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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学堂 ...

  •   时光仿佛回到了初到东越国的那日,囊中羞涩,要寻一处便宜的落脚,人生常常便是这样一场重复。
      两人在街头闲晃,名为消食,实则找住处,主街道自然是不敢都停留,想着倒不如学一处离学堂近的地方,打听一下是否有便宜的房子。
      找了个小摊贩,知晓学堂离主城区有些距离,步行得一直往西边走,走上个把时辰。两人反正不知往何处去,便沿着摊贩指的路,一路往西城。
      出主城区大约花了半个时辰,可见余杭的中心地带有多宽广。往外城而去的景致便再不是如此热闹的模样,却是多了几分人物志里描摹的美。
      天气已渐入深秋,晚间吹起的风已有些凉意,过两日便是十五,天上挂起的月光接近浑圆,温凉如水,一路的花草树木,影影绰绰,偶有几片落叶飘下,夜越发的安静。乡间的路上仍然能见着人,大多数是来赶集的人,或者清晨带着昨夜砍好的柴,或者带着夏日晒好的干活,赶着清晨来热闹的集市卖。尚有些人的箩筐里剩着不少物舍,大约生意不是很好。箩筐中卖完的人脚步极为的轻盈,走的飞快,想早早的把一天的收入交到家里人。
      撄宁和小六的步伐也不慢,他们希望能赶在天完全暗下来之前到达学堂附近。这是一条好像没有尽头的路,绵延长久,两人走了许久,步伐也不能和开始般飞快,终于是到了地方。
      临书镇。这里最初是没有镇子的,东越国的第一位王选了这块依山傍水的地方,建造了一所学堂,而后,学堂附近逐渐有人来居住,慢慢的形成了如今的临书镇。
      学堂的选址自然是极好的,依的是岚山,并不是很高,但是占地极广,学堂占了几座山头,听说是用来教课之用。剩下的山头下住的是临安镇的百姓,许多人家在山下种果蔬,饲养鸡鸭。傍的是西湖,正是诗中所说的“欲把西子比西湖,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西湖。晚风吹拂下的西湖,远远的望去,正如世间最美的静女,优美而娴丽。
      不过鉴于时间紧迫,两人只是停留片刻,便进了临安镇。镇子不大,这个店自然都已闭户,好在镇子上有好些客栈,客栈的小二说,每年春夏时分,总有人来西湖游玩,那会儿店里的生意极好,常常是满员。如今因是深秋,无人来此赏景。没人来的客栈,价格自然是很便宜的,两人订了一间房,先住一晚。
      第二日天一亮,两人便分开行动,撄宁去学堂报道,小六去镇上找房子。

      出了旅馆的门,往左走不过半刻钟,便是整条书院街的长度,街底连着的是学堂。门高大,方正,门头中间挂着门匾,学堂两字描金大字,笔法自然极好,乃第一任王亲笔书,门匾自挂上至今已有七十余年。正门常年紧闭,除非有大事件,或者大人物才会开启,其余只开两侧校门。门口有一大红的榜单,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几十人的名字,正是今年录取学生的名字,撄宁略略一看,自己的名字在最后一列。在他旁边的正好是胡岩,当时在宣城碰见过,桃县人,同行的领头人,好像是叫陆鑫吧。他正打算往上看看是否有此人的名字,后方恰传来声音。
      “是撄宁兄吗?”
      回头一看,正巧是陆鑫。
      “陆鑫兄,真巧啊。”
      “果然是撄宁,确实是巧。陆某人赶最后一日来,没想到撄宁兄也是赶最后一日来,实在是巧,太巧了,哈哈哈。”说完搂着撄宁的肩膀往侧面而去,“走,去报名。”
      两人边走边聊天。
      “陆某实在是不愿来的这般晚,奈何吴泽县在东越的最西头,消息传来已是很晚,陆某一准备妥当就上路,生生跑死了两匹马才赶上,太不容易了。”
      “……”两匹马,这得多少钱!撄宁实在不能想象。
      “好不容易赶在余杭的城门口,竟然因为太晚死活不让陆某进城,害的某在马车上待了一宿,城门一开就直奔这里,总算是赶上了。要不是没赶上,回头还不得被家姐骂死。”
      “家姐?”
      “哦,某自幼父母双亡,是家里的姐姐带大,很是怕她,见笑,见笑。”
      “哪里,哪里。”
      “话说咱们真是赶上的好运气。”
      “什么意思?”
      “撄宁兄还不知道?”
      “撄宁确实不知陆兄所指何事。”
      “学堂的考试很难,一年招不了几个人,撄宁兄知道吧?”
      “嗯。”
      “那进来的人都是内定的,也知道吧?”
      “略有耳闻。”
      “那就对了。”说完又是重重的拍了撄宁一下肩膀。撄宁揉了揉肩膀,陆鑫一看知道自己下手重了,连连作揖:“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愿闻其详。”
      “某也是听闻家里人说的,原今年学堂招学生和我们后面十个人没什么关系,但是句吴大雨冲垮了堤坝,朝廷派了治粟内史前去赈灾,却不想被御史大夫参本贪污赈灾款,一时之间朝野震荡,王自然是很不高兴。满朝武文如今皆是宗室子弟,除御史大夫和太尉外,竟无寒门士子。这便是今年学堂多招了十人之故。”
      “十人都是寒门?”
      “然。”
      “陆兄真会说笑,若说在下出自寒门尚可,陆兄怎么能算寒门呢?”
      “哈哈哈……”
      “学堂重地,禁止随意喧哗!”学堂内的扫地拦住二人。
      撄宁和陆鑫迅速守正,站定向扫地行礼,连连道歉。
      “去吧,下次不可再犯。”
      “是。”
      走出十步陆鑫又是一副浪荡子的模样,撄宁却不敢如此。
      “撄宁兄真是可爱至极啊,所谓寒门不是说穷,而是说祖上无人出仕。”
      撄宁点头,表示受教。对于东越国的这套体制,他尚且糊涂着,回去得翻翻书搞清楚才是,不然下回当着众人闹笑话,就不好看了。
      两人说着说着就到了报名处。

      报名处的夫子年约三十,穿着一袭青衣,头上戴着冠,这是学堂夫子统一的装扮,两人交了录取书,领了学堂服和学堂说明,报名处还要数位师兄,夫子让一位师兄领着两人去办理住宿。学堂因是国家制,全部费用由国家补贴,对所有学生一概免费。此项福利对撄宁而言自是极好,他本就没钱,能不花钱当时是最好的安排。整个学期持续四年,每年一次统考,通不过考试只能回家,四年考试全部通过才算完成学堂的学习,学堂将会颁一个结业文书给通过的学子。
      这个文书有一个很大的用处,持有此文书者能参加官员选拔考试,若是通过便能走上仕途。因此,学堂中人皆是兢兢业业,日夜苦读,只为得到最后的那张结业文书。
      师兄领着撄宁和陆鑫往后山走去。
      “两位师弟好,我是二年的甲班的廉仓。”
      “师兄好。”
      “学堂的宿舍有两处,一年二年考后山,三年四年靠西湖。后山的环境差些却有利于学生们刻苦,西湖的景致好些更利于师兄们激发思维写出好文章。今日是报名最后一日,后日正式开课,所以两位师兄可乘着这两日适应一下环境,置办一些物舍。”
      “好的,师兄。”
      “前面右拐。通往后山的路有两条,现在带你们走的是不常走的一条,路小些,走来赏景却是很不错,另一条在学堂正中,贯穿了整个学堂,一会儿从舍楼出来再带你们走。后山的舍楼有两栋,一栋一年,一栋二年,每一栋都有舍管,平常有什么事情可寻他们帮忙。见了舍管,领了钥匙后,你们再去看一下分班。”
      “师兄,不知是什么分班?”陆鑫规矩的问道。
      “比如我,是二年甲班的。每一学年分三班,甲乙丙,根据你们入学的成绩分,今年总计入学三十人,甲班十人,乙班十人,丙班十人。学年结束后再考,根据成绩重新分班。进了学堂,之前各自的身份最好忘记,在学堂里,是人人平等,一切以学习评定。”
      “谨遵师兄教诲。”
      “你们的分班情况公布在图书楼的前面,班不同,授课的夫子便不同,上课的地点也不同。这么说吧,如非刻意相约,甲班的同学一年内遇到乙班同学的次数不超过一手的数。”
      “这么少?”两人具很惊讶,陆鑫疑问脱口而出,撄宁自踏进学堂门,很少说话。很小的时候,家里有人曾经告诉过他,去了陌生的地方,尽量沉默,多看别人怎么做。
      廉仓只是点了点头。
      “前面便是一年的舍楼,且随我来。”
      这是一幢四方楼。所谓四方便是说这栋楼四面开口,每一面都有独立的门,刚才他们进来的门朝西。主路只能通到一年宿舍的西门。
      “王舍管,这是今年最后两位入学的学子。”
      王舍管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体态略肥,眉目严肃,脸色发黑,衣着很随意,头发蓬松,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乱糟糟,但以面相来判断却是一副不好相与的相貌。
      长相粗犷的王舍管,正在绣花。
      “见过王舍管。”两人和王舍管见礼。
      二人的见礼打断了王舍管,针一下子刺入手指,血流到了绣布上。仔细一看,绣布上已经沾了好些个大大小小的血迹斑。
      “嗯。”舍管递了两把钥匙给二人,钥匙上挂着一小枚木片,撄宁的木片上写着一四,陆鑫的写着一三。
      递完钥匙王舍管低下头继续绣花。
      师兄做了一个跟他走的手势,三人迅速往里面去。走出五步,陆鑫长吁一口气。师兄看了他一眼,他赶紧做端正状。
      “王舍管极爱绣花。”
      两人点头表示知晓。
      “你们手上的宿舍牌便是接下来一年要住的房间,比如一三,是一区三号房。看你们的号码牌便能猜出你们是同班。”
      “为何?”
      “刚才和你们说过,不同班的人一年见不上几次,要是住同一区,岂不是日日相见?”
      “师弟愚蒙,师兄见笑。”
      “因学堂并未真正开始授课,四方楼内的通道处于开启状态,等后日正式开课,内门皆会关闭,直到学年结束后重新开启。”
      进了里面深处果然有三扇门,通往另外三侧,师兄带着二人走了右侧的门,进入就是一区的舍房。撄宁和陆鑫没有进屋而是直接穿过一区的大门,门前是一条鹅软石路,师兄说直接通食堂。一年的舍楼三处门,出来都是一条相似的鹅软石路,另一头是同一个食堂。
      食堂是一栋长长的屋舍,朝西的一侧供着一年,朝东的一头供着二年,二年是另一栋四方楼。一年或者二年,每一日的早课晚课,餐点都是分段进行的,存在一个绝对的时间差,这便是师兄说的,除非刻意,否则不同班的人很难相遇。
      食堂中间是一条南北贯通的路,往后走沿着山脚往西去,自然就是西湖。湖中立着一栋楼,亦是四方楼,东南两侧住着学堂的老师,西北两侧住着三年四年的学子。往南出来的东侧是读书楼,楼里的藏书听说是全东越最多。只要是学堂的学生,夫子皆可随意借阅,每本书的借阅期不可超过三月,每次借书不可超过三册。若是有人胆敢逾期未还,甚至丢失,所要付出的后果很严重。
      读书楼前果然有分班名单,撄宁和陆鑫不出意外的分在丙班,末等班。
      “两位师弟不必忧愁,今年丙,明年却可以是甲,多努力便是。”
      “谢师兄。”
      “不必,学堂后日正式开课,礼乐射御书数总计六科,每上课六日修一日,休息日自由安排,归家或者出外玩耍皆可。如此,我先行一步,师弟们自便。”
      “师兄慢走。”
      “撄宁兄,是再逛会儿,还是回舍楼?”
      “在下想回去了。”
      “也好,反正后面有的是时间,咱们一道会舍楼。”

      一三一四听起来连着号,实际却是楼上楼下两件放,单号在下,双号在上。和陆鑫别后撄宁独自往楼上去,楼梯不知是否因为年久失修发出阵阵咯吱响,于寂静的楼道中,听起来有些心慌。
      楼梯上端贴着指示,往左二四,往右六八十。
      推门,关门。
      房里的装饰很简单,一张床,床上放着新被褥,两套学子服,一张书桌一张凳子,桌上整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桌边有一个简易的书架,放着几册书,应是一年的课本,床与书桌间放置了一个山水屏风。屋里侧有个小小的洗漱屋。房间不大却整齐有序。
      书桌上放着一张纸,上面是一年课表。后日辰时二刻,一年丙班,礼。

      一刻钟以后,撄宁已经走在来时的小路上,这一条路正如廉仓师兄所言,景致极好,落叶铺满了整条石子路,天气干燥,踩在上面发生莎莎的响声,叶子却半点没有粘在鞋底。整个学堂很大,一路而来却未见到几个人,学堂的路,物舍,总是透着几分诡谲的味道,撄宁的心里有一种说不来的感觉,总是有些不得劲。
      但这些与他毕竟无甚牵连,他要做的不过是好好读书,尽快升到甲班去。当然此时更重要的是,解决落脚问题,宿舍毕竟只能暂住,需要一个可长久居住的地方。
      早晨和小六约好,日中与客栈门前汇合,看时辰差不离。撄宁到客栈门前是,小六已在。
      “等了许久?”
      “并未,小六也是才到。不知爷的事办的可顺利?”
      “很顺利,后日开学,我们得尽快解决住的问题。”
      “住的事情,爷不必操心,请随小六来。”
      小六的背上背着两人的行囊。
      “你该不会背了一早上的行李吧?”
      “不重的,爷。”
      撄宁想把竹箧接过来背上,小六往后一躲:“爷,以后家里的粗活累活还是小六管着。”
      “你的身子还未好全——”
      “爷,小六好了。”
      两人往街后头走,沿着镇区一直往里,直到近山脚的地方。
      “爷,到了。”
      眼前只有一户人家,和斧头县类似的三间茅草棚,一个颇大的园子,院子里种了几株叫不上名字的树。院中摆了一套石桌登,桌上还有一副石子琪。草棚前挂了串风铃,风一吹,叮咚脆响,极为美妙。
      美中不足的是屋顶看起来不太好,原就是只是茅草顶,经了多年风吹雨打,看起来快秃了。
      “爷,这是小六找到的临书镇最便宜的房子。”
      “可不最便宜,房子看起来快倒了。”
      “爷以后大部分时间肯定是在学堂中,偶尔不回来住,房子破一点不打紧,省一点更重要。”
      “破一点是没事,可起码要能住人吧?这屋子看起来估计超过十年没住过人了。”
      “小的打听过了,这屋子有二十年没人住了。”
      “……”
      “上一任的住户也是来学堂求学的。”
      “小六,不如换个地方吧?”
      “爷,小六已经交了钱。”
      “交了钱?多少?”
      “租一年半两。”
      “你交了几年?”
      “小六付了五两。”
      “十年?”
      “爷,小六是买下了这个院子。这是地契,小六替爷收着。”
      好吧,撄宁想着,如果只是租了一年,大不了浪费半两,就当又去了一回天香居。这可好,直接买下来了,想走都不行了。
      “恭喜爷,在着余杭置了房产,等会儿小六去市场抓只鸡,庆祝一番。”
      “……”
      既来之则安之,事已至此已是不可更改,不如乐天安命,也好。
      “先别忙着庆祝,还是先把房子整理整理。”
      “爷放心,教给小六就好,等爷去了学堂,小六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
      “那至少得买点锅碗瓢盆什么的吧!”
      “爷说的是,小六这就去。”
      “一起去!”

      整个下午来来回回几趟集市,好在破屋子偏,但是离小镇不远。也远不了,整个临书镇来回走不超过一刻钟,加起来还没学堂大。
      论收拾,撄宁还是很有经验的,一个下午不仅买齐了生活用品,连带着修屋顶的东西也买齐了。乘着明日还休息,两人一起把屋顶整好,家里其他的采办和整理,留待小六慢慢来。
      第二日天气大晴,两人又是一番折腾,天色渐晚总是是将屋子整顿的能住下人,虽然累的很,倒是很有成就感。晚上喝着清粥嚼着小菜,两人具是很满足,从此无论天热地冻,刮风下雨,毕竟是有一屋之地能避身,且这一屋只属于他们二人。
      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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