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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一集:念慈恩 之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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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泛滥,他抹着泪抽泣:“你们对我太好了!呜呜呜,我以后再也不乱咬家具、不偷嘴吃、不和小乖姐姐打架了(小乖:别吹牛了,你敢吗?)……除了爹娘,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枭阳国与盘瓠部落虽相隔不远(枭阳国在北朐之西,其为人人面长唇,黑身有毛,反踵,见人笑亦笑,左手操管。——《山海经•海内南经》。据学者研究,所谓枭阳国的实际地理位置即在今广西百色一带,还有人说,枭阳的形象实际上是先民对黑猩猩等大型猿类的描述。),一向并无往来。生性阴狠残毒的枭阳人对盘瓠的肥沃山谷、丰美物产与千万年来辛勤治理的广大基业觊觎已久,暗中谋划操练,终于在第三百七十六代盘瓠王时一击成功,将这个古老部落在一夜间毁灭。
盘瓠的人民淳朴善良,向来十分遵从部落王与长老们的命令,枭阳人在攻打时首先杀死盘瓠王,又以残忍手段折磨长老们之后将其统统处死,盘瓠的子民失去了主心骨,被迫投降,在祖先世代生活的国土上沦为任由枭阳奴役摧残的贱民。
那一役中长老们与盘瓠的王族都遇难了,只有一个人逃出了山谷:盘瓠王子寇旒。枭阳岂能就此罢休?
一定要斩草除根!
他们派人追杀逃亡的寇旒王子,以枭阳的狠辣与毒针利器。不知是因为盘瓠先祖神灵的保佑,还是这位胆小如鼠的王子天生的谨慎,寇旒居然奇迹般地一次又一次逃过大劫。他逃出深山,向人烟稠密之处窜去,枭阳是以体力和毒针见长的妖族,其中会幻形之术的只有寥寥几个,大部分枭阳还没胆子以本来面目出现在人群中。要知道,如今可不是冷兵器时代了,枭阳的毒针纵然厉害又怎敌得过人类的手枪大炮,因此他们一向明智地与人类保持距离,非到万不得已,绝不轻易在人前现身。
寇旒发现枭阳的这个弱点,尽拣热闹地方逃。他不敢现出俊美高大的人类外貌,那太惹眼了;也不敢以本来面目出现——盘瓠王族中的血统纯正者,代代均为与先祖一样的五色神犬,身型健壮骠悍,毛色青、赤、黑、白、黄五采纷呈,鲜明绚丽。也是托了胆子小的福,寇旒虽然学文文不成、学武武不就、法术更别提,他却为了逃避老师和父王的责打,从小精心钻研出了一种粗浅的变形术,能抹去自己身上的王子特征,化神奇为腐朽。这样在老师满山寻找逃学的王子时,他就可以混在平民的孩子们中间,安心玩耍了。如今遭到追杀,寇旒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身型缩小了好几号,又泯灭了毛皮上与常狗不同的青、红二色,在泥水中打了几个滚,神采奕奕的盘瓠王子顿时变成了一只瘦小、肮脏、贼头贼脑的三花流浪狗。
尽管仍不能彻底躲过枭阳的眼目,追杀者凭借对盘瓠气息的敏感一路追踪而来,寇旒也经历了好几次被变化成人类的枭阳发现、痛下杀手的惊险事件,总算都能安然无恙,继续他的逃亡生涯。从西南大山一路南下,寇旒流浪过许多城市,最远到达过南海边,因为没能混上远洋船只,只得又调头往北逃。终于有一天,在一个雨夜,四川小镇上,又冷又饿正在翻垃圾的寇旒见到一对男女撑着伞走来,女的说,啊,好可怜的小狗狗!
寇旒舍弃了半根没啃完的骨头,转身就跑。但那个男的随随便便一挥手,雨水竟织成一张透明的网把自己生生困在里面。寇旒万般无奈,只得哀嚎着任这对男女唠叨着什么“小狗狗乖狗狗”,将他带了回家。
回家。
这是寇旒的第二个家。“家”对于他,实在已经很模糊了,虽然现在离国破家亡也只不过过了短短的几年,可是寇旒想起绿荫如洗、鸟语花香的盘瓠谷,好象,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对于长寿的盘瓠族人,几年的时间只是一眨眼,但对寇旒来说,这短短几年的流亡生涯度日如年,每当闭上眼睛,眼前出现的永远是爹娘惨死时的样子、盘瓠谷中的大火、枭阳桀桀狂笑的脸、在毒针下痛苦挣扎的人民……其中的辛酸,不会有人了解。
不是每个人都尝过从王子一下子变成流浪狗的滋味。
自从离开盘瓠谷,寇旒几乎没睡过觉。他时时刻刻都得提防敌人的追杀,每当听到自己的名字或者仅仅是读音相近的字眼,他就心惊肉跳,没命地狂奔。残酷的生活把这个本来就胆小的王子变成了一个惶惶不可终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神经质。
可是,现在他又有了一个家。
有了两个人,自称是他的爸爸妈妈。虽然他们看起来并不比化成人形时的寇旒自己更年长一点。
——不。他们不是“人”。
当那个男的露了一手化雨为网的功夫,寇旒就知道了。这对样貌吊儿郎当的青年男女绝非凡人,那么……
寇旒放弃抵抗被他们带回家去。在最初,不是没有一点私心的——有一个龙神做“爸爸”,一只貘妖做“妈妈”,还有一位恐怖的猫咪姐姐,纵然那些枭阳灭口心切,多少总有点投鼠忌器吧?
俗话说,打狗也得看主人。
寇旒托庇于新家长的保护,很是安心。渐渐地,他的伤痛在安稳的家居生活中褪淡,他自知很窝囊,不再想报仇了,只愿就这样在“爸爸妈妈”的呵护下做一条小小的宠物狗,了此一生——其实,他曾经有想过报仇吗?
寇旒王子的前半生活得浑浑噩噩。大难以前,他是个不求上进游手好闲的太平王子,家破人亡后,在朝不保夕的流亡生涯中——是的,寇旒羞愧地承认,每一天睁开眼睛,想的不过是如何保命、在与其他流浪狗的争斗中获得多一点食物……
他从未真真切切地设想过,怎样,为——爹——娘——报——仇——
做一个帝王家的子弟不是容易的。若非从小给宠得无法无天成为一代残暴昏君,便是像寇旒这样,本性善良,与人无争,当大祸临头,懦弱的天性在灾难中泛滥不可收拾,将原本就被潜埋的勇气、血性与高贵淹没得一塌糊涂。
“把拔,妈咪,我承认一开始我是想借助你们的保护躲避追杀。”□□羞惭不能自已,“可是后来我真的好爱你们啊!我流浪了好几年,每个人都嫌我脏、嫌我丑,说我身上有细菌还有狂犬病……他们看见我就踢就打,有一年冬天我差点被几个坏人捉去做狗肉火锅吃了……还有一次,一帮小孩抓住我,要把我装进麻袋丢到河里,看我死不死……我好怕人类,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没有害过人!只有你们对我好,妈咪还帮我洗澡,是你们又给了我一个家,你们永远是我最亲爱的把拔和妈咪……”
“我五百岁,做你把拔倒也做得过了。”汪丹大言不惭,“不过你妈咪才七岁……”
白玉唐马上反驳,决不放过这充大辈的机会:“P!我明明好几千岁了!小龙崽子!”看了看雄伟俊朗的□□,她老人家竟然百年不遇地也脸上一红,“不过□□,以后我看你还是自己洗澡吧……”
“那我呢那我呢?□□弟,我对你也不错啊!你忘了,那次我还偷妈咪的虾仁给你……呀!”小乖不甘寂寞地凑过来争功,忽然说漏了嘴,忙用爪子掩口。
“一家子肥皂剧演完了没?演完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在这儿妨碍我的事!”犬鬼冷笑一声,恶狠狠地发话。
□□低着头假装手搭凉棚,偷偷窥她,睫毛密掩金棕色眼珠,像风拂长草时暂开,流泻一小滴野蜂蜜,微带苦涩的甜。犬鬼瞪他一眼,□□马上转过头去,可不到十秒钟又忍不住偷看,他的目光仿佛被一根线轻轻牵在她身上。
“妈咪,她……她是谁呀?”他扯扯白玉唐,羞涩地小声问。
白玉唐正怒视自己吐露了秘密的小乖,听到□□问,耸了耸肩:“她是景雅丽小姐,你也看到了,算是你的同类吧。她是我们的敌人,不过,”她竖起拇指,“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坚强、勇敢、有担当,我很佩服她。□□,你要向她学习!”
当下不顾犬鬼能杀人的目光,拉过□□来堂而皇之地“耳语”,如此这般……把犬鬼的身世和今晚双方结仇的原因略述了一遍。
“你看,人家一个女孩子,身世比你惨得多,而且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到底也凭自己的努力手刃仇人。你现在还有我和你把拔还有小乖姐姐,对不对?我们都会帮你的!坚强点,□□,你是王子诶!你一定行的!”白玉唐跳上一张石凳,抓住□□的肩膀,用力摇撼。
□□恋恋地望着犬鬼:“景小姐,你真了不起!除了我娘,你是我最佩服的女人了,你……你真的好像我娘啊!”
“要死了!怎么又提这话!”白玉唐忙捏住他嘴,“女人最恨别人说她老了,你这不是得罪人嘛!”
□□咿咿唔唔地挣扎:“我娘才不老呢,我娘直到去世前一直都是部落里最美丽、最高贵的女人,真的!唔唔,妈咪放开我……我娘真的好漂亮,族人都说她的美貌是照耀山谷的月亮……景小姐长得就是像我娘嘛……”
“我?”犬鬼惨然一笑,“我很美吗?你娘是盘瓠王后,我是什么?我只不过是一个罪孽深重的犬鬼,你知不知道我杀过多少人?我身上背负着血海一样深的孽债,我早已知道,我这一生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了。我?高贵?哈哈哈哈!你知不知道他们骂我什么!我是个不要脸的贱女人、倒贴上门人家都不肯要……我高贵?哈哈!小子,你当面讥讽我吗?!”
犬鬼眼中又升起怨毒的红光,低低咆哮一声,尖锐的白牙隐现唇边。
“景小姐,你为什么要在乎别人怎么说你呢?我们不是为了别人的议论而活着的,不是吗?在我心目中,你就是美丽高贵的,我可以这样看你,你为什么不能相信自己?你有着和我娘一模一样的脸,你不可能是坏女人的。”
□□挣脱白玉唐的手,径直走向犬鬼。白玉唐惊叫一声想拉住他,却被汪丹摇手阻止。
“看看再说。我觉得犬鬼不会伤害他。”他低声说。
□□在犬鬼面前蹲下来(为什么他这么喜欢蹲着-_-),痴痴地望着那张恨意勃发、扭曲的脸。
“景小姐,不管你过去做过什么错事,那都不是你的本意,要怪,就怪那个利用你的坏人,好在你已经把他杀死了……我知道我不会说话,胆子又小,我是个没出息的废物,这些年我从来都不敢想为爹娘报仇的事。不过今天我明白了,我一定要勇敢起来!景小姐,你不知道你对我的意义有多大……你知道吗?”
“老公,你不是认识几个剧组的朋友吗?赶快把他推荐去演琼瑶片,肯定红!”白玉唐拉着汪丹咬耳朵。
□□充耳不闻,只仰慕地端详着犬鬼。月光流泻在那黑缎一样的皮毛上,银白光泽,纤毫毕现……啊,她真美,真像娘……
高大男子喉间发出低沉的呜咽,□□忘记了害羞,凝视犬鬼,目不稍瞬。许是沉浸在回忆中,太过忘情,他竟冒昧地伸出手,握住了那只长甲怒张的利爪。
犬鬼又惊又怒。杀人如麻的魔物,谁敢对她这样放肆?她马上将前爪向后一撤,可不知怎的……
不知怎的,她的手动了一动,竟无力地停留下来。
是的,不知不觉地,她恢复了人类的外貌,连自己也不察觉。一身黑衣的女人,跪坐在月光下,仿佛神秘地消失在夜的底色中,只有一张皎洁容颜像一朵白莲花于黑沉沉的深潭之上,悄然开放了……那瓜子脸、丹凤眼、一头长发直披到地,微微有点弯曲,流泻着月光的黑玉色的波浪……
□□流下泪来。他的嘴唇动了动,终于没发出声音。景雅丽,她杀人不眨眼,可面对这个放肆的该碎尸万段的小子,突然之间,心慌意乱。
好象全身的气力都溜走。如坚冰融化成春水,她有一万种杀戮的手段,却一种也使不出来。心底里咆哮着的那头兽不问她的意愿,自顾悄悄沉睡了。
从没试过这样的软弱。
只因面前这双温暖的眼睛吗。景雅丽心乱如麻,她见识过男人所能表现出来的任何眼神。凶残的、卑劣的、贪婪的、猥琐的、好色的、算计重重的、甜言蜜语的。她见过在被杀死之前乞怜的眼色。在商场谈判中,精明而疑心地瞅着她,一分一厘地自女人手中争抢多一点点的利益,毫不让步。好逸恶劳的小青年向她放出万种柔情,过于明显的讨好掩不住他们嗅到金钱腥味的兴奋。还有她的下属们,当面毕恭毕敬,一转身,“那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屈居女人之下的男人们,鄙夷的目光发泄不尽悻悻的不得志……
就连那个人。他也只会用成分复杂的抱歉的眼神注视着她,对不起,雅丽,我今天得陪她过生日。对不起,雅丽,下星期家里有点事。对不起,雅丽,我们还是分手吧……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总是用无尽的歉意笼住她,最后,用同样的眼神推开她。
她没有想过人类的爱情是不断重复的抱歉与原谅。那个男人,他对她说得最多的三个字是对不起,不是我爱你。
人与人之间,必须你欠我、我欠你吗?扯不清的感情债,她好累。她身上背的债已经太沉重。
从没看到过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长在一个成年男子的脸上。他们的眼里总是容纳了太多东西。
而眼前的这一个,天神般威武的面孔上生的是一对天真透明犹如婴儿的眼睛。他流了泪,冲洗得更明亮。明亮得让人想起那个词儿,“赤子之心”。风把他咖啡色的长发撩起,像只温暖的手,在她脸上一撩一撩,痒梭梭的。犬鬼不由得低下头。
他的大手将她的手包容在内。古铜色肌肤,露出女人的一截皓腕。
景雅丽望着男人的眼睛,静默无言。
时光仿佛于此地暂时停顿。一男一女对望,各自心中都有无限汹涌,千言万语,却再也说不清楚,说不清楚的。
白玉唐向汪丹挤挤眼睛,两人无声地坏笑起来。
“真没想到今天老娘不但蹦出来个这么大的儿子,貌似连儿媳妇都要进门了,哇哈哈哈,管闲事管出个既漂亮又手段高强的儿媳妇来,这也不错……”
“这么厉害的儿媳妇,要真进了门,你搞得定吗?自古以来,婆媳大战可从来没停过,我看你这个婆婆不好当。”
“有什么不好当?我最慈爱了!小丽一定会和我相处融洽的!”白玉唐不当自己当外人地已改变了对犬鬼的称呼,跟着把汪丹一拧,“我警告你!你这个色胆包天的老禽兽,要是敢打咱儿媳妇的主意我可饶不了你……”
突然,被冷落多时的小乖一声欢呼,它发现了倒在角落、因伤重已昏迷在儿子身边的九头鸟。
“大鸟!大鸟!我发现了,我找到了,我要吃!”它兴奋得忘记了自己的“天后”身份,不顾形象地撒丫子狂奔而去,嘴里胡说八道兼流着哈喇子,“喵~~~~~~红烧翅膀,我最喜欢……”
“小乖!站住!”汪丹二话不说,扑上前揪住了猫尾巴死不撒手,“你知道那是什么嘛!”
小乖尾巴被揪,四爪不甘心地原地乱刨,委屈地呐喊:“我不管!反正我要吃!是我发现的!一只好大好大的鸟,好多肉肉,还有好多头啊!嗯嗯,是一只……一二三四五六……好多头的鸟!”
汪丹呻吟:“真是有什么娘就有什么闺女,又来一不识数的!小乖,你不能吃那位九头鸟老太太,知道吗?”
“为什么不能!”小乖奋力扭动,“它从咱家窗户外边飞过去,我发现的!我和□□弟一起追了它好久,□□弟都答应不和我抢,这只鸟全部是我的!把拔欺负人!我们追它追得累死了,死鸟,它半路偷跑,我和□□弟迷了路,找了好久才找到这里来的,□□弟还吓哭了呢!”
“……”正和美女执手相看的□□陡然被揭老底,脸腾地一下红了。
小乖不依不饶:“你说是不是嘛!□□弟,你是证人,你跟把拔说,这大鸟是不是我先发现的?你是不是答应不跟我抢、全部归我吃?我们是不是追得很辛苦,还迷了路?你哇哇大哭,是我安慰你说一定能带你找到把拔妈咪,不会把你丢了的……你哭了半天,还差点吓得尿裤子,我……”
“嘘!嘘!”□□连使眼色,恨不得扔块石头过去堵住猫嘴。
小乖却丝毫不懂察言观色,它慷慨磊落地大声说:“嘘什么?本来就是嘛!你别嘘啦,再嘘,你又要尿裤子了……”
“小乖!”盼望儿媳妇进门的夫妻俩心意相通,不约而同地向小乖扑去双双去捂它的嘴。小乖尾巴得了自由,觑个空子,从四条手臂的空隙中一跃而出,向九头鸟飞奔,一边任性地叫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吃红烧翅膀,就吃!就吃!”
一道黑光凌空划过,□□陡觉手里一空,还来不及失声惊呼,景雅丽已飘飘掠过众人头顶,随手一挥,狂奔中的小黑猫向后一溜跟头,肚皮朝天摊在地上。
“你干吗!”小乖跃起,瞪着这个胆敢跟自己抢食的女人,伸爪朝九头鸟一指,“那是我的!”
“还轮不到你!”景雅丽微微一笑,掌心发出一道光芒又把刚站起来的小乖打了个跟头。她身形顿展,如离弦之箭向双双躺倒在地的车家母子掠去。
“不要啊!”汪丹与白玉唐急忙抢上阻止,但犬鬼去得好快,一眨眼已来到九头鸟身边,冷笑着举起一只手掌。
“这个男人有了家室还要玩弄别人的感情,他们骂我下贱,他们全都该死!我现在杀了他们,我看谁敢插手!”
小乖气得肚子鼓鼓的像只□□,它用后腿站立,两只前爪一叉腰:“我的翅膀!你敢动!”
小黑猫脸上现出抓狂的神情,它深吸一口气,肚子越来越鼓,终于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从小小猫嘴中冲口而出:“嗷~~~~~~~~”
□□狂喊:“景小姐——”
与此同时,犬鬼的手掌向九头鸟击落。老鸟失血过多,早已昏迷不醒,眼看就要丧生在犬鬼这重达千钧的一掌之下。
“娘……”
在小乖风云变色的嚎叫声中,景雅丽根本听不到这个男人在说什么。可她看得到。
车建强,整个晚上任凭旁边打得天昏地暗始终连眼睛也没睁一下的失魂人,他仍是紧闭双目,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没了魂魄的人,一切动作都犹如梦游,僵直而缓慢,月色下他惨白的脸使他看上去更像一具僵尸。然而他站起来了,向天伸着双臂,接着,直挺挺地向景雅丽跪下去。
“娘……求求你……别杀我娘……”
车建强的嘴巴一翕一张,在狂暴的猫叫中失去声音。巨响响到极处,反而有种奇异的寂静。景雅丽呆呆望着跪在面前的男人,他说什么,她完全看得懂。那是曾经亲吻过无数次的双唇,在这世上或许没有人比她更熟悉它们,即使是他的妻子。她曾那样地爱过他!
她知道这张嘴每一个动作所发出的音节。
那是,曾经说过我爱你,说过对不起,也说过决绝的嘴唇……
“求求你……别杀我娘……”
男人惨白如尸的脸上淌过两行泪水。从紧闭的眼帘下。他僵直地向景雅丽磕下头去。一个,两个。
在男人的眼泪滴入泥土时,她的眼中也有水淌落。鬼的眼泪,在人间是无法存在的。就像一朵六月天的雪花,景雅丽的一滴泪自她的凤眼中滚出,滑过面颊凝聚于尖尖下颏,晶莹地一闪。
然后蒸发。在落地之前枯萎消失的泪水无法证明它自己的存在。
人说,犬鬼是嗜血好杀的魔物,是没有感情的。
她的手掌早已忘记了自己的去向。景雅丽的手臂停滞在空中,她望着那个卑微地跪倒在尘埃向自己磕头的男人,忽然牵动嘴角,笑了。那一刻她的眼中盛满了这个人间能容纳的所有沧桑。
“人。这就是,人……”
她蔑视而又怜惜地扫了他一眼,左手一扬。
十点微弱光芒从她手心飞出,像一些飘忽的磷火,三朵冰蓝,七朵暗红。它们在空中盘旋一阵,仿佛找到了归巢,倏地没入车建强的头颅,就此失去踪影。
车建强倒下去。他的身体覆盖住地上的巨鸟。
“景小姐!”
景雅丽慢慢转头。身后气喘吁吁站着的是那个棕发英挺的男子。□□傻傻地张大嘴巴,竭力试图用口型告诉她:“我、不、想、看、到、你、伤、心!如、果、他、让、你、难、过,为、什、么、一、定、要、爱、人、类、呢?”
景雅丽笑了笑:“不爱人类,难道我可以去爱同类吗?”
“啊——我、想、没、什、么、不、可、以、吧!”□□愣头愣脑地,显得更傻了。
景雅丽又笑了一下,低下头,那终年苍白如玉的脸颊上竟然泛起一抹红晕。
“□□!傻小子还等什么,快上啊!”白玉唐赶过来,用力在□□背上一推。他一个踉跄,朝前栽去。
“救命啊——救命啊!”当景雅丽伸手扶住他的时候,□□闭着眼睛没命地大叫起来。
“该说这孩子傻呢还是聪明呢?”白玉唐看着像八爪鱼一样吊在景雅丽身上的□□,叹气道。
与此同时,汪丹历尽艰险,终于在被震倒的凉亭废墟里按住了正在嚎叫的小乖。它的声波还在以凉亭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如果汪丹再不成功,眼看车家那幢别墅也要玩儿完。在汪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捏住猫嘴之前,景雅丽听到它“唱”的是这样一首歌:
“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我只爱你,油阿卖馊破撕打!你主宰!我崇拜!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爱你……唔唔唔晤……坏把拔!嗷嗷嗷~~~我要吃红烧翅膀!油阿卖馊破撕打……”
“油阿卖馊破撕打?”景雅丽喃喃地诧异道。
“你主宰,他崇拜,油阿黑撕馊破撕打。”背后响起一句和小乖同样荒腔走板、同样难听的英文,她抱着□□转身,看到一脸慈爱地望着他们微笑的白玉唐。
一星期后。
在广安小区二十号楼406房间,一家三口正在看电视。一对男女一左一右被挤到沙发两端,中间舒舒服服地趴着一只小黑猫,它四脚都伸得笔直,占据了大部分沙发,猫脸前还放着一只食盆,小黑猫正边看电视边惬意地用前爪拈起里面的鱼干往嘴里送,嚼得叭嗒叭嗒的。那对男女无奈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白玉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猫背:“小乖,妈咪跟你商量个事……”
小乖专心地在盆里拨拉来拨拉去,挑选着大个儿鱼干,头也不抬:“不行!”
“我还没说呢?”
“喵~ 我要看今年的音乐颁奖礼!就要看!我就看嘛!”
“你把拔不是已经在网上给你查出今年的获奖名单了吗?”白玉唐陪着笑脸,“好小乖,乖宝宝,你都知道了,让妈咪看一下别的频道好吗……”
“喵!”小乖急忙紧紧攥住遥控器,不乐意地大喊,“那不一样!我要看现场,我要点评他们!”
“小乖!”
“喵!”小乖举起爪子作挠状。
“小乖!”汪丹把脸一沉,“越来越不像话了!都是你妈咪宠得你,现在还学会挠人了你?小孩子家,这么没礼貌!”
“喵~~~~~~~~”小乖马上收拢张开的指甲,爬到汪丹身边,用软软的肉垫脚抱住他的胳膊,咪咪叫着在他身上蹭来蹭去,“把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哼!”汪丹努力板着脸。一定要给这个小东西一点教训。它在家里简直是称王称霸,汪丹深深地觉得养不教父之过,自己肩上的担子好重啊~
“呜呜呜,妈咪!把拔不理我了!把拔不要我了!把拔不要小乖了!妈咪~~~~~~”小乖又跑到白玉唐身边,蹲在沙发上,两只前脚耷拉在胸前,仰头用泪光闪动的猫眼望着她,可怜巴巴地假装抽泣。
“不哭不哭啊,乖。”白玉唐慌得忙将小猫抱到膝上,抚摸它的毛好好安慰,一转脸,立刻换了一副口气,“老公!有话好好说,你干吗欺负它!看把孩子吓的,小鼻子都凉了,要是发起烧、抽了风,你负责?!”
“谁欺负谁啊这是?”汪丹倒抽一口冷气,望着怒目而视的老婆和藏在她怀里窃笑的小黑猫,苦着脸摇了摇头,“猫鼻子本来就是凉的……我还不都是为了不让它挠你……算了算了,我也知道当妈的都这个样,唉,我这一家之主当的,真是没~地~位~啊!”
被两个女“人”压迫的他只好离开沙发去寻找家中另一个同命相怜的男性成员。
小乖趁机用前爪抱着妈咪的脖子讨好:“妈咪你真好!以后你和把拔离婚我一定跟你!”
“小死东西!”汪丹恶狠狠地对它晃晃拳头。小乖不甘示弱,吐出小红舌头大做鬼脸。
“□□呢?”无奈的汪丹跪下来,向沙发底下张望,“这小子又躲到哪儿去了?王子殿下?”
白玉唐懒懒地说:“王子殿下在不在床底下?要不就在厕所里吧?”
“没有啊。”汪丹从厕所转了一圈回来。
“王子殿下这一个礼拜一直魂不守舍,神神叨叨的。”
“它啥时候不神神叨叨的?”小乖不屑道。
“我看它这回有点不一样哦……哈哈,说了你也不懂的,你太小了。”白玉唐拍拍猫头,奸笑。
“哼!”
汪丹压低声音:“嘘!你们看!”
他向阳台一指。透过玻璃门,只见逐渐模糊的暮色中一条小小的花狗身影背对着大家,蹲在小板凳上,仰首遥望天边冉冉升起的月牙,真是一幅忧郁的画面啊~
“王子殿下自从那天之后一直闷闷不乐的。”
“总是一个人呆着想心事。”
“饭量也变小了。”
“好象瘦了些。”
“他那忧郁的眼神……”
小乖补充道:“我给它鱼干它都不吃。这狗是不是生病啦?”
三个家伙隔着玻璃门对□□指指点点,说三道四。
“我们已经答应要帮它报仇复国,不过对方势力太大,这事需要从长计议,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办的啊。”汪丹说,“你有空劝劝它吧,总这样不开心也不是事。”
“嗯嗯,不过……嘻嘻,我看□□的心事可不光是这点哦。”白玉唐笑得越发贼兮兮的。
汪丹恍然:“你是说……?”
她含笑颌首,作老怀大慰状:“孩子长大啦。”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他和景小姐……虽然离谱了点,倒也算是郎才女貌。”汪丹叹气,“这么说□□是害相思病了。可是我就不明白了,既然他喜欢景小姐,为什么不追啊?我看景小姐对他也满有好感的嘛,要是□□行动起来,一定能追到的。”
“小丽说她被那个坏人‘制造’出来的时候就下了一种诅咒,必须不断地靠生人血肉维生。要是隔一段时间不吃人,她就会痛苦难当,就跟那些上了毒瘾的人似的。”白玉唐解释道,“她跟我说了,她的确喜欢咱家□□,可是她也觉得自己杀孽太重,配不上□□,她说她要回日本寻找解除诅咒的方法。在诅咒解除之前,我看他俩也难有太深入的发展。”
“她什么时候跟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汪丹惊奇。
“哼,我们女人之间的悄悄话为什么要让你知道!”白玉唐白他一眼,“前两天她到诊所来找过我一次,那天没病人,我约她去喝下午茶了。她请我去香榭吃西餐!啦啦啦。”
汪丹上下打量着她:“哇!真没看出,我的老婆成天疯疯傻傻……不是,活泼可爱的,想不到‘人’际关系还很有一手嘛,连犬鬼都能跟你成为闺中密友!”
“呸,什么关系不关系的,你真心待‘人’,‘人’自然也会真心待你,谁像你们男人满脑门子勾心斗角的。我是真的很佩服小丽,她是个勇敢的姑娘,而且知错能改。那天她不是放过车建强一家了吗?还把魂魄还给他了,车老太的伤还是她治好的呢。小丽现在也很喜欢我啊,我们娘俩可要好了,不用你管。”白玉唐得意忘形,变本加厉地倚老卖老起来。
“娘俩……”汪丹偷偷地吐了一下,挠头道,“这么说她不久就要回日本啦?可惜,可惜。就在这里治不行么?我们中国的能人这么多。”
“不行啊,那个诅咒是用日本的阴阳术下的,必须回去才行。我倒不担心这个,以她的本事一定能找到方法的。不过我倒觉得其实没必要,吃人就吃人,有什么大不了?很多坏人吃了他们也活该,那些贪官啦放高利贷的啦背叛老婆的花心男人什么的,害人的坏家伙那么多,小丽如果把他们都吃掉那也是好事!”白玉唐咬牙切齿。
“……倒也是。杀一个坏人能救许多好人呢。”汪丹虽然觉得“花心男人”罪不至死,但在积威之下也不敢说,只好表示同意。
小乖打了个呵欠,在这无聊的话题中蜷成一团睡着了。
“但是我劝不动她,小丽一定要解除诅咒,我也没办法。只可恨咱家这个没出息的□□,明明喜欢人家,一动真格的他又成缩头乌龟了。小丽给了他多少暗示明示啊,他就是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还说什么自己是被追杀之人不想连累她,又说自己还太小,现在只想做我们的乖宝宝……都这么大个子了,恶!那天小丽托我带话给他,约他看电影,他吓得跟什么似的一口就回绝了,你看看,拒绝了人家自己又躲起来郁闷了吧,自找罪受!我看他这几天一直在等小丽的电话呢,真不知你们男人怎么想的!”
“老婆,你不能要求每个男人都像你老公我这么风流倜傥主动出击啊!□□的个性本来就内向,又胆小,他从前做乖儿子小宝宝做惯了,一下子要他去和女人谈恋爱,还娶老婆,他当然不能适应了!我觉得□□现在也矛盾得很,估计正在要不要结束单身汉生活中间摇摆不定呢,你就体谅他一点吧。”汪丹善解人意起来倒也头头是道的。
“单身汉?单身小宝宝吧!”白玉唐哼了一声,下结论,“总之□□是个大闷骚!”
□□对背后一门之隔的议论充耳不闻,痴痴地望着月亮,一滴眼泪缓缓流下。
丁冬~ 门铃突然响起,白玉唐去开门。□□浑身一颤,犹豫了一下,还是溜下板凳,悄悄从门缝挤进来,贴墙根蹭到门边张望一下,马上耷拉着尾巴回来了。白玉唐跟门外的人说了几句话,不一会捧着个盒子进来。
“嘿嘿,你猜是谁?”她兴奋地打开盒子,“看,车老太太亲手包的粽子,特意叫他家司机送一盒来给我们吃。那个司机大哥也挺憨厚的,我叫他进来一块儿吃他也不来。”
汪丹的手还没伸到粽子上,小乖听到吃字立刻竖起耳朵,扑上茶几,抱住盒子。
“红烧大鸟送来的?我看看,是啥?”
“小乖!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别这么没礼貌!什么红烧大鸟,我们都叫她车奶奶呢,一点都不知道尊重长辈!”白玉唐打了它的爪子一下。
“就是红烧大鸟嘛!要不是你们,我早把它吃了!那么大一只鸟,好大的翅膀啊!”小乖仍对那天没吃到红烧翅膀的事耿耿于怀,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它伸长脖子猴急地等着汪丹解开第一个粽子。
“除了吃和嚎你还知道别的不?那是一位很值得尊敬的老人家,我不许你这么放肆。”
小乖只好文静地把尾巴盘到前脚上,嘴里却阳奉阴违地咕噜着:“它有我老吗,怎么也没见你们尊敬我?”
“车老太太恢复得好快啊,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居然都能包粽子了!”汪丹解开一个递给白玉唐,赞道,“快趁热吃,好香!没想到她手艺这么好。小乖也来一个。”
粽子是豆沙馅的。小乖闻了闻,不感兴趣,跳下沙发,骄傲地竖起尾巴走开,表示并不贪嘴:“不吃,没劲。”
“果然好香。”白玉唐边吃边夸,“虽然老太太凶了点,她那滴血还让我们家倒了这么多霉,不过不得不承认她可真是个贤妻良母呀!原来车建强从小就知道她的真身,还对她这么孝顺,对人类来说也真难得。”
“养育之恩并不比生身之恩轻啊。孝顺她是应该的,老实说这位车老板的所作所为我真有点看不上,不过冲着他这份孝心,我就不鄙视他了。”汪丹叹了口气,郁郁地说。白玉唐知道他肯定是又想念远在四川的人类父母了,忙剥开一个粽子塞到他手中:“老公你也吃一个。”
“我一直很奇怪,车老板的魂魄已经被景雅丽收走了,那天他怎么还能替母亲求情呢?按理说失了魂的人不应该有自己的意识了啊?”汪丹边吃边纳闷。
白玉唐嘴里塞满食物,含糊不清地说:“我也不太明白。可能他虽然丢了魂魄,潜意识多少还保留着那么一点半点吧!只是被小丽的法力压住了,就好象一个沉睡的人无法从梦里出来自主行动一样。但是人睡着了,对周围环境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环境的变化也会影响他的梦境。比如你睡着的时候如果小乖在旁边‘唱歌’,那你一定也会梦见海啸地震什么的。所以当车建强感知到母亲的生命危在旦夕,他的潜意识就苏醒过来,突破重压驱使他以自己的意愿做出举动,说到底都是母子连心啊!哎,对了,他第一次到我诊所来看病时不是也喊了几句话向我们报信吗?那就是潜意识从梦境深渊里浮出,挣扎着在求救啊!”
“你还提那几句话呢。都是你不学无术非要把事往地铁上扯,结果绕这么大圈子。鬼车就是九头鸟,姑获也是,连这都不知道,还上古神兽呢!”
白玉唐不服气:“别显摆了,你不也是现查出来的吗!我还不知道你几斤几两,小样~”
汪丹讪讪地笑了几声:“就算我也不知道吧,但那天要是我也在场的话,可绝不会像你似的,没文化也就罢了,还耳背,愣说人家喊的是什么‘羊’……”
“他当时的发音就是羊!你去听也一样!这不是我理解力不行,分明是他舌头拌蒜!”白玉唐怒道,“谁知道他四五十岁的人了话都说不清楚,把‘娘’喊成‘羊’!你又讽刺我,讨厌!”
后院要起火,汪丹连忙安抚老婆:“好啦好啦,你知道我这人就是嘴巴招欠,该打!该打!以后再也不笑话你了啊,好老婆。”
白玉唐撇他一眼,自顾把那句被误解的关键提示重复一遍:“娘!鬼车,姑获,救救我!——你瞧他,好容易逃出来报个信吧,这喊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愣往一块儿扯,谁能想到他娘是一只鬼车啊!这能怨我吗?他干吗不直接说‘有犬鬼,救救我!’,我们还用费这么大劲?”
“呵呵,他是个失魂人啊,你自己也说了,和睡着的人没什么区别,你怎么能指望他发现有你这么一位英雄侠义救死扶伤的大救星而向你求救呢?”汪丹搂着气鼓鼓的老婆,笑道,“那天他最多感觉到有人在他身边,他根本就不是向你呼救啊!——是向他娘。车建强既然从小就知道养母的真身,在危难中当然会希望她能用妖怪的法力来救自己了,这是很正常的。其实他就像一个小孩,被人欺负了,只能哭着找妈妈求援,人家本来也没求你救他呀,我的正义的好老婆。”
“有什么用,对犬鬼来说他娘根本就是送上门的菜,还不如找我。几十岁了连这都不懂,有眼无珠的大笨蛋。”白玉唐为自己遭到漠视的威信而忿忿不平。
“不管一个人活到多少岁,也不管他是多么翻云覆雨的大人物,就算他当了全世界的皇帝,在妈妈面前,他永远都是一个需要疼爱、而且不会保护自己的傻孩子。”汪丹轻声说,“孩子受了委屈,不找妈妈,找谁呢?”
两人依偎在一起,陷入沉默。
片刻后,汪丹剥了一个粽子想给□□吃:“□□!王子殿下!出来,吃东西了!”
白玉唐到阳台揪着前爪把□□拖进来,小花狗屁股死死贴着地,嗷哇惨叫。
“你怎么还是这德行,王子殿下!吃东西啦!把拔给你粽子吃,快跟我进屋!”她吃力地和□□拔着河,“又不是要宰你,真丢人!行啦,妈咪明白你的心情,但你也该见见人、和我们交流交流,也不能老是躲起来想姑娘呀!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我们好担心耶!”
“我……我才好担心……”□□努力挣脱,两只前爪使劲捂住耳朵,小眼睛胆战心惊地瞥着汪丹,“真……真的是要给我吃东西,不……不是干别的吧?”
“难道我们还会害你!快给我过来!”汪丹生气地说。
□□拼命捂着头,支吾道:“可、可是自从你们听九头鸟说‘捩狗耳’可以解除滴血的霉运,这个星期我的耳朵都被你们拧了五百多次了,再、再拧就该掉了……”
白玉唐转头瞧瞧汪丹,两人同时点头:“对呀!差点忘了,今天还没拧过呢!□□,好宝宝!过来!”
“王子殿下,快过来让把拔抱抱,乖!”
“嗷嗷嗷嗷嗷嗷~~~~~~~”
惨叫声回荡在406房间里。
第二天的中午吃饭时间,白玉唐正美滋滋地打开饭盒——昨天汪丹得罪了她,为了表示改悔亲手做了好几样好菜给她带饭,以示自己夫德良好——一位满头华发但精神矍铄的老人推开门,笑呵呵地走进来。
“所长!您回来啦!”白玉唐放下筷子欢呼一声,“什么时候回来的?这趟出门很辛苦吧,怎么不多歇两天呀?(山中无老虎,猴子就可称大王了,HIAHIAHIA~)”
倪安曦所长从柜子里拿出白大衣穿好,在她对面坐下:“今天早晨下的飞机,呵呵,回家洗了个澡歇了歇,本来是想睡一觉的,可想来想去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啊,还是早一天来上班吧。”
“……”白玉唐脸上一红,马上机灵地把饭盒推到所长面前,“您还没吃午饭吧!尝尝!这是我家小汪亲手做的,挺香的。”
倪所长推了推眼镜,向饭盒里端详一下:“哦,伙食不错嘛,有辣子鸡,苦瓜炒蛋,干煸四季豆——小汪还有这手艺啊?”
白玉唐赶紧敲钉转脚,盼望把话题紧紧地锁定在饭盒上:“是啊是啊!他有的菜做得比我还好呢,您尝了就知道了。快趁热吃……”
“改天吧,到你家去尝小汪的手艺,呵呵。我过来之前已经在家吃过午饭了。”倪所长推开饭盒,话锋出其不意地一转,“小白啊,我不在这些天所里一切都还好吧?没出什么事?”
“看您说的,有我在,哪能出什么事呢……”白玉唐讪笑着,“嘿嘿……您就放心吧,我是您亲手教出来的好徒弟,再说,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可出啊,所里来来去去也就那么几个病人……病人……”她声音越来越小。
倪所长点点头:“嗯,没错,说的就是病人,我听说,你的业务水平突飞猛进,我不在的时候,你救了一个精神分裂症的病人?嗯?小白啊,看来你最近自学的效果很不错,在家一定是刻苦念书来着?待会儿让我考考你吧?你不用紧张,咱们就小小地口试一下,问几个常规问题。”
“我……”白玉唐咬牙切齿地咕噜道,“这小朱,请她吃了哈根达斯还出卖我,叛徒!……那个……所长,关于那个病人……那个病人挺好的,他现在都没事了,已经回到工作岗位上了!真的!嘿嘿……”
她面红耳赤地忸怩了半天,在倪所长含着笑意却明察秋毫的注视下,只得把心一横,大声说:“哎呀所长!您就不要再挖苦我了,您明明知道我是用法术治好了那个病人,我为他动了个小手术……不是,我为他打了一架,然后……然后那个病人就好了,就……就回到工作……岗位上了……”
倪所长恍然有所悟地哦了一声:“打了一架,那个病人就好了?这个治疗方法倒是新鲜,到底是怎么回事,待会儿你给我详细说说!”
老人虽然还带着调侃的笑容,但声音已经严厉起来。白玉唐满头冒汗:“是是,我一定向您坦白交代,其实我真的没闯祸!虽然……虽然这中间颇有曲折……那个……不过请您放心!我把一切都处理得很圆满,该痊愈的痊愈了,该清醒的清醒了,该谈恋爱的谈恋爱了……”
倪所长听得满头问号。正要叫她说清楚为什么治个精神病人居然还能出现谈恋爱这种后果,只听木楼梯上嗒嗒声响,高跟鞋一路扭上来,门一开,两个衣着华贵、雍容富态的中年女子旁若无人地进屋。
“哟,倪所长,您出差回来啦!”其中一个招呼道。
倪所长微笑着让座:“陈太太,好久不见了,怎么,您的睡眠障碍又犯了?”
“不是!倪所长,我得夸一夸你们的白医生,别看年纪轻,业务水平还真不错!不愧是您手下的爱将啊!”陈太太满面笑容,“我这睡眠障碍的老毛病,上次白医生用你们的‘磁波理疗仪’替我治了一次之后,再也没犯过!真是妙手回春呐!您看,我现在睡眠可好了,人家都说我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呢!改天我得送一面锦旗来。”
“您太客气了,为患者解除病痛是我们医务工作者该做的。”倪所长一边敷衍着陈太太,一边回头看了躲在身后不敢出头的白玉唐一眼,满腹狐疑,“磁波理疗仪?……”
陈太太拉过站在旁边的那位贵妇:“我替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林太太,长茂集团老总的夫人,她也有这个睡眠障碍的毛病。唉,您知道我们这个阶层的人啊,外人看着风风光光的,可我们的压力都很重啊!尤其是应酬太多,像参加个酒会啦,剪彩啦,公益活动什么的,总得有一个良好的形象,没办法,公众人物总是要做出一些牺牲的……”她诉苦一番之后,又换上一副笑脸,“林太太的睡眠障碍比我还严重,已经好几年了,还曾经特意飞到国外去疗养,还是没有多大起色。昨天我们在一个饭局上碰到,林太太听说您这儿治这个病是一绝,就请我带她来。倪所长,您一定得把林太太治好,缺乏睡眠对身体的损害实在是太大了,这样下去很危险的!”
“我们一定会尽力的,请您二位放心。”倪所长看不惯她那危言耸听的样子,“这个病其实也没有这么危险,您不要背上太重的心理包袱,这样反而不好。”
那位林太太说:“那我先谢谢您了。陈太太说你们诊所有一种国外新进口的‘磁波理疗仪’,我是慕名而来,陈太太说,她多年的顽疾用这种仪器只治了一次,到现在都没再犯过。我去国外疗养的时候也没听说过有这种仪器,一定是新引进的吧?今天您可无论如何一定要好好的给我治一治。每天做噩梦,我实在是太苦了。”
陈太太补充道:“对,是最新研制出来的科学仪器,他们诊所花重金引进的,估计国内也就这么一家。林太太你放心,‘磁波理疗仪’一定能治好你的病。”
“……过奖过奖……”倪所长面对两位贵妇只得苦笑,反手一把揪住正想往外溜的白玉唐,低声喝道,“什么‘磁波理疗仪’?我怎么不知道咱们所里有这个东西,你不是一向用法术对付噩梦的吗?”
“我……是呀,我是用法术的呀……”白玉唐敷衍塞责。
“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到底干了什么?”
“……这个……上次陈太太来,我看她不怎么信任我的医术,我、我就说咱们诊疗室里堆着的那台仪器是‘磁波理疗仪’……我也是为了巩固她对自己病好的信心嘛……”
倪所长大惊失色:“哪台?你用什么仪器给人乱治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
“没事的,我给她治完之后她好得很,一点副作用都没有。”白玉唐赔笑道,“就是堆在角落里的那台,一直没什么用的,有许多红线黑线和表盘的那一台……”
“那是我一个朋友诊所里的!他是……肛肠科的专家,因为诊所搞装修,东西没处放,暂时寄存在我这儿的。”倪所长跌足道,“那是专门用来治痔疮用的!你这不是胡闹吗?”
“痔疮?”白玉唐呆了一下,“我我……我把它接在她头上了……不过看来没有副作用……”
“倪所长,白医生,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还不给林太太看病?”陈太太不满地说,“‘磁波理疗仪’不就在隔壁嘛?快点带我们去呀!”
“这……”饶是倪所长行医多年出版专著无数,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禁手足无措。
陈太太还在催:“我知道,那台仪器的使用费和维护费一定很高,可是只要能把病治好,林太太是绝对不会在乎诊金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请您稍安毋躁……”倪所长狠狠地瞪着白玉唐,气她自作主张搞出如此尴尬的局面。
正在这时,门外又来一病人,这是个修长挺拔的年轻男子,神采奕奕,一进门便微笑着打招呼:“白医生,我又来了。”
已经焦头烂额的白玉唐张大嘴巴指着这个男子:“你……你……”
“对呀,白医生不记得我了?我是陶森清,上次来你这里治过幻听症的。”他笑着注视白玉唐,目光却敏锐如鹰隼,“多谢你‘医术’高明,不过我的病好象还没有完全除根,所以今天又来找你了。白医生,我相信以你高明的手段一定可以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不是吗?”
倪所长扯过她来:“你什么时候又替人治过幻听症了!”
“我……”白玉唐在此三方夹击下已无暇顾及陶森清的话中有话与别有深意的目光,她抓狂了一阵,跺脚吼道:“停——!我想起来了!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我们下午一点才上班呢,现在暂不收治!暂不收治!哈哈……”
“这叫什么,一点敬业精神都没有!你们是怎么对待患者的?”陈太太拂袖怒道。
白玉唐哪管她说什么,一心只想把这混乱的局面糊弄过去,她拿起遥控器打开挂在屋角的小电视,那是倪所长为了在闲暇时观摩资料录象而设置的。
“休息时间、休息时间……啊哈,我饭还没吃完呢,大家先看看电视吧……”白玉唐竭力拖延时间,搅混水。
电视里正在播放本城午间新闻。清脆的女声播报道:“各位观众,下面是财经消息。本城商界著名人物、蒙克斯集团中国地区总代表、本年度经济交流最杰出贡献奖获得者景雅丽小姐日前辞掉职务,将个人一切资产捐献给市孤儿院和动物保护基金会两组织后,将于今日离开本城。据悉,景小姐将乘坐中午12时40分的航班前往日本,处理一些私人事务。至于具体详情及是否还会回到本城,景小姐未对媒体透露。”
“啊?”陈太太忘记了对不敬业医生的愤怒,诧异道,“是蒙克斯的景雅丽吗?她……她怎么辞职了?”
“我上个月还在酒会上见过她,没听说她要离开中国啊?”林太太也同样纳闷,“这个女人很能干的,事业正在蒸蒸日上,公众口碑也越来越好,听说北源大学金融学院还打算聘请她做名誉教授呢!她怎么……说走就走了?”
“还把一切资产都捐了。”陈太太喃喃道,“独自一个人出国去了?她这是做什么?该不会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难说……女人啊,不管她事业再成功,要是真受了伤害,那是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对了,她这个年纪了还没结婚,我看她大概被什么人伤了心,事业荣誉都不要了。唉,这个社会,说是男女平等,总归还是女人吃亏多些……”林太太自作聪明地猜测并大发感慨。
屏幕上出现机场的画面,女声继续播报:“……现在本台记者正在机场为您做现场报道。景小姐已经登机,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刚才市孤儿院和动物保护基金会均派出代表前来送行,并赞扬景小姐无私奉献、充满爱心的精神。蒙克斯的同事们也表达了对景小姐的依依惜别之情,据悉,蒙克斯总裁大胃•骡马儿先生日前曾特意打来电话希望能挽留景小姐,但景小姐去意已决。大胃•骡马儿先生表示,如果将来景小姐愿意回蒙克斯就职,他将十分欢迎。我现在在机场向您报道,各位观众可以看到送别的人群正在留恋地散去,现在是12点40分整,飞机已经起飞了……等等!我们忽然接到控制台的讯息,地勤人员发现机场有异常情况出现!有一只不明身份的动物出现在机场跑道附近!这将会造成严重的事故,机场工作人员正在全力围捕这只动物!……这只不明身份的动物行动敏捷,工作人员很难捕捉,这只动物……它……收到控制台讯息,它好象是一条狗?”
“狗?!”看电视的几个人同声惊呼,以白玉唐的声音最大。
画面切换到机场跑道,只见一群工作人员正在围前堵后地奋力捕捉一条黑、黄、白三色、体态瘦小的小花狗,这狗的移动速度和弹跳力十分惊人,尽管围捕人数众多,它灵巧地左躲右闪,从人们手下一次次逃脱,终于成功地自人群腿间空隙中钻出,直奔跑道,在它前方那架客机刚刚起飞,机首扬起,正在冲向天际,巨大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各位观众,那只不明身份的动物已被证实是一条狗。现在它已突破了工作人员的包围闯入跑道,正在追赶已经起飞的飞机!它快速地奔跑并发出叫声……”
屏幕上一条小狗汪汪叫着在跑道上飞奔,果然是在追赶那架飞机。后面跟着一大群人向它猛追。
飞机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终于带着逐渐微弱的轰鸣声消失在遥远的云天之间,变成一个小黑点。那条小狗忽然停了下来。
“那条狗停止了追逐飞机,它蹲在跑道上对着飞机消失的方向吠叫……工作人员正在试图接近它……”
画面切到那条小花狗的特写,它高高地昂起头冲着天空发出呜——呜——的长音,听起来充满留恋之意。从它的眼中,一滴泪水悄然滑落,渗入跑道。
“傻小子,你不想让她走,为什么不早说呢?回家别对我哭!让你闷骚……”白玉唐愣愣地嘟囔着。
众人都被这新闻中的突发事件弄得目瞪口呆。
“机场是怎么搞的!竟然放狗进来,这叫人以后还怎么敢坐飞机啊!”陈太太首先抱怨道。
林太太说:“好在没出什么事,希望他们快点儿把它抓住。”
白玉唐像是突然从梦中惊醒,一跳三尺高,大叫一声,夺路就往门外冲去。
“小白!现在是上班时间,你上哪儿去?……”
“王子殿下!我的□□!不得了了,可不能让他们抓住……我马上去!王子殿下,妈咪来救你了~~~~~~~~~”
白玉唐扔下诊所里一帮面面相觑的人,嘴里胡乱喊叫着,冲下楼梯,一路狂奔而去。
[本集完]
《变身吧!龙猫》之第一集《念慈恩》到此结束,谢谢收看,关于小乖来历、陶森清身份、□□复国行动等未完事项敬请在续集中继续观赏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