼珠和沉默的表情,突地想到了那张血常规化验单——藤真健司正努力地活着他生命中剩下的日子。

      藤真利索地写着算着,偶尔会停下来,长时间思索之前的步骤,从中探出新路。一月份,大冬天,藤真居然满身是汗,真希替他倒了杯水,他却碰也没碰。五点左右真希进来看了一次,藤真的动作还没变;藤真轻声对真希说:“时间不够——牧那边,怎样?”

      “你随便写一个先对付着,”真希心痛道:“他们也看不出效果,这要好几天呢。”

      藤真不再说话,真希看着手表说:“小莲失踪了,牧刚赶回神奈川,还没到小莲的学校。”

      “混帐东西,”藤真脸不带表情,嘴蠕动着:“伤谁也不该伤孩子。”

      “混帐……”藤真的眼睛要喷火了。
      ——咔嚓——
      牧赶到小莲的学校时小莲的老师说孩子已经被接走了,因为牧每天接小莲都是在汽车上等,所以老师不认识牧,看着身材壮硕一脸杀气的牧,她差点喊校警。牧没料到小莲会这么轻易地被接走,要不是急着找儿子,估计要把学校闹翻天。那名老师知道情况后吓坏了,喊她回忆来人的长相,她却哆哆嗦嗦说不出个东西。她说来人是名男人,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五官毫无特点,穿着灰色的外套和黑色的裤子。

      牧给真希去电话,真希说笛木没有说不能找警察,笛木其实什么额外限制都没加;牧问藤真在做什么,真希说藤真已经保持原姿势在书桌边坐了四个小时了,他怕藤真出事。

      就在这最混乱的时候,真纪居然打电话过来了。最近两人因为小莲生病、妈妈该不该回来这事吵了几次,牧一着急大概说话说重了,真纪赌气了好几天,今天脾气下来了,想儿子想老公了,这才拨了电话过来……

      “绅一,”真纪软绵绵地唤牧:“你有没有去接宝宝放学?他今天还烧么?”

      牧不知道怎么跟太太说,他把电话交给三姨姨,自己带着警察走了。三姨姨慌慌张张地跟真纪交代了情况,真纪差点吓昏过去,竟准备就穿着那套舞衣冲去戴高乐机场。她最近每天晚上都有演出,她倒是走了,演出要怎么办?薪和小夜子赶紧去拉她,对她说怎么都先看一下情况,你中间还飞十多个小时呢,十多个小时无法联系你,搞不好比你在这儿呆着还糟糕。

      五点半左右,牧找不到小孩都快急疯了。他一边看街区摄像头的录像一边跟派出所的警察交谈,还联系了一些背景复杂的“朋友”帮忙找:儿子长得斯文,穿着私校校服,他向来怕陌生人所以当时肯定在磨蹭,而且他一紧张就要失语,表情就要呆泄下来……

      手机响了,牧接起电话,里面的男人粗声粗气地说:“莲是不是被绑了?我的人正跟着他们,但在去千叶的路上跟丢了。”

      “千叶?”牧已经顾不上同“哥哥”吵架了:“去千叶?你什么人?”

      “你跟的案子六月有人跑来我这里之后我也派人暗中监视了笛木京介,今天看见有动静后我派的人跟了过去,但中途出了差错,”牧明听着也挺着急:“小孩麻昏了,你打听不到消息——你直接跟我的人联系,我也马上过去。”

      牧拨给了牧明的亲信,对方在东京-千叶高速路旁,给出具体地址后牧不到一小时就冲了过去,到达时身后警车跟了一串,以为他是暴走族。牧下车之后绕去后背箱穿了防弹衣,随后扯出里面的铁盒拿了枪和子弹;牧敬了对方一支烟,对方也回敬了一支,找牧要了支枪防身用,随后跟着追来的警车回去了。

      牧没进了草丛深处,他花了二十分钟找痕迹,找到草堆上的压折痕迹后顺着找到了间二层别墅。看门的人没料到牧能找来,但上面吩咐过,所以他们也没有为难牧,只是扣了牧的枪。笛木在偏厅等牧,他开门见山道:“上半年本来和你分工合作得挺好;你抓好警察了,为什么调转头抓我们?”

      “上半年,我赌输了,我认,”牧看了看屋子里摆设:“下半年藤真想清理药,我讨他欢心。”

      “现在六点五十了,美人还没传东西过来,你要怪,怪他。”

      “你不敢惹他。”

      “他父亲在我们手里。”

      “真木伸市手里,”牧强调:“真木伸市不会对藤真先生下手。”

      “你到底要我们做什么?”

      “我不知道。”

      笛木哑然:“……那你跟我们折腾这么久……”

      “藤真觉得药害人,但没收了药你们还可以再做,抓进去你们可以在里面做,我又不想动人命。但是我又总要找点事做。”牧揉揉太阳穴,止住头疼:“其实我和藤真都没办法管你们做的事,有人要吃,就有人做。只是看不惯你们在面前做,当着面,我和藤真也有正义感,这个不好办。”

      “你意思是让我们去缅甸做?”笛木嘿嘿一笑:“那和在这里做其实有什么区别?眼不见为净?”

      “你们做药的动机是什么?挣钱?”牧摇头:“挣钱的话你不会在意质量,用我儿子逼藤真替你们改良。你们做药是兴趣,是执着;我们做事也是执着,没有道理,一腔热血。”

      “你要毫无道理地跟我们斗下去?”

      “儿子给我,你们收拾东西走,不要让我听见你们的消息。”牧的头疼得难受,儿子的喊他爸爸的声音在耳边挥之不去:“我在这里,你们也没法做事,你不要小看一个人的能力。你和我看似无冤无仇,但你做的事到头来害死我所有兄弟,废掉藤真一双腿。当年你我毫无关系,但我因此在牢里蹲了四年,小孩出车祸,家人受罪;这样我们又有了联系。做事,负责,你不知道责任是什么就不要做。”

      “你永远无法预测一件事的责任,你不是先知。你想的太多,顾虑太多成不了大事——你在意的事其实只有你在意。”笛木回头看看传真,还是没动静:“当年不推美人下天桥,六月份他也不会逃不出去,不生儿子他今天也不会被拿来做人质,结婚了老婆才能跟人跑,出生才吃苦……你看看,你给自己的错误加了条件,你其实是在怪条件,给自己找开拓。你把命运当作可以选择的,太狂妄。用药的人有他的命运,你有你的,不要对命运给予的结果大惊小怪。伸市说得对,你比不上美人,他对人生负全责,你尽把事情怪在原则头上——什么事情,要怪怪自己。”

      “我的兄弟该死?”

      “你要我负责他们的生死,还是你自己要负责?他们的生死要由天远地远的我来负责,他们未免太无能。生死不是我给的,什么事情,要怪怪自己。”

      “你在狡辩。”

      “我可能在欺骗你,但我不欺骗自己的心;我可以骗天下所有人,只对自己真诚。我对做药有兴趣,做出药之后的那一切不关我的事——我顾不上,而已。而你对谁也没有责任,他们的责任,是他们自己的。”

      “把我儿子给我。”

      “这是美人做出的选择。”

      这话刚说完,身后的传真开始响了。笛木冲去传真前看数据,数据一页一页过来,他快速地转动着眼珠。藤真没有给出答案,他实话实说,说自己也不知道怎么设计疗程,因为时间太紧了。他把自己的思路和整理出来的思维逻辑一步一步写去纸上,最后说,我和你都从这里开始想,谁先想到结果都好。他还说,知识是中立的,怎么用却有好坏之分,他希望笛木医生自己掂量善恶。笛木仔细体会着藤真脑子里的世界,嘴里喃喃道:“这人是天才……这人是麻醉学天才……”他抬头看了眼牧,根本不担心牧会不会趁着时候攻击他:“……我要杀了他,剖开他脑子……”

      牧站了起来,打开侧门问:“我儿子呢?”

      “等我看完……”笛木认真地思索着。

      牧回头看看笛木:“我随时可以杀你。”

      “杀吧,这时候死,值得,我什么时候死都值得。我一辈子没白活一天,什么时候死都一样……”

      牧受不了这些疯子,他推开门一间一间房间找。他穿梭于各间实验室,里面的实验人员回头看看他,又再度埋头做起了自己的事。儿子有危险了,他也顾不上清理药品了,你们爱做什么做去吧。现在,他发现自己之前所作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最值得做的,儿子才是自己的一切。

      外面突然发生了爆炸,实验人员顿时慌乱了,抱起自己的数据,不约而同地埋去桌子底下倒电脑数据。牧退出了别墅,斜后方跑出来一人,手中抱着小莲,牧发现那是自己的“哥哥”。对方身上着了火,小莲的外套也烧着了。

      牧冲上前替两人扑灭了火,一些专家抱着硬盘跑了出来,还有些双手捏着无数跟试管,十根指头夹不完,只好每两根手指之间夹好几个,简直是在耍杂技。有一位老专家怀里抱着一窝老鼠,老鼠吱吱乱叫,他于是发疯一样对它们吱吱地叫了回去。笛木抱着那些纸最后才出来,他回头问一位实验人员:“怎么了?”对方抱着头说:“真木先生疯了!他要炸死我们!”

      牧和牧明对看一眼,牧抱过小莲,不敢用力,只敢用脸轻轻挨他的头发。小莲半睡半醒,他闻到了爸爸的味道,睡梦中笑着喊:“爸爸啊……”

      “他怎么了?”牧被推到了崩溃边缘:“他怎么了?他怎么了,怎么了?”

      牧明又不是医生,无法回答。两人冲回了车上,牧明开车朝东京赶,牧一路给小莲讲故事。牧从不知道自己懂得编故事,他居然能一个又一个地说故事;小莲看似醒着,且闭眼听得认真,手臂虽然烧得严重,他却也不哭。牧喊他哭出来,他喃喃说自己要做勇敢而坚强的孩子。牧求他不要硬逼自己勇敢坚强,不一定要勇敢坚强了才是男子汉。该软弱的时候敢软弱,是一个人的福气。

      小莲的小臂烧伤严重,又被麻药熏昏了,视力也有点问题。送进急诊室时牧不知道那麻药会造成怎样的伤害,在走廊上坐着,他一直死死抱着头,觉得不压着它它就要裂了。牧明寡言木纳,也不懂得要如何安慰,他没料到脾气暴躁的牧也会有温柔父亲的一面,看着挺动容。

      牧想着自己两次让儿子陷入生命危险,这样的父亲不如不要。上一次出事时自己还不在,儿子受的伤比现在还要严重;他不知道真纪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将小莲抱来医院的,他惊叹于女人的坚强。他现在临近崩溃,他想自己都给了真纪一个怎样的人生啊,这样担惊受怕的人生,这样糟糕透顶的日子。没有自己陪伴的真纪独自带着夫妻两人的孩子在千叶受气,却受得心甘情愿;真纪才走几个月,在家做少爷的自己就骂了她无数回。自己差点丢下真纪去死,可是每次来探监时真纪都装得无比快乐,软绵绵地同他拉家常,生怕他不高兴;而前几天吵架之前真纪本也说着法国的新鲜事,自己竟是毫无耐心去听,更没想过提起兴致去逗她高兴,最后甚至在她说得兴高采烈地当儿大骂了她一顿,说她没有尽到做太太做母亲的责任,在外面玩疯了。

      自己有什么资格说真纪,自己竟是如此双重标准地人。电话又响了,真纪焦急地来电话问情况,牧说医生还在检查,小孩睡着了,也看不出情况。真纪哭得泣不成声,想去买机票又怕中途有突发状况,不买机票她又想见儿子想见丈夫。牧想喊她冷静一点,可她根本不听,只是在电话里嚎啕大哭。最后牧也被哭得难过了,牧轻声向真纪道歉,他说:“我前几天脾气不好,你不要再生气了。”他还问:“你演出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演出?……啊……”真纪脑子里已经没有了演出的概念:“演出……今天晚上的?我不知道……不知道……宝宝……绅一你现在一个人?……没有人陪着你?”

      “都是我的错,”牧将手指深深插进头发:“你先休息一下。你把电话拿给藤真他妈。”

      牧和小夜子交代了情况,小夜子也一再安慰牧,说小莲不会有事。小夜子问牧要不要喊健司过去陪着你,牧说不用了,他也忙。挂电话后,还不到三分钟,真希就来了电话,真希说藤真把东西弄好了,要给笛木传过去那边却一直占线,现在怎么办?

      “不用传了,小孩找到了,正在医院。”

      “没事吧?”

      “麻药有点什么问题,手臂烧伤了,不严重。检查没事的话明天带他回家。”

      真希回头看看藤真,藤真躺在床上挥挥手,真希对着电话免提说:“没事就好。”

      藤真用手遮着眼睛,他疲倦地问:“找到了?”

      “找到了,手烧伤了。”真希走去床边:“健司……明天早上,我们去查一下血。”

      藤真微微点了点头。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3章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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