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是熊猫不是胸毛

4、九月二十，辛卯

　　九月二十，辛卯
　　循环不等式

　　其实这就是个死循环。

　　Ａ喜欢Ｂ，Ｂ喜欢Ｃ，Ｃ喜欢Ｄ，Ｄ喜欢Ａ。
　　林夏拿支笔，在纸上打了四个点，画了一个圈。
　　多么狗血啊，琼瑶大妈都没这么煽情！
　　林夏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把她好容易得出的结论拿给旁边的人看，正色道：“杨鸣，看，你就是Ｂ。”
　　杨鸣一把揉了那张纸：“你才是Ｂ！”
　　林夏摆摆手，说：“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让文心喜欢上你。”
　　杨鸣摇头：“这太难了！这女人据说是万年冰山。”
　　林夏瞪他：“有我做内应，包管你成功把生米煮成熟饭。嘿嘿嘿嘿，最好是一奸成孕，哼，我看她到时还能怎地？”
　　杨鸣鄙视她：“你思想这么龌龊，怪不得刘景不喜欢你。”
　　林夏怒了，一拍桌子：“废话那么多干嘛！快照我的话去做！第一，阻挠刘景追求文心，第二，勾引文心让她爱上你！”
　　杨鸣耸肩，无奈摊手。
　　林夏提着他的领子把他扔到刘景宿舍门口，恶狠狠地威胁他：“快去打探消息，然后速速向我汇报刘景行踪！”一脚把杨鸣踹进房。
　　嗯，今晚誓把刘景和文心给做了！

　　为了之后的宏伟大计，林夏抱了电脑，直奔图书馆偷偷制定计划书。打开文档还没写两个字，身边就坐下个人。
　　“赶论文？真勤奋啊。”刘景边说边往桌上放东西。
　　林夏吓得赶紧随便点开部电影挡在最前面，尴尬笑道：“哪有！我在颓废。”
　　刘景呵呵一笑，桃花乱飞，林夏心一抽，暗道不好。果然听得他说：“嘿嘿，我约了文心一起复习，她等会儿就来……”
　　我草你大爷的！林夏真想破口大骂。杨鸣你这猪头我叫你看着他点儿你竟敢欺上瞒下连他约了文心一起复习的事都不跟我说？！
　　表面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看来我消息落后了——你什么时候跟她关系这么好的？”
　　刘景嘿嘿嘿三声：“不告诉你！”
　　林夏无语。
　　刘景道：“听说文心喜欢零食，我出去买点儿——帮我看着东西啊！”
　　林夏咬牙切齿地冲他背影暗骂：姐姐我也喜欢吃零食，从没见你给我买过！这是什么世界！他们两年同学，还比不上新认识的那妞儿？

　　正在满腹牢骚的时候，身旁的凳子一阵震动。林夏不耐烦地在刘景书包里摸啊摸，摸出他的手机，本准备按掉，可看到屏幕显示“杨鸣”，突然就来劲了：你这臭小子给姐姐我等着！
　　林夏本来不是八卦的人。请相信这句话。天地良心，她只想接了杨鸣的电话好好训斥一番，可还没来得及想好台词，就听见那边低低地唤道：“刘景，是我。”
　　林夏愣了愣，迷惑了。这个声音比平常杨鸣说话时沙哑，搞不好也跟她一样，是其他什么人正在用杨鸣的手机。
　　得，她不敢随便开口了。万一不是杨鸣怎么办？
　　于是一阵沉默。唯有电话那头传来的呼呼风声。
　　过了两三秒，那边缓缓地，带着点犹豫地说道：“……你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喜欢文心？”
　　换了随便其他任何人说出这句话，林夏都要掀桌：什么叫“能不能不要喜欢”？这么弱智的台词，就连琼瑶大妈的言情小白女配角也不屑说啊！
　　可是这人是杨鸣啊……林夏感动得泪流满面。杨鸣是为了帮她阻挠刘景的恋爱，才会说出这么低级的话。杨鸣，原来你想先斩后奏，姐姐我错怪你了！
　　林夏松口气，欣慰地笑着，正要告诉对方她为他的大义凛然感动不已，突然那人变了调，像是脱口而出，又像是急于抑制隐瞒什么似的：“刘景，我……刘景！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我……”
　　细小而异样的颤抖声钻入耳中，林夏握着电话的手有些发麻，然后那麻痹一直蔓延到整个手臂，直到电话被挂断，她还是没有从一片空白中回过神来。

　　刘景捧了一大堆零食回到座位：“有人给我打电话了？”他从林夏手中抽走手机，“是杨鸣啊，他找我什么事？”
　　林夏说：“风声太大，我听不见。”
　　刘景无所谓道：“想必也没什么大事，不管他。”凑过来，皱眉，“你这看的什么电影？”
　　林夏瞟一眼字幕：“断背山。”
　　刘景看怪物一样看她：“你不是吧？三年前的片子，你现在才看？”
　　林夏转过脸，盯得刘景一阵发毛：“干嘛？”
　　“问你一个问题。”林夏说，“如果我是男的，和杨鸣一样，跟你说喜欢你，你会怎么样？”
　　她觉得，就算自己没有任何机会，至少也要帮杨鸣一次。也许呢。她知道自己这句话语义模糊，究竟她的假设是她是男的，还是她是杨鸣？
　　刘景哈哈大笑：“看了部断背山就受刺激了？不管是男是女，兄弟就是兄弟，你喜欢我和杨鸣喜欢我不都一样？”
　　影片正好演到两位主角在帐篷里河蟹制造，林夏面无表情地盖上笔记本：“姐姐我走了，不挡你和文心的好事。”
　　自己真他妈善解人意。

　　她慢慢往宿舍走，一路走，一路意识流。她突然想到，自己告诉杨鸣她喜欢刘景时和刘景告诉他俩他要追文心时，杨鸣的表情是不一样的。林夏其实是个很迟钝的人，她一直不明白怎样从一个人的眼神里看出他的喜怒哀乐，她只知道，那两个时候的杨鸣都是不开心的。当时她以为Ｂ喜欢Ｃ，还不解地想，杨鸣不愿她喜欢刘景还说得过去，为什么刘景喜欢文心他也不开心？
　　然后她又突然醒悟，杨鸣打来电话的时候其实是在哭吧？
　　仰天长啸。觉得自作多情的自己很白痴，窝囊流泪的杨鸣更白痴。

　　回到宿舍，室友告诉她：“杨鸣刚找你喝酒。”
　　她哦了一声，坐到床上开始脱衣服。
　　突然听见室友大叫一声：“见鬼了！”她一手指着窗外楼下，“刘景竟然跟个女的手牵手！老娘要换个人ｙｙ了！”
　　林夏不理她，自顾自地从兜里摸出个纸团，铺平了，用笔改了改，然后开了电脑继续看那两个男人的河蟹制造。

　　D喜欢A，然后同时被A喜欢，被Ｂ喜欢，被Ｃ喜欢。
　　她觉得太狗血，就把Ｃ删了
　　D实在是个幸福的人。她心想。可怜的Ｂ。
　　不是个循环，只是个不可逆转的不等式而已。

　　九月二十 完