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课老师》匿名君

2、命案

　　从这天开始，陈光的手机相册里多了个叫“美人”的文件夹，里头是各种角度的偷拍。不过都不是他拍的，而是在校园网和贴吧等等地方扒拉出来的照片。

　　这种美人出现在学校里，怎么可能不被人注意？女同学们暗地里早就开始对着胡益增心猿意马，校园网的论坛还收敛一点，无非是一些偷拍的舔屏照，校园网外，短短一个月，已是段子满天飞。

　　陈光也奇怪，这么个美人，自己之前怎么就一直没有发现？

　　不过也不算晚，刚十一月初，离这一学期结束还早的很，何况他有职务之便，还能查查这个人的底。

　　个人简历上个人情况栏写着：27岁，已婚，丧偶，有子。

　　大概就是这个有子吓跑了盼婿心切的张主任吧，胡益增明明有这样好的容貌气质，她居然没有来实训楼打探过敌情。

　　有子能吓跑张主任，可吓不跑陈光，有子怎么了？还省得以后再领养了呢。

　　不过大前提是得看看这个美人有没有可能从有娃直男变成弯的，何况这个美人还充满生人勿近的气息。

　　送花送礼物这种手段哄哄小姑娘还行，对男人，尤其是成熟的男人就完全不灵光了，陈光琢磨了半天，还是得投其所好吧，一个美术老师能好什么呢？

　　他没正儿八经追求过什么人，连听说带自己体悟的，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也就昨天死皮赖脸磨着胡老师陪他看了一个画展勉强算进步，可怜几个小时相处下来，胡老师都保持着他固有的礼貌又疏离的社交距离，陈光连美人小手都没机会拉一把。一时还没想出来什么好办法更近一步，老天就给了他一个机会英雄救美。

　　尽管这个机会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糟心事。

　　学校出事了。

　　无限制的扩招，在有限的空间里一下子集中了过于大量的人群，其中绝大部分还是青春期情绪起伏极其剧烈特别容易冲动的孩子，加上低门槛入学，再加上没经验，相应的管理跟不上，或者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原因，出现问题在所难免。

　　但这次的问题也未免太大了。

　　在实训楼五楼上声乐课的同学早起开窗通风，发现二楼平台上躺了一具女尸，穿着校服，胸口插着一把美工刀，身上地上全是血，长长的头发散落在血泊中，艳丽的妆容遮不住脸色的惨白。

　　看到这一幕的两个女孩子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大喇叭传出的宣传和谐友爱的校园广播被一阵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切割得支离破碎。

　　消息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封锁住，整个学校都炸了锅。

　　陈光赶到的时候，实训楼门外已经被警察拉上了警戒带，警戒带以外是无数人既颤抖惊惧又兴奋好奇的闪烁目光和窃窃私语。

　　陈光环视了一圈，这个时间正好是胡益增的上课时间，他人呢？好不容易在人群里找到王老师，一问，王老师也不清楚，她每次发完各教室的钥匙，会抓紧时间去食堂吃个早饭，等她听到消息回来的时候，警察已经把这里围上了。

　　陈光纳闷：“警察都出警这么快的吗？”

　　王老师撇嘴：“咱们学校不是接了个警务系统的心理培训课吗，说是学生一咋呼，被那帮参加培训的领导听见了，是他们自己叫的警察，有领导盯着，可不就来的快了。”

　　陈光不再纠结警察出警的效率问题，目光继续扫视人群。他个子高，居高望远，再多的人也挡不住他的视线，眼神又好，但凡胡益增能露出半片衣角，陈光坚信自己一定能看到。

　　然而并没有。

　　所以，胡益增不在这里。

　　他从来准时，有课的时候一定会上课，而且一定是提前五分钟抵达实训楼，不会早，也不会晚。王老师发各屋钥匙的时间一般在7：40-8：00，如果晚于这个时间还有学生来领钥匙，王老师一定会记下来，因为学校要求提前5分钟进教室，8：00还没开门，意味着整班学生迟到。但据陈光了解，王老师每次发完钥匙去吃饭的时间都在7：55左右，一旦迟于这个时间，她总是会抱怨一下。

　　以王老师的八卦程度，和她身边那些同龄人的八卦功力，这会子都已经和不同的人说了三回今天食堂的包子皮有点厚，还只字未提此事，说明早上她一定是在7：55之前发完了所有教室的钥匙。

　　那么，胡益增也一定是在7：55-8：00的时间段进了美术教室。

　　他又问了问王老师：“楼里的老师和学生都出来了吗？”

　　王老师回答：“当时在楼里的人都被警察集中在一楼大礼堂了。”

　　陈光依言将目光转向了大礼堂。

　　实训楼一楼的大礼堂是阶梯教室，四周全是落地窗，视线极好，里面的人隔一个座位坐一个，像考试一样，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的，似乎在等待讲台那边的警察挨个问话记笔录。陈光用惊人的目力透过窗子仔仔细细搜索了一下，依旧没有看到胡益增的身影。

　　陈光一下子心中警铃大作。

　　美术教室为什么在地下？因为离库房比较近。美术教室为什么需要挨着库房？这样方便每次的物资取送。为什么上美术课要频繁取送物资？因为有很多工具例如刀剪之类利器是不允许学生携带的，上课前按需要数目领取，用完了，要清点数目然后统一放回库房。

　　胡益增是美术老师，他不可避免的要用到这些利器。

　　那个死者尸体上插着的，恰好是把美工刀，美术课必备工具之一。

　　十有八九胡益增被列为嫌疑人，让警方留在了别的地方。

　　陈光猜的没有错，此时此刻，胡益增正坐在美术教室里，他面前，三个一脸严肃的警察，在用各种提问方式反复询问着一些重复的问题。

　　门外，负责这起案件的刑警大队副队长周爽拿着一沓材料，浓的有点违和的眉毛蹙着，正透过门缝，认真观察胡益增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和动作。

　　死者李澍，女，19岁，本院电子工程系二年级学生，走读，成绩一般，内向，不合群，不爱说话，但也从不惹事，不会迟到早退，虽然质量不高，但起码能按时完成作业和老师交代的其他事情。按课表，她今天应该在早上6：30从家里出发，到教学楼8号楼三楼本班教室上课，却神秘地死在实训楼二楼平台上。

　　李澍死于刀伤，一刀毙命，死亡时间按尸身僵化程度判断，大约在凌晨1点左右，法医的现场验尸结果也证实周爽对于李澍的死亡时间判断无误。

　　凶器是一把常见的美工刀，刀身上只有她自己的指纹。

　　平台附近没有攀爬和跌落的痕迹。

　　死者衣饰完整，虽然染了血，还是能看出原本被洗的很干净，纽扣和拉链都整整齐齐，没有撕扯痕迹。口袋里有几颗糖果，一张饭卡，一点零钱，半包纸巾，一部手机。手机是很普通的国产智能机，价格千元左右，指纹锁屏，打开后的界面是手机相册，满满的都是胡益增的照片，各种角度各种尺寸，有一张好像是在上课时候偷拍的，胡益增被学生挡住了半张脸，侧着身子指着大屏幕似乎正在说着什么，指间夹着一支笔，一把美工刀。

　　一把和现场凶器一模一样的美工刀，姜黄色刀壳，刀尖朝向镜头。

　　库房和教室所有地方的美工刀清点之后一把不少，因为是不同批采购，有的是宝蓝色刀壳，有的是姜黄色刀壳，至于现场的刀是从何而来，待查。

　　平台上除了她自己没有别人留下的任何痕迹，包括指纹、脚印、遗留物。

　　但是周爽坚信，只要有凶手，只要凶手来到过现场，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同事手中的物证箱，望着胡益增，陷入了沉思。

　　这个人太镇定了，镇定的不像一个明显已被警方视作嫌疑人的普通美术教师。表情和语气始终平静，仿佛在和同事聊着一些很普通的事情。

　　面对命案还能做如此反应的，要么是天真纯蠢的傻瓜，要么是视人命如草芥的冷血动物，要么，就是心中有鬼，在故作镇定。

　　胡益增从哪里看都不像前两者，所以只能是最后一种可能。

　　周爽示意同事进屋传了几句话给做笔录的警察，很快，问题便从不疼不痒一下子变得尖锐起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虽然胡益增神色不变，回答和刚才毫无两样，听起来没有半分破绽，但周爽就是感觉他好像望这边瞟了一眼，一掠而过的眼神快到抓不住，周爽的后背却无端端生了一层冷汗，就好像半夜走在无人的街道上，看到黑暗的某处一道影子闪过的感觉。你大可以解释为野猫，但依旧无法控制的背生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