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小》恕鱼

16、chapter16

　　网吧最后一排角落，电脑屏幕上停留在进入界面已经十多分钟了。电脑桌前坐着一个寸头男人，下巴上有一层淡青色胡渣，显然是有几天没有刮了，左手上转着打火机，右手握鼠标没有动作。

　　网吧老板端着一桶泡面走过来笑了笑：“炽哥？你的面泡好了”。
　　何炽目不转睛，嗯了声。

　　老板搓了搓手，有点局促，何炽已经在这里蹲了三天不分昼夜的打游戏。

　　这本不是什么怪事儿，以前他和黄毛两人也经常这么干，但是回想三天前，何炽半夜进来时的满身煞气，总让他觉得心有余悸。

　　而且这昨晚到现在，他对着电脑发呆时间越来越长，这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信号。

　　“怎么？”老板站了太久引起了何炽的注意，他摘下耳机扭头，一双猩红地眼睛没有温度没有耐性地刮过来。

　　“没……没什么”老板被他这一眼看得发憷，刚想……劝人的话吞回肚子，谄媚：“您有什么事再喊我”。

　　“嗯”何炽带回耳机，准备再打一盘游戏。

　　还在选英雄，感觉身边坐了个人。
　　抬头一看是黄毛笑嘻嘻的脸，身上换了件干净T恤，脸上也有点血色，像是缓过神了：“炽哥，你可真是，来网吧怎么不喊我一起呀？”

　　何炽不想说话，黄毛自来熟地招呼老板开机子，拿饮料，开了罐冰可乐搁在他桌上，冲着电脑屏幕指点江山：“哎，你选它干嘛，这英雄不好操作，你这阵容铁定输啊！”
　　“你他。妈。的废话怎么这么多？”何炽扯了扯嘴皮子。
　　“不是，打游戏，我可是专业的。炽哥你得听我的，保证你上分！”
　　何炽把鼠标扔给他：“你来”，自己坐到一旁伸手勾可乐罐子。

　　黄毛熟练地一阵操作，嘴里叽里咕噜：“不是我吹，就这英雄，那上分可牛。逼了，老子可是国服第一。”
　　“你看我这操作，哈哈哈，就你。妈。这点水平还想单杀我？”
　　“老子不秀你一脸不是你爸爸”
　　“炽哥，你看我这连招帅吧？这英雄连招我研究好久了，你要想学我教你啊！”

　　“……”

　　“炽哥？”黄毛扭头去看何炽，他低头握着可乐罐荡来荡去，压根没听自己说话，抽手推了他一把：“哎，炽哥？”。

　　何炽缓慢抬头瞥了他一眼，把可乐搁在桌面上，撑扶手站起身：“我出去抽根烟”，说完大步往外走。

　　刚看何炽眼底满是血丝，也不知道多久没睡了，黄毛心里纳闷，不就几天没见，他怎么这个鬼样子了，看样子八成是在网吧熬了几天，莫不是他。妈。被人赶出来了？

　　想着忙起身跟出去，在拐角看到何炽蹲在地上抽烟，脸色极差。
　　“炽哥？”他招呼了声：“你是不是出啥事了？”
　　何炽猛吸一大口烟，不出声。
　　“你有什么事和我说，我能帮一点是一点啊”黄毛有点急：“你是不是被那个姓孟的赶出来了？”

　　一听“姓孟的”三个字，何炽浑身一僵，把手中还没抽完半根烟弹地上，火星四溅，一言不发抬脚碾灭。

　　看他这反应，黄毛心里有数骂：“艹，老子早知道他他，妈，的不靠谱”。
　　“没事啊，炽哥，我跟你说，一会老子就给你去租个房子，咱们不靠他，什么逼玩意儿。”
　　何炽听黄毛义愤填膺的语气，忽然抬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其实……”

　　话还没说完，黄毛手机响起来，掏出来一看，柳静白，他忙冲何炽比了个手势：“喂，小白啊”
　　边说边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你出什么事啦？”
　　“有事你说啊，别哭嘛”
　　……

　　何炽蹲在原地看着黄毛手足无措和柳静白打电话，脑子里突然浮现出孟兆言搂着她腰的画面。
　　他突然有些烦躁，撑膝盖起身，转身往网吧里走。
　　还没进门，黄毛冲过来扒住他肩膀，声音急切：“炽哥，小白出事了！”

　　何炽扫开他的手：“让开”
　　“不是”黄毛急得眼睛都红了：“炽哥，小白她真的出事了”。
　　“你跟我去医院看看吧！”
　　“不去”何炽厌烦道。
　　黄毛一把抓住他胳膊：“炽哥，求你了”。

　　医院五楼妇产科住院部的走廊里站着一个小姑娘，看起来很年轻，穿职业装，背个小方包，神色焦急往楼梯口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黄毛跟何炽在导医台按柳静白说的地址，问了问径直路，上了住院部。
　　病房口遇到这个小姑娘，大大眼睛，短头发，很警惕地打量他们。

　　“柳静白是这个病房吗？”
　　小姑娘故意偏头语气生硬：“不知道”。
　　黄毛见状就要进去，被小姑娘拽住：“你干嘛？这里是病房你不能随便进去！”。

　　何炽看她的手颤抖，脸憋得通红，上前一步：“他认识柳静白，是她朋友”。
　　“真的？”小姑娘撒了手，还是不太相信。
　　“真的！真的！”黄毛点头从兜里掏出手机把通话记录翻给她看：“是她打电话叫我来的”。
　　“好吧”小姑娘这才松了口气：“她在里面，刚刚睡着了，你轻点别吵醒了她”。

　　黄毛点头怯手怯脚进去看人，何炽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在外边等。

　　小姑娘显然被他们俩模样吓到了，时不时憋着气偷瞄何炽一眼，欲言又止的模样。
　　何炽察觉到了，但懒得管，双手抱臂靠在门口闭目养神。
　　之前在网吧里日夜不分，出来晃一晃他竟觉得有点头晕。

　　“啪嗒啪嗒”熟悉的皮鞋声，何炽讪笑了一声，怎么出现的幻觉都是这个声。
　　“孟律师？！”
　　孟律师？孟兆言？不会吧。

　　何炽睁开眼，看到那个人一身西装正不紧不慢地走过来，手上拿着缴费单子，目光似有若无地在自己脸上飘过。

　　他脸上依旧是白皙一片看不出来之前那一拳的痕迹。
　　恢复倒是蛮快。
　　何炽直起身，下意识呈防备姿势，目光紧紧跟随着他。

　　“给，住院手续办好了”孟兆言把手中的住院单递给小姑娘，小姑娘千恩万谢：“太谢谢你了孟律师，送我们过来，还帮静静垫付了医药费”。
　　“没事”孟兆言摆摆手，扭头目光落在何炽的下颌：“举手之劳”。
　　“她怎么样了？”他收回视线往里看了眼。
　　“不太好”
　　“医生怎么说？”
　　“要静养一段时间”
　　“嗯”

　　“孟律师”小姑娘指了指旁边的空椅：“你坐会吧，静静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孟兆言到了声谢，端坐在椅子上。
　　小姑娘又看一眼旁边目光不善的何炽，掂量了半天勉强开口：“大……哥，要不你也坐会吧”。
　　何炽瞥了她一眼，最后视线定格在孟兆言旁边的空位上。
　　一排三个空椅，孟兆言坐在最右边。

　　坐还是不坐，是个问题？
　　他刚人打了架，现在就已经和解到能一起坐了？
　　不对，艹，他能坐，凭什么老子要站着？
　　何炽大刺刺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最左边的空位上。

　　孟兆言面色依旧，双手撑住下颌似乎在出神。

　　黄毛从里头出来，看他们两人各出各的神，不发一言气氛极其尴尬。
　　“炽哥”黄毛冲何炽招了招手，两人走到走廊，黄毛面色凝重从兜里摸了根烟叼上被何炽抽出来，指了指妇产科的牌子。
　　“艹”黄毛小声骂了句，垂头丧气：“炽哥，小白她流产了”。
　　“流产？”何炽瞪眼，想起什么冷冷剜了眼不远处端坐的人：“孟兆言的？”
　　“啊？”黄毛傻了：“谁？”
　　“不知道，我看单子上写的。”

　　何炽走回来，站在孟兆言面前，居高临下冷声：“柳静白掉的孩子他。妈。的是不是你的？”
　　孟兆言抬眼看他，没说话，一旁小姑娘抢了先惊慌失措解释道：“不是，不是，怎么会事孟律师的呢？孟律师只是好心送我们过来罢了……孩子……孩子……”
　　“好心？”这两字被何炽说得格外抑扬顿挫。
　　他走到小姑娘面前低声道：“你知道孩子是谁的，对吧”。
　　小姑娘咬唇闷头没出声。
　　“你过来。”

　　何炽带人往楼道走，小姑娘本不想去，可他面相凶神恶煞又气势汹汹，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过去。
　　楼道里光线暗，何炽站在里头，整个人和黑暗融为一体。
　　小姑娘老实巴交捏手等人盘问。

　　“柳静白的孩子是谁的？”
　　他声音低沉嘶哑，有点渗人。
　　“是……是”小姑娘一跺脚咬牙：“应该是我们老板的”。
　　“你们老板？”

　　“嗯，我叫小惠，是静静公司的同事。今天我们本来在上班，老板娘就带人冲进来了，把其他同事都赶到会议室，当众把静静给打了一顿，然后老板冲出来护着静静，和老板娘大吵了一架。”

　　“我之前也听人说过，静静和老板关系不一般，可是没想到……”
　　“老板娘穿着高跟鞋对着静静的肚子踢了好几脚，像是发了狠，后来静静就流血了，人也瘫在地上，老板看情况不对，就要我把她送到医院。”

　　“我慌了神，想打120老板不让，还警告我们谁都不许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拽着老板娘就走了。”
　　“我没有办法，扶着静静下楼，幸好在电梯里碰到了孟律师，是他开车把我们送过来的。”
　　“我也没带够钱，孟律师就帮静静垫了医药费。”

　　“他可真是个好人呐。”

　　原来是这样，何炽心中了然，看来孩子还真不是孟兆言的，可之前看他们两个人那样亲密，问他他也不说话，只怕其中还有事儿。

　　小惠说完一脸轻松，今天发生这些事，她还有没有消化完，自己也有点被吓到，此刻说出来感觉心里舒服不少。

　　“大哥……”小惠喏喏喊了一声，神色担忧：“你说……老板娘不会还不放过静静吧。”
　　何炽瞥了她一眼：“没事，有我在”。

　　现在孩子已经没了，再怎么说碍着柳静白和黄毛的关系，他也不能再让人在医院给她打了。
　　而且，当务之急，他还有话要问孟兆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