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亭纪事》乘舟拾星

23、入骨相思知不知

　　唐星河说到做到，将所有用来制作骰子的工具一样不落的陈列在孟俨面前。

　　孟俨新奇的看着唐星河，又看了眼下一应工具，吞了吞口水道：“星河，你可真行。”

　　唐星河露出一抹自信：“那还用说，这兽骨是我在铺子里买的，还跟铺子里的师傅学了一两手呢，工具是跟铺子师傅租的，红豆是我上山去摘的，这个季节，红豆刚好，我怕你弄不好，就整整摘了一包下来。”唐星河将里怀中揣着的一包红豆拿出来，也如数奉到孟俨面前。

　　接下来几日，孟俨一边养伤一边偷着在厢房中制作骰子，这可难坏了孟俨，从来没做过这种活计不说，身上还带着伤，素日里手无缚鸡之力，冷不防的受了一身的伤，好的要慢一些，手上的活做做停停，也就凭白消磨了不少时间。

　　好在唐星河一直帮他打磨，忙活了几日，不知费了多少节兽骨，终于做出一个像样的骰子来。

　　虽然和真正的手工匠人做出的成品无法相媲美，可是已然是这两个生手最大的本事了，眼下离夏瑄的生辰已不足两日。

　　“星河，你说夏瑄真的能喜欢吗？”孟俨仔细端详二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做出的骰子不自信的问。

　　唐星河回答的干脆：“放心吧，不敢保证说他一定会喜欢，但是我觉得至少不会讨厌，这可是你亲手做的，意义非凡。”

　　孟俨抿着嘴含羞笑笑，脑海中开始幻想夏瑄收到这个礼物的时候各种神情。

　　夏瑄生辰这天，孟俨起了个早，以便将礼物送给夏瑄后就赶往书院。

　　一连养了几天，孟俨已经可以下床，身上也不似前些日子酸痛，身体已大碍，二来孟俨猜测不到夏瑄收到这特别的礼物会是何种神情，无论哪一种反应，他都不太方便再呆在夏府。

　　所以，回书院是他目前最合时宜的选择。

　　从府中小丫鬟口中得知夏瑄一早便进了书房，孟俨来到书房门口，先是端正了衣冠，这才忐忑的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夏瑄在书房里应着。

　　孟俨突然紧张了起来，稍迟疑了会儿，这才鼓足了勇气推门进去。

　　一进门，夏瑄正站得笔直背对着他在桌案后方的书架上找东西。

　　听有脚步声近了，夏瑄回头一年看，是孟俨，上下打量了他，又转过身来继续翻找，嘴上却问道：“伤好了？”

　　见他关心自己病情，孟俨一时之间有些手足无措，暗地里揪了揪自己身侧的衣衫，掌心已是透出了薄汗。

　　“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刻意准备了这个给你。”孟俨小心翼翼的将一只迷你精致的锦盒捧出，轻轻放在夏瑄的桌案上。

　　夏瑄并未回头，以往每年生辰都会收到孟俨的礼物，他已见怪不怪，并没有停下手上的翻找，语气只是淡淡的回应：“多谢，麻烦你了。”

　　见他如此，孟俨不免有些失落，踌躇间突又想到什么，于是语气提高道:“这个礼物和往前送你的都不一样，这个是我亲手做的，我做的不好，还请了星河帮忙，若不是有星河在，我怕是要费好大工夫呢。”

　　孟俨此话不过是为了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却没有看到背对向他的夏瑄一听到唐星河的名字便手中一停，突然抬眸，神采光亮。

　　为了不显得过于刻意，夏瑄手中随意抄起一本书慢慢转过头来，目光却精准的盯上桌案上那只精美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夏瑄走上前来，将那精致的小盒子一把捏起。

　　孟俨欣喜若狂，不自觉的想咧开嘴大笑，可顾念形象，还是强忍住了：“你自己打开看看。”

　　言辞之间颇为神秘。

　　夏瑄将手上的书放在一边，将盒子打开，只见里面躺了颗看上去勉强算作光滑圆润的骰子，冷眼看上去属实不算美观，肉眼可辨，这并非出自专业手工匠人之手。

　　“这是......”夏瑄何其聪慧，自小博览群书又熟读万首诗句，这小小骰子的深意他哪能不知。

　　这是孟俨再一次向他表明了心迹，他很为难，只好装作不知。

　　孟俨稍歪了头揣摩夏瑄情绪，试探又讨好的问道：“怎么样，喜欢吗？”

　　“这是......你和唐星河做的？”孟俨问。

　　孟俨一见有了回应，点头如筛：“对啊，我们两个谁都不会，我又笨的出奇，我先是做了个大概，后续都是星河帮我的，工具也是星河帮我准备的，豆子也是她亲手去摘的。”

　　好歹这东西跟唐星河沾了点关系，也是这么点关系，让夏瑄不忍也不想拒绝这含有深意的礼物，夏瑄轻提一口气道：“辛苦了。”

　　虽然又是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可在孟俨看来这就是很满意，孟俨脸上流露出难以掩盖的小欢愉，双手背在身后，轻踮起脚尖一起一落道：“不辛苦......”

　　“往前生辰你爹都替你大操办，所以你是不去书院的，那我就先回书院了，叨扰了这么多天，功课也落下了许多。”

　　孟俨说道。

　　夏瑄点头：“好，你去跟管家说，让府中马车夫送你一程，你伤才好，要多加小心。”

　　此言一出，孟俨只觉得周身四季如春，身边花开朵朵，居然绽放出阵阵茉莉香气。

　　“好，我会的。”即便孟俨已然美的找不到北，可还是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他将这种克制称之为矜持。

　　待孟俨走后，夏瑄才将那不算好看的骰子取出，拿在掌心仔细端详。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夏瑄嘴角微微翘起，这是他多年以来生辰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命人拿来了佩戴珍宝所用红线，夏瑄将红线穿过骰子，戴在了脖子上以当吊坠，又将红线与骰子仔细藏在自己衣领中。

　　只因孟俨那几句无意的话，此物由唐星河帮忙，工具是她准备的，豆子是她摘的......

　　他掐头去尾只当这红豆寄满了唐星河的心思。

　　此后若干年，这不起眼的骰子被夏瑄视若珍宝，不曾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