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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春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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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铭玥欲伸手去勾纱帐,被梁冠璟握住了手腕。
“没事,再睡会儿。”梁冠璟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都几时了,哪有睡中觉睡到这个时辰的,一会儿你宫里的人要起疑了。”苏铭玥心虚。
“怕什么,他们知道就知道了罢。”
苏铭玥回过身,额头抵额头,鼻尖对鼻尖,她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脸,也希望这纱帐内的时光永远停住,任外面花开花落缘起缘灭。
“你有没有想过,上次你为什么会着了袁贵妃的道?因为你不够小心谨慎,总以为后宫之内皆是女流之辈,永轩宫皆是忠心耿耿之仆。”说着她推开梁冠璟,“起来起来,我们去华穆苑边喝茶边说话。”
“你是说永轩宫内有奸细想要害我?”
“莫以为你待他人好,他人也一样待你好,这世上的好是没有底的,你不让他做皇帝你就不是好的,做了皇帝人家还想做玉帝。又或者有人被拿了把柄,权衡利弊只能拿你的命去换他自家老小的命。”苏铭玥把梁冠璟拉起来,给她手里塞了个肚兜。
“这个不是我的。”梁冠璟嗫嚅。
苏铭玥不说话,只使了个眼色。
“也对,天气寒冷,谁知道你里面穿了谁的肚兜。”说着她背过身要苏铭玥给她系上带子。
苏铭玥很乐意效这个劳。
“说句扫兴的话,你今夜要是侍寝,可不要穿我的肚兜。”
苏铭玥道:“你以为他记得哪个是你的,哪个是我的?再说不都是我绣的吗?他就见过你这个肚兜?纵是见过,我大可以说,一色儿肚兜我绣了好几个。”
“原来你一色儿还绣了好几个,都给了谁,我怎么不知道。”
苏铭玥将腰间的带子狠狠一拉,“给你的,自然是独一份的,只别让韩成玦瞧见就好。”
两个人嬉笑间已经穿戴整齐,梁冠璟向外呼喊怜香惜玉的名字,苏铭玥想要阻止已是不及,虽然身上衣服穿得差不多了,但外面的罩袍披风都还散落一地,两个人一起坐在床上的样子也让人生疑。
谁知道怜香惜玉并不大惊小怪,反而一个捡起衣袍来给梁冠璟套上,一个去撤了焚尽的香,换上了新的香片。
“铭玥姑娘不用慌张,皇后娘娘早几日便跟我们知会过。”怜香见苏铭玥臊得满通红,便道,“我知道了以后替咱们娘娘高兴了一晚上。总算她身边有个体己人,知道疼她爱她怜惜她。”
惜玉道:“你快别说了,铭玥姑娘要被你吓着了。”
“姑娘莫怕!”怜香拿起檀香木梳,给苏铭玥梳理秀发,“我和怜香跟随娘娘刀山火海闯过来的,什么阵仗没见过?只是原先郑国公主对咱们娘娘忠心耿耿,关爱有加,体贴入微,有点可惜了。”
梁冠璟道:“你可惜她?那你自己上啊?”
“郑国公主神仙样的人物,我消受不起,再说她也不喜欢我。”
梁冠璟揶揄,“你若真喜欢,我可以给你们牵线搭桥,不过她是个风流种,但凡是美人都要上去调戏一番,你受的了吗?”
怜香笑道:“却原来是因得这个毛病,皇后娘娘才不要她吗?”
“她怎么说都有了驸马爷那样的人,私底下和清宁宫那位也不清不楚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
“那是皇后娘娘你不肯要她啊,你不要她,还要吊着人家吗?总该允她出去风流快活吧?”
梁冠璟手指着怜香,对苏铭玥道:“辛苦这许多年,就养出这么个吃里扒外的货。”
苏铭玥道:“怜香姐姐,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怎的皇后娘娘不放你出宫嫁人吗?”
怜香一脸惊恐,“什么?嫁给外头那些臭男人?莫说贩夫走卒,便是世家公子,哪一个不是三妻四妾,男人在外头花天酒地,让女人在宅子里为他们生儿育女,彼此间还要斗个你死我活的。姑奶奶可饶了我吧,我就想要一生侍奉在皇后娘娘身边,除非娘娘厌弃我了,嫌我蠢笨,或是嫌我年迈。”
苏铭玥看看梁冠璟身后的惜玉,虽然她不是个爱说话的主,但是看那意思,竟是跟怜香同气连枝,心照不宣的。
“我若是想要生孩子,外头御林军里有的是年轻俊俏的后生,生个漂亮娃娃玩玩也不错。”
梁冠璟笑着“啐”她一口,“不知羞-耻,不嫁人而生子,小心皇上治你一个淫=乱后宫的罪名。”
“娘娘届时可以放我出宫去,等生完了孩子再回来嘛,就说是我与宫外的郎君一起生的。等我们都老了,一群老婆子在一起吟诗作对,喝茶品酒,骑马射箭,岂不快哉?”
梁冠璟道:“你可是看上了御林军里哪个年轻后生了,已经想到这么远去了。”
“愁的便是今日看上了这个,明日发现还有一个更好的,挑来挑去,不知道哪个更好,可以生出漂亮娃娃来。有道是爹矬矬一个,娘矬矬一窝,我生得相貌平平,要生个漂亮娃娃可不得挑好了,再靠一点天生的福气。”
梁冠璟和苏铭玥都笑得要直不起腰来,“你看她,武功才学哪一样都比不上惜玉,我还能把她留在身边,就是图找个乐子,能给我说个笑话,解个闷。”
“发髻挽好了,铭玥姑娘可还满意?”怜香道。
那边厢惜玉也给梁冠璟梳完了头发,挽好了发髻。
梁冠璟在镜子里瞧瞧自己,笑道:“便是这梳头发,手艺也比不得惜玉。”
“铭玥姑娘天生丽质,就是什么发髻也不梳,也是倾国倾城的姿容。”
梁冠璟一挑眉,“别给自己找借口了。”
苏铭玥道:“我家中原有个善梳头的丫鬟命唤红菱,怜香姑娘手艺并不输她了。”
怜香赶紧点头称是。
梳理好妆容,主仆四人一起移步永轩宫内西边的偏搂华穆苑,待进了朝南向阳处的楼台,在火盆前的榻上坐了,梁冠璟也并未将怜香惜玉打发走,仍让她们随侍左右。
倒是惜玉道:“娘娘们若有不方便我俩听的,我这便和怜香回避一下。”
“不妨事。”
“昨天晚上你和皇上到底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怎么今日里你对我这么好?”苏铭玥实在好奇,“快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一个字都不要漏了。”
“其实也没说什么,自上一次我伤了他一条胳膊之后,我们有几个月不曾说话了,大概是时光流转,物是人非,他如今心心念念的只有你,想着如何讨你的欢心。而我这几个月,想了很多,也发现渐渐的心中也没有他了。那日你问我心中可有人?我随口说心中装的是他,后来想想,两个人早已同床异梦,爱驰神离。想通了这一点倒觉得与他相处,竟然没那么难了。两个人说说闲话,聊聊家常,心平气和,相敬如宾,真真是最理想的夫妻。只是哪一日他若发现我将你偷了,恐怕是要大发雷霆的。”梁冠璟说完,收回了凝视远方梅树的目光,回过头来看着苏铭玥。
苏铭玥则在她刚刚说这番话的时候一直在看着她,“那你这些日子为什么不来找我?你可知道我心中的煎熬?”
“我想给彼此一点时间,一半是给自己,想想清楚心里到底要什么,要为将来谋划些什么。另一半时间时间是给你的。”
“需要那么久吗?我还道以你的聪慧,一个晚上就可以想明白的。”苏铭玥还是觉得满腹委屈。
梁冠璟道:“早些年的时候,郑国公主也有过一个相好的,好得她都忘了我。那姑娘一直被她养在府中。两个人关起门来过日子,也是和和美美,甜甜蜜蜜。哪知有一日,驸马爷突然回府,他是阵前受伤回来养身子的,来之前写了家书,郑国公主丢在那里一封都没看。总之那一日夫妻俩没见上面,倒是驸马爷遇上了府里那个相好的。那姑娘动了心思,想做驸马爷的妾室,哪怕没名没分在府里伺候都行。驸马爷伤愈又要出征,她竟私自出府追随而去。驸马爷严词拒绝了她,还命人护送她回京,在路上,她不知怎的,竟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
“这是见了驸马爷发花痴死了。你觉得我见了皇上也会发花痴,弃你而去吗?”苏铭玥见她竟拿那样一个女子和自己比,气得不行。
“之前怜香惜玉见我喜欢你,便一个劲儿的在你面前说皇帝的坏话,其实韩成玦人不算坏。应该说他也算得人中龙凤,那些所谓的坏话,换个说法可不就是一个盖世枭雄应有的品质?那样一个人与你朝夕相伴,我担心你会被他所吸引。”
“那现在顾虑可以消除了吗?”
“难说,毕竟你还没有真正接触过令你心动的男人,或许信武将军便可以,你不是说你姐姐也倾慕于他吗?太祖皇帝在世的时候,对郑和公主也是心生不满的,他曾经说过要给她配一门好姻缘,若有了好男人,她就不会这样荒唐了。所以太祖皇帝还在世的时候,信武将军顾长风与郑国公主的婚事,就是他欲促成的。只是那时候,我与那位故人有婚约在先,顾府的老将军向皇帝说明才免了赐婚一事。后来我成了燕王妃,今上便做主赐婚让他俩结为夫妻了。”
苏铭玥点头,“终于成就一段孽缘。”
梁冠璟给了她一个白眼。
“我还当是他抢了人家的新娘子不说,还故意塞给他一个郑国公主。”
“他倒不至于这么歹毒,是顾长风自己求的。顾府里大婚之日被一个王爷抢亲,这事闹得满城风雨,顾老将军面上无光,便让顾长风另娶新妇。顾长风说如果郑国公主愿意下嫁,那就择日完婚。”
“你看,顾长风这样的人品才学,郑国公主也没有对他心动,所以你放心,我必不会对韩成玦心动,阿源就不要自寻烦恼了。”
两个人都去望园中正在盛开的春梅,整个华穆苑内暗香浮动,令人迷醉,早春的气息扑面而来。
梁冠璟没有再说那些已经与她不想干的人或事,“有花折时直须折,怜香,去给我折几支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