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Q命题作文》是熊猫不是胸毛

14、风雨

　　风雨

　　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
　　黄叶仍风雨，青楼自管弦。
　　新知遭薄俗，旧好隔良缘。
　　心断新丰酒，销愁又几千。

　　我每天晚上都悄悄趴在他的房顶，看他忙完公事后，静静呆在书房里，铺开桌上的玉澄堂纸，提笔挥毫。而他最喜欢的诗，便是义山的《风雨》。我看他写了很多次，也读诵了很多次，见得多了听得多了，连我也会出口成诵，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每次念到这句时，他便会蹙眉苦笑，我远远瞧着，真想跳下去告诉他：“你不要皱眉了，这样会显得很老。”然后伸手抚平他额心的折痕。
　　可是我不敢。他不知道我每晚都在偷窥他，从高高的屋檐上，像神仙一样俯视他的一举一动。有时候我也会凑到窗边，趁他睡着了，四周无人的时候，轻声打开他的门，替他将被褥盖好。
　　我的轻功很好，他从来没有觉察到，所以我越来越大胆，到后来竟然站在他床边观察他的睡颜。
　　“为什么你总是不开心呢？”我看着他犹如遭遇噩梦的表情，长长的睫毛不停颤抖。
　　“哎……”我叹气，然后静悄悄地窜上房顶，一动不动地守护着他。
　　最近的刺杀越来越频繁了。我不得不聚精会神地注意着四周，一旦发现任何风吹草动就立刻出击，在任何伤害行程以前将其扼杀，不能被他发现我以及那些人的存在。
　　因为我知道他讨厌血腥。有一次他的侍卫为了保护他，被一剑穿胸，他呆呆地看着那些鲜血，痛苦了很久，让我也内疚了好久——那时候我刚被楼主派来保护他，才十二岁，每天跟在他身边无聊死了，结果一个没注意被街上的小贩吸引过去，害了一条无辜的性命，还差点累他受伤。我不敢回木叶喽，却还是被闻风而来的右护法教训了一番。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沈青枫若出了什么事，这个天下就大乱了。”十三冷冷说道，“小六，你的武功只居于楼主之下，可身为一个杀手，你还不够格。”
　　“我知道我知道！”我委屈地抱着剑，躲在避风的下处，抱怨道，“可我是杀手，你让我做保护者，我当然不习惯！”
　　“保护者？”他笑了，“你错了。你依然是杀手。你的目标就是那些来刺杀沈青枫的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来一个，我杀一只；来两个，我杀一双。若是来了一群，剑在人在，敌死我亡！
　　我的睡眠时间缩短成极为零散的片段，我的警惕性被磨练到极致，我的剑法也在一次次实战中进步斐然。然后，我开始慢慢习惯像个幽灵一样跟在他身边。我习惯了他的沉默，习惯了他的诗词，习惯了他皱起的眉毛，习惯他紧抿的唇角。这种习惯如跗骨的某种毒药，一点点散发至肺腑四肢，像极了某种情感，那传说中杀手不应该拥有的温暖。
　　我从莺飞草长的三月一直守到冰天雪地的腊月，冬去春来，年月递嬗，我从那个总角孩童慢慢拔高成少年的身躯，衣衫短了，青丝长了，唯一不变的是我的剑。我守在那个小小的阴影里，看着他宵衣旰食，为这个国家日夜操劳，然后用我的力量替他营造一份安宁。他还是不知道我的存在。在他的宅子外面，堆满了腐败的尸骨，我不敢离开他去处理尸体，一开始用了楼主给我的化尸水，到后来化尸水用光，我只好在屋后挖了坑，草草将他们塞进去。
　　可是这样做难免留下蛛丝马迹。
　　那是一个雨夜，磅礴的风声水声像末日一样疯狂呼啸，来势汹汹。我的双眼被雨水糊得睁不开，只能凭着清明的灵台时刻注意着四周环绕的动静。那些人必是高手，深谙以静制动的道理，岿然立在不远处，与我对峙。
　　连续几晚不眠不休的车轮战让我精疲力竭，灭顶的大雨浇得我浑身发冷，额上的高温提醒我：似乎是病了。
　　不！我没有病！手中的剑沉如重铁，我明白身处绝境时不能放弃。
　　绝不能让他们接近他十丈之内！
　　我咬着牙，先发制人，冲进雨里使开一柄青峰。我是杀手，你的目标就是那些来刺杀他的人，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滔天的风雨将我们兵刃相交的铮铮声遮得严实。我不知道我杀了多少人，也不知道身上挨了多少刀剑。在我终于身心俱疲地撂倒最后一人时，再也支持不住地跪在雨里。剑还插在那人身体里，但我实在没有力气拔出来，也无法去收拾这一地的尸体了。
　　“他安全了吧？”我脸贴着泥地，心中模糊地想，“今晚，他会有一个好梦的。希望他明天起床不要被这么多血吓坏了……”
　　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我想，我大概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吧。

　　完

　　以下是HE结尾：

　　恢复神智的时候大约过了很久。我觉得身体无处不痛，然而眼皮沉得像挂了铅，怎么也睁不开。
　　“你醒了吗？”
　　身体被抱在温暖的怀中，我一僵，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一下子打开眼。
　　“你！”
　　他淡淡道：“谢谢你。”
　　他知道了？我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嚅嗫着，不知该说什么好，手足无措地摸着后脑。
　　“我们要去哪里？那些人还在追你吗？”我觉察到这是在马车上，“哎呀不好，我受了伤，可能打不过他们……”
　　他摇头：“不会再有人来刺杀我了。”他说，“辞了官，对他们构不成威胁了。”
　　我瞪大眼：“辞官？！”
　　他点头：“皇上新政已稳，乱党已剿，我心愿已偿，再无俗事缠身，也理应功成身退了。”说着，取过一本书缓缓翻开。
　　我凑过去一看，情不自禁脱口道：“凄凉宝剑篇，羁泊欲穷年。”
　　“不做官了也很好，不然你总是愁眉苦脸。”我抬头，伸手抹平他的眉间，小心翼翼地问，“我可不可以将来一直看着你笑？”
　　他拉下我的手，静静看着我。
　　“好的。”他笑道。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