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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chapter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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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宿翻来覆去,近中午房间里热气爬起来,何炽才勉强睁眼。
没起身,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发呆,眼角瞥见孟兆言借给他那件旧汗衫正被窗口的风吹得晃来晃去。
这天儿衣服早晒干了,孟兆言估计以为他还要穿一直没收,晾阳台上。何炽收进屋也不知道搁哪儿,顺手挂窗边有几天了。
何炽侧了个身,直勾勾地盯着那件汗衫。
衣服白料子被洗得有点透,领口竟没发黄,胸前那几个红字绕着阳光撞来撞去。
何炽看了会觉得不尽兴,干脆坐起身盘腿和白汗衫儿面对面,扭脖将头从衣服下边口往里探,心思不知道七弯八绕早拐到哪层天边去了。
保持这么个姿势,外头阳光正好可以直照到他脸上,有点晃眼,没一会他就被晒得脸上发红出汗皮肤铮亮。
额头上的汗眯进眼睛,他咬牙倔脾气莫名其妙涌上来,也不肯躲,就死死盯着这件旧汗衫儿势必要瞧出朵花。
光影太亮,模模糊糊的,他好像真就看到点什么。
是个人的身子,套在汗衫儿里。
宽肩窄腰,线条分明。
胸口上的肌肉随着缓慢的呼吸节奏将汗衫上的字挺起。
何炽往前凑了凑,还想再看清楚点。
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倒头栽进床里,再睁眼四周金星乱坠,汗衫儿空荡荡的飘在那。
翻天覆地中他隐约觉得刚刚凭白看的那具身体有那么点眼熟。
但折腾一通也懒得多想,四仰八叉躺床上大喘气。
磨磨蹭蹭起床,客厅里安安静静的,何炽看了眼墙上的挂钟,10点45正是上班的点。
他掂量手中的汗衫,准备搭在沙发背上,突然听见淅淅沥沥的水声从孟兆言的房里传来。
迟疑了会,寻声往那边走了几步,贴在门上听里头的动静。手还没挨到把手,门轻轻“咯吱”一声自己开了。
他委身进去,心不在焉地搭手抬了抬把手,压根就没锁。
进了卧房和浴室只隔着一道玻璃门,里面水声越发清晰,橘色的灯光中隐约看得到一个人影。
“谁?”浴室水停了。
何炽忽笑起来,懒洋洋对门答话:“我”。
“嗯”
再没下文,水声又响起来。
何炽抱臂站着,手里甩着汗衫:“没上班?”
没人应声,何炽挑眉,有点不耐又“哎”了声。往浴室门卡了几步。伸直腿半靠在衣柜上,等人出来。
“咔嚓”一声门开了,扑面而来的水汽中立了个人,宽肩窄腰,套在印花衬衫里,脖颈连着锁骨的线条一路延伸流畅得让人遐想。
孟兆言拿条毛巾擦头,偏眸望他,鼻音浓重,“嗯”。
何炽又些愣神,想起来那具在汗衫里的身体。
纤瘦精壮,应该就是他吧。
“有什么事?”
何炽这才发现自己挡了路忙错开,把手里的汗衫儿扔在床上“喏”
抬下颌示意,“还衣服”。
“嗯”孟兆言点头,径直坐到桌前腾出一只手翻东西。
后面人似乎没走,“还有事?”
“没事儿”何炽心里暗骂自己之前竟然莫名有些期待他搭话,退回门边顺手带上门。
他心里觉得有点怪,说不上来的沮丧,他们顶天算个室友,也没好到可以互相多管闲事儿的地步。
也是,他琢磨,多费口舌。
转身准备回房洗漱,想起什么又扭头扣了扣门。
“哎!”
里面没说话,从门缝里露出来个湿漉漉的脑袋,那双细长的眼睛正湿润而疑惑地注视他。
“咳”何炽莫名有些不好意思,“那个……”
“什么事?”
“找人”
“嗯”
“我最近有空”
“嗯”
这一声声的嗯,真是让人烦躁,何炽挑眼恶狠狠瞪他:“我是说这星期天带你去找人,艹!”
孟兆言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地那副死德性,还顺手捡了根何炽肩头上的头发捏在手里:“知道了”。
何炽被这动作吓得猛后跳一大步:“你他。妈。的!”
“嗯?”
四目相对,他结巴了。
“爱……爱来……不来……艹!”
星期天下午,正午的热气散了不少,何炽和黄毛窝在网吧打了一下午游戏,多胜少负上了不少分。
刚结束一把,何炽起身出去抽烟,黄毛摘了耳机瞥他:“炽哥,去抽烟?
何炽点头。
“一起啊。”
两人出了网吧,贴在墙根的阴凉处,黄毛蹲着刷手机,不知道看到什么咯咯直笑。
何炽大脑空白,看远处那个歪歪扭扭的电线杆子出神
“哎!炽哥!你看这个,哈哈哈!笑死老子啦!”黄毛把手机举过来,被烟呛得直咳嗽。
何炽斜他一眼。
黄毛顺了顺气,摆手:“没事儿”
何炽踩灭烟头,又点了根,垂眼看他,哑着嗓子问:“胖子是不是快出来了?”
这话问得黄毛一愣,笑僵在脸上,猛吸一大口烟,低头在手机日历上算:“还有日子呢”
两人一时没话说。
胖子黄毛是一起跟何炽混的,前年他们夜里喝酒和人起口角,他抄了半个酒瓶子插人腰里,进去了,判了两年,快出来了。
“艹”何炽骂了句,扔了剩下半根烟,手叉兜里往外走。
黄毛忙起身:“炽哥?”
“你不打了?”
“不打了”
“哎!不是”黄毛小跑追上前:“过两天我有单子,可没时间带你。”
“成”何炽步子没停。
“炽哥,你干嘛去啊,这么急?”
何炽停下来,忽而扬了扬嘴角有点得意:“有约”
“和谁啊?”
“你屁话怎么他妈这么多?”何炽心情极好,骂人都带笑意。
这笑搞得黄毛心里有点发毛,不再多问,心里直犯嘀咕,最近炽哥总是怪怪的。
“你他妈”
“啊?”
何炽抬臂往外挡了黄毛那只拿烟的手,一本正经:“烟离老子远点”
“免得熏着人”
说完就大步流星往外走,黄毛有点无语,回头看了眼刚刚何炽抽的一地烟屁股头,瘪嘴:“嘿!这炽哥,还嫌我。”
何炽到家才四点多,见时候还早洗了个澡,换了件干净汗衫坐沙发上边玩手机边等孟兆言。
五点半旧钟刚撞了一下,门锁里传来钥匙转筒的“咔嚓”声。
何炽抬头:“回来啦?”
“嗯”孟兆言搁了公文包,顺手解了印花衬衫上的扣子。
白喇喇一片,有伤风化。
何炽不自然地别开眼,收了手机:“走吧”
“现在?”孟兆言有些讶异。
“不然呢,老子忙着呢”
“等会,我换件衣服”
何炽上根手指转手机,翘着二郎腿:“快点啊”
没一会,孟兆言就从房里出来,何炽打量他一眼。
白T恤黑色运动裤,果然他就是这风格。
再往下,一双老年棕色皮拖鞋,骨节分明的脚趾安静地缩在皮面下。
“嗤”何炽顿时笑出声,他怎么尽是他。妈。的这种玩意。
“怎么了?”孟兆言恍然不觉,一副无辜样。
“没事”何炽起身往外领人:“走吧”。
这人,脚都长得你。妈。怪好看的。
c城渡口这片是老城区,房子都是自建的,挤攘杂乱不规整,住了不少人。
下午五点多,路两边都支起卖东西的摊子,圆滚滚绿皮大西瓜挤在一起挨着串串晶莹剔透的葡萄,烧烤炉子里转着滴油的脆皮鸭,剁烧鸡的噔噔声夹杂吆喝讨价声热闹得一塌糊涂。
下了班的小白领,放学接孩子的妇女,骑着小电动车在人群里穿来穿去,顺手买点熟食蔬果赶回家做晚饭。
何炽轻车熟路,一路招呼过来,摆摊的,买菜的,闲逛的,谁见他都会放下手中的活热乎地扯嗓子喊一声“炽哥!”
他神色自如地接声,如数家珍的一个个搭话过问,谁家摊子占了道,谁家孩子念书好,都能说个一二三出来。
其实挑这个点带孟兆言出来找人,何炽是故意的。
这人整天过得一丝不苟像个老和尚。
两人呆一个屋子里久了,何炽忍不住生出逗弄心思,想瞅瞅老和尚初入俗世干瞪眼的窘样。
但,孟兆言明显是个云游四方的高僧。
他跟在何炽身后,慢斯条理的避开行人,一下子就跃入菜市场的人流中。
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右手上已经掂了个战利品,红色塑料袋里卧了俩个又大又红的番茄。
见何炽回头站在原处瞧他,正好神色自如定在个菜摊前头,不急不忙的挑起菜来。
这他。妈。有点道行啊,何炽觉得自己吃了憋。迈长腿跨过去,孟兆言俯身拨弄几颗大白菜。
先瞧叶子再掂重,熟练专业。
“好了没?”他心里窝火,有点不耐烦。
“好了”孟兆言把手里菜递给摊主称重,摊主动作麻利,装好袋子伸过来:“5块钱,您拿好喽”,见孟兆言眼睛还留菜上转,忙张嘴:“今天的黄瓜芹菜都很新鲜,一起带点儿?”
孟兆言闻声打算再挑根黄瓜,旁边人冷不丁撇嘴嘟囔:“破黄瓜有什么好吃的”,像个大爷。
“你想吃什么?”孟兆言好脾气地收回手,偏头问身边的大爷。
他这是什么意思?
何炽一愣,不是说只管住不管吃吗?
“那个”大爷被问得有点纳闷,随手指了边上一筐土豆。
摊主陪笑:“今天土豆也便宜,买回去炒酸辣土豆丝,土豆烧肉都下饭。”
孟兆言点点头,蹲在筐前认认真真挑起土豆来。
这道儿本就窄,车多人杂。
何炽往他身后头挪了几步,把专心挑菜的孟兆言圈在自己前面,一蹲一站占了半边道。
偶有抱怨目光投过来,看他挑眼抱臂凶神恶煞的样儿,也讪讪撇开。
何炽可管不了这么多,机会难得,他正细细观察这人后脑勺。
他留长卷发,平日上班多梳成偏分,复古又有味道。这会儿从上看,乱糟糟软塌塌的,感觉好像……十分好薅。
孟兆言起身把挑好的土豆递给摊主,发现何炽正站在路中央,一个电动车扭扭歪歪迎面撮过来,忙把他往回拽,皱眉提醒:“靠里。”
何炽十分听话地“喔”了声,心里呼噜呼噜冒泡,他可真有素质,做饭也挺好吃。
虽然还没吃过,但闻过,香得馋人。
而且他现在还要做饭给他吃。
何炽忍不住心情极好扬眉,大步流星往前迈。
孟兆言比他高一个头,可不能让他瞧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