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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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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
时隔72小时,重力系统再次重置。
坞巧卧铺所在的舱位又重新回到飞舰底部。
外面闹哄哄地,8号“角块”的员工房隔音差到爆炸,传入各色人种的吼声,询问声,尖叫声,男人们的咒骂声恶毒到像拿开水泼在人面烫出一个个水泡似的,招呼了行政主管的所有亲戚和他们全身上下能戳开的洞。
是重置重力系统没在“角块舱”进行广播通知的原因。
还好坞巧有特意打听和计算过这次重置的时间。
睡觉前,她提前用皮带将自己的腰和薄被绑在了0.8米宽的卧铺上,并且将所有的洗漱用品和衣物装进了磁吸行李箱内,用四方铆钉卡住,防止它们在失重的几分钟内悬空,损伤到自己。
飞舰内磁场正在改变,坞巧眼前一片透明,眼睛屏幕失灵了,看不了目前几点,过了几分钟。
坞巧握紧栏杆,闭眼休息了一会儿,直到砰地一声,腰部重新回到梆硬的橡胶垫。
8号“角块”是坞巧所在的舱位,这里住的人很杂乱。
坞巧是星球的底层人民,可能之前还有份工作,属于温饱自足,攒不下钱的工薪阶层,没有实现阶级跃升,但不至于跌落。
现在好了,逃出原来工作时间14小时的矿场星球,她从工薪沦为了“流民”。
坞巧登上的飞舰是一艘外表酷似三阶魔方的正方体飞舰,由“鲁比克”公司研发,载着巨大的三个菱形LOGO在太空中匀速航行。
该魔方飞舰由一个支撑的引擎中心轴块,六个中心块,十二个棱块和八个角块的舱位组成,十二个棱块属于价格低廉但也低不到哪里去的经济舱,六个中心块属于价格昂贵的商务舱,而中心轴是会员制的头等舱,一般是星球主和政要居住,剩下的八个角块舱位是签署“打工度假”合同或者“劳务派遣聘用”的员工舱。
员工舱都住满了非法偷渡,想黑去其他星球的人种。
魔方号正在穿过吉尔玛星云,中间隔了数百万光年,窗外依旧闪过绚烂夺目的玫紫混合金,一个扳手形状,像她祖母曾经同她讲述远古植物莓子的颜色。
“清洁员,‘棱块’1103号房需要你去打扫一下。”
门敲响了。
坞巧装作没醒。
“清洁员,‘棱块’1103号房需要你去打扫一下。”
坞巧迷糊嗯了一声。
“清洁员,‘棱块’1103号房需要你去打扫一下。”敲门人不厌其烦说。
出门在外不能没个心眼。
坞巧:“我没有接到系统派单。”
“重置了重力,派单系统还在重启数据库,我接到了顾客的无线电传呼。”
“好。马上就去。”坞巧激情昂扬喝出一声,表现出了一名底层打工仔该有的态度——那就是对生活充满不懈努力的乐观态度。
坞巧一边记住声音,一边从床垫下掏出一柄前一天才开刃好的匕首。
“角块”员工舱当然不允许私藏这种危险器物,准确来说,无论是哪个星球,哪种制度,都不允许太底层的人携带武器,因为会伤害到尊贵的顾客。
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明面上肯定是不允许,私底下搞到武器的个人能力。反正坞巧借着新人清洁员能四处走动的身份,搞到了一把坏掉的不锈钢椅腿,她磨了一两天,磨出了匕首。
她面上足够冷厉,拧开绑缚腰杆的纽扣,便跳下了床。
麻溜套好制服,坞巧将匕首卡进制服裤子内,打开舱门,舱门外没有辖区主管。坞巧左右看了眼竖直而窄小,只有半米宽的过道。
一个黑人小女孩光着脚咚咚地跑过,只留下一抹残影,她的亚人种父亲抖动着薮猫型的耳朵,迈开四肢在后面尾随。
刚才那个叫她去打扫的主管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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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洁服务一直是舱房内的AI广播通知,或者直接派发上工作人员对接的眼睛屏幕。坞巧觉得“魔方”有点奇怪,从上船就没用眼睛屏幕连接过“魔方”的WIFI。
派单突然换成人声,坞巧警醒这一点,毕竟角块私斗很多,每天都有尸体抬去焚烧炉焚烧。
坞巧是为寻找丈夫上的飞舰,刚上船这一星期,坞巧有意打听了骗走丈夫的黑中介,有人说她赚够了钱,润到棱块舱,在想办法拿降落星球的合法身份,也有人说,在6号角块舱还见过这个人。
坞巧没收获确切的消息。
“滴。验证虹膜成功。请进入电梯,前往棱块舱。”
坞巧得到了系统的通行机会,的确有人叫她进行清洁服务,否则她不会通过身份验证,乘坐去往棱块舱的电梯。
推着工具车,坞巧打了个哈欠,爸的,三点了,不睡觉,叫人起来工作。比她们矿厂的工作还压榨员工,需要二十四小时为顾客待命。
电梯门一开,映入坞巧眼中的地址却并不是顾客卧铺舱,而是一大片通明亮着灯光类似厂区实验室的雪白地面。
坞巧看了眼电梯上显示的数字,出现了机密区域才有的****缩写。
这里不是棱块1103卧房,坞巧去过棱块舱打扫,棱块舱的仿真建造同陆上星球的高档小区差不多。
非常空旷。
整个空间可能有数百米高,有模拟天气系统,高楼林立,入舱电梯门一开便是铜像喷泉和柏油马路似的绿化带。
坞巧正要转身回去,忽地余光扫过最近处的楼道门。
那里虽然不是卧房,但挂着1103的门牌号,没有窗户,实打实的水泥白墙,最重要的是1103的门泄开了一丝缝隙,传出投射在地面的一道白光。
坞巧还是出了电梯门,一是好奇,二是怕万一真有人叫了清洁服务,拒绝客人的服务可是会影响下一次派单。
她往天花板看了几眼,这里没有安装监控,据她打工多年经验推断,监控这种施行微观控制的工具,再穷的厂子,哪怕不通网通电,就是个摆设,也得安装一个,主要起到一个震慑作用,以防止员工偷懒或者密谋罢工。
压榨得越狠的集团,越害怕员工做了他们不知道的事,脱离高层的掌控。
坞巧猜测这个层高不过四米的舱道,还是在角块区,节省装修经费,老套路了,连个监控都不安装一个。
正是这样,角块舱夜晚随随便便刀人,人死了,第二天没去打卡,扣了全勤,HR才会叫收尸官去抬走尸体,连谁杀的都不知道。
坞巧推着工具车走过去,敲了下金属铁门,没人应答,坞巧用一根手指一戳。
门开了。
不大不小,30X30米,像个杂物仓,放置着大大小小的货架,坞巧扫了眼铁门的一角,有几个骷髅头,存放着废弃物的垃圾桶,还有人堆好的纸壳和破损零件,这些可以拿去收破烂那里卖。
货架上有扳手,有电动钻,有锤子,贴了登记编号。
来都来了,坞巧想顺点东西走。
毕竟拿个匕首保身,还是不大稳当。
坞巧走过一排排货架,她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但总感觉被一道炽烤的眼神注视着后背,无形的目光令她颈后皮肤发凉。
眼睛是皮肤进化而来,没准确实能看到肉眼看不到的面向。
坞巧回了头,背后空无一人,没有任何动静。
她撇了下嘴,又拧回头。
坞巧看着不壮,一米七八左右,有一百三十斤,本身常年干旷工,肌肉全压缩成了紧密结实的肌纤维,人还看着高挑劲瘦,力量很足。她不是兽类亚人种,也不是机械改造人,却能徒手举起拽动一辆四驱电动汽车。
单手捏爆食用罐头对她来说轻而易举,至于人的头盖骨,那也是一拳头的事。
能干星球矿工的种族都这样,所以大多数旅行飞舰都会拒绝她们上船做应侍生,天然的战力比猛兽型亚人种还彪悍,显得她们很危险。
坞巧是花了大价钱,找关系,才遮盖掉种族身份才上了飞舰。
这时她不免骂一句:啊,这该死的种族歧视。就像呼吸一般如影随形。
小榔头锤用处不大,坞巧挑挑拣拣又放下,电钻要去偷电,不是无线,得找插线板,锯子太现眼了。锯片坞巧拆了下来,装在工具车内,再搜了几块棉帕,回去擦皮鞋擦衣柜。
坞巧还拿了四只大小不一的螺丝刀放在身后,螺丝刀回去磨锋利,找要害部位,搞定几个猛兽型亚人种还不难。
特别是脖颈大动脉这种脆弱地方,近战时,足够制衡。
走完一侧的货架,有一张长桌摆中央,一只破损表面的红色皮箱掉落在地上,箱体打开了,另外有一些碎玻璃和透明的蓝色液体躺在地面。
长期进行星球地下采矿,会有怪异的浆液从岩石层渗出,坞巧很明白,能不碰的尽量不碰。
她随手从货架上抽了一只类似棒球棒的铁棒,刨了刨地上的碎物,和铁器没有产生化学反应,不是强腐蚀的液体,可以肯定。
看碎片形状,估计这里曾经放了一个玻璃箱。
坞巧又感觉到那道视线。
这次她没有着急直起身,她缓缓地装作腰力不好,用双手扶住膝盖撑起了腰,从□□往后扫的过程,坞巧没有看到任何生物的腿脚。
那么说明目光来自天花板或者货架上方。
坞巧猛地向上回头,还没等她看清墙壁,一团血红到发黑的模糊人影,发出尖锐亢奋的唳叫,朝坞巧抱脸而来,坞巧凭借肌肉记忆,挥起铁棒给它来了一记击球。
力道很重。
黑糊糊的人影像排球一样被击打到墙面,爆炸似的,在雪白墙面上炸出一朵血花。
坞巧这才看清是一团退掉皮肤还在蠕动神经的血块人形,脑袋可能被寄生的异种吃掉了,长出了类似海石花一样珊瑚状的粉红棘突,在空气中撺动着密密麻麻的不规则肉芽。
由于被坞巧打疼了,粉红而修长的肉芽拍打鞭子般扭曲甩动,噼里啪啦拍打墙面,不知从哪个腔体发出呺叫声,愤怒地威慑着坞巧。
坞巧紧了紧棒球棒,又从货架上拿了一个摩托车头盔似的防护帽戴在脑袋上,慢悠悠地扣好除尘制服的最上面的一颗纽扣。
她可不想溅在制服下面的私服,没有了丈夫,弄脏衣服,她大晚上还得回去手搓清洗。
这般便念起丈夫的好。
女人出门在外,难免辛苦,还是得有个男人照顾衣食起居,那才叫过日子。
坞巧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被寄生的无头人能不能看见,她朝无头人做了个过来的勾手指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